六月,正是盛夏的季節,天空之中驕陽似火,這樣的天氣原本應該能夠聽到一聲聲的蟬鳴,但是現在陽光照耀下的一片林地附近隻能聽到一真的嗡嗡聲。


    嗡嗡聲的源頭是林地旁邊的一片村落,原本應該是土黃色的土坯牆和青黑色的瓦片組成的普遍的村落的顏色此時卻已經是被一片紅色掩蓋。


    村子裏麵的地麵上,四處栽倒著死屍,原本土黃色的院牆上滿是迸濺開來的血跡。而地麵上的血液已經在陽光的炙烤下開始幹涸,有些血液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村子裏麵的這些死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跟隨著幾溜血跡,就在這村子外麵的田壟裏麵和其他的地方還橫倒著幾具屍體,顯然這些人拚盡全力逃出了村子,但是依舊沒能逃脫降臨在這村子之中的災難。


    這些屍體都是有著一個相同的特點,就是這些屍體都是殘缺不全,大多的屍體的肚腹都是已經被剖開,其中的內髒被拖拽出來,心髒等部分已經是不翼而飛,腸子混雜著其中的排泄物被拋的到處都是。


    此時正有著成群的蠅蟲在這些開始在陽光的炙烤下變得有些散發血腥味以外的異味的屍體上麵盤旋起落,那一陣陣的嗡嗡聲正是這些蠅蟲造成的。


    而有的屍體連手臂和大腿等四肢都是被拽離了身子,顯然是被什麽東西爭搶了一番。這些屍體的傷口上麵大多都是一些齒痕和抓痕,證明著這一幕慘象是某種猛獸造成的。


    而一串延伸到山林之中的雜亂的野獸的蹄印還有山林之中依稀可見的一些晃動的身影顯示著造成這一幕慘案的罪魁禍首應該剛剛離開。


    就在這時候從村子裏麵的一堵矮牆後麵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著聲音的接近,一頭怪物從矮牆背後顯露出了身形。


    這頭怪物身體像牛,卻在額頭上長著四根帶著螺旋紋路的長角,而腦袋兩側的耳朵確實一對豬耳。此外這怪獸的一雙眼睛就像是人的眼珠一樣,裏麵閃爍著狡詐的光芒。


    但是這怪獸的一隻眼睛沒有眼珠,眼眶裏麵是一個黑乎乎的洞,眼眶上更是有著一道長長的傷痕,顯然應該是以前和同類爭鬥的時候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睛。


    這種怪獸叫做諸懷,牛身豬耳人眼,乃是大衍國之中比較常見的一種妖怪。其性殘暴狡詐,喜食人肉。


    這隻諸懷正在地上嗅聞,推弄著地麵上的死屍,突然抬起頭看了看遠處山林之中已經模糊的同類的身影。


    這諸懷偏了偏頭,想了想之後又搖了搖腦袋,繼續低下頭來翻拱著地麵上的屍體。因為自己在以前的爭鬥中失去了一隻眼睛,因此在族群之中經常受到排擠,就算是這一次在這樣的屠戮中,這隻諸懷也被同類排擠的沒能吃到足夠多的人類的內髒。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樣的可以飽餐一頓的機會,這頭諸懷自然是不肯這麽快的迴到那個總是排擠自己的族群之中,不如在這裏多逗留一會,看看能不能在這些屍體之中再找到完好的一具好好品嚐一下鮮美的人類內髒。


    這諸懷用自己的尖角不斷頂開一具具的死屍,每一具死屍的肚腹都用嘴伸進去探尋,就這麽很是翻翻找找了一段時間之後。這頭諸懷再有一次頂開了一具成年男子破爛不堪的死屍之後,在這男子死屍的身子下麵發現了一個小小孩童的屍體。


    因為有著上麵的男子屍體和周圍的其他幾具屍體的掩蓋,這男童的屍體顯然是沒有被其他諸懷發現,除了身體上麵滿是鮮血和泥土,但是屍體還很完整,沒有什麽缺胳膊少腿,肚子也是沒被剖開。


    這頭諸懷看到這具完整的小男孩的屍體,頓時是興奮的噴了噴鼻子,僅剩的眼睛之中更是閃出一點喜悅的光芒。相必這個還完整的男童屍體之中的內髒一定是很鮮美的,而自己已經有不少日子沒有品嚐過這種美味了。


    獨眼諸懷鼻子興衝衝的噴著白氣,用嘴唇去拱男童的肚腹,想要撥開衣服之後一口下去撕開男童的肚皮,然後好好品嚐一下男童的內髒。


    就在獨眼諸懷的嘴唇即將碰觸到男童的肚腹的時候,原本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的男童的“屍體”突然有了動作!


    就看男童的屍體突然睜開了雙目,諸懷被男童的動作驚得一愣神,雖然諸懷有著比較高的靈智,但是畢竟還是低級的妖怪,這一下並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這獨眼諸懷一愣神的功夫,男童原本壓在身子下麵的右手猛地一揮,一道寒光閃過,結結實實的劃過了諸懷的脖頸,緊接著那男童又是一反手將那道寒光深深的插進了諸懷的脖頸一側。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在那獨眼諸懷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男童已經是手一撐地麵,雙腿一用力,從獨眼諸懷的大口下向一旁邊跳了開來。


    而男童插在獨眼諸懷脖頸中的那道寒光這時候也已經是顯露出來,正是一把鋒銳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的獵刀。


    那獨眼諸懷迴過神來的時候,喉嚨處的傷口已經開始湧出大股的鮮血,獨眼諸懷喉嚨之中想要發出一聲吼叫,但是因為不斷噴湧的血液堵塞著氣管,獨眼諸懷隻能從喉嚨裏麵發出一連串含混不清的唿嚕聲。


    在用盡了最後僅剩的一點力氣無力的朝著已經跳開來的男童邁了兩步,甩了甩頭顱上邊的四根利角之後,這隻獨眼諸懷終於是仿佛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轟”的一聲栽倒在地麵上。


    一旁的男童就站在那裏,看著地上的諸懷僅剩的獨眼之中最後一絲光芒流失殆盡,整隻眼睛變成了一團死灰。


    男童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破爛不堪,渾身上下更是沾滿了凝固的鮮血和泥土的混合物。而男童的臉上,身上露出來的四肢等部分,更是有著一道道橫七豎八的傷口,應該是在慘劇發生的時候被人衝撞踩踏和在地上翻滾造成的。


    而男童的一雙眼睛之中血絲遍布,使得男童的整隻眼睛都變成了近乎赤紅的顏色,而就在這一雙赤紅的眼睛之中,瞳仁裏麵燃燒著仇恨和痛苦的火焰。


    男童一俯身,將那把獵刀從獨眼諸懷的屍體上拔了下來,接著男童手握獵刀,從獨眼諸懷的尖角上割了一塊下來,男童又從自己殘破不堪的衣襟上割下一塊沾著血跡的破布,用這塊破布將那塊諸懷的尖角小心的包好放在了自己衣服裏麵貼身的袋子裏。


    男童隨後一轉身,吃力的將之前掩蓋著自己的男人屍體拖到一旁一塊還算幹淨的地麵上,隨後男童對著那男子的屍體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要不是自己這個徐叔拚了命拉住了原本想要拿著獵刀上去和那些諸懷拚命的自己,恐怕自己已經成為了和村裏這些人一樣血肉模糊的屍體。而徐叔領著自己,直到臨死前還將自己壓在了身體下掩蓋了起來。


    正是借助著徐叔和周圍那些村人的屍體的遮蔽以及屍體氣味的掩蓋,這男童才能夠從那些諸懷的搜尋中躲過一劫。


    男童對著徐叔的屍體簡單的祭拜了一番之後,轉身來到獨眼諸懷的屍體旁邊,手中獵刀揮舞,重重地劈砍下去。


    雖然男童剛才的行動分外的敏捷,對諸懷發動攻擊的時機更是抓的精準無比,但是畢竟是一個孩子,尚沒有多少的力氣,再加上手中的獵刀又不算是什麽趁手的器具。


    很是花費了一些時間之後,男童才費力的將這獨眼諸懷的半條後腿卸了下來。在炎熱的天氣下幹著這麽花費體力的事情,這時候男童的頭上已經是冒出了不少的汗水。


    汗珠從男童的頭上臉上滾落,一路上融開了男童臉上的血漬泥土,當這些汗珠滴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是變成了渾濁的紅色。


    男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歇息了一會,隨後男童伸手抓過那卸下來的半條諸懷後腿,往自己的肩上一扛。


    男童看著有些吃力的扛著諸懷的後腿,晃晃悠悠的走向村外的一座小小的土山坡,男童爬上土山坡之後扭迴頭最後看了一眼下麵依舊沉浸在鮮血之中的村子。


    男童的眼睛之中沒有淚水,但是臉蛋上麵兩條淚痕仿佛訴說著什麽。此時男童的眼中隻有無盡的怨狠和決絕。


    男童緊了緊將諸懷後腿捆在自己後背上的一根髒兮兮的繩子,一轉身不再看著破敗的村落,朝著土坡的另一麵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下去。


    土坡的另一麵,在一些灌木的掩映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條流淌的小河。


    “諸懷。北嶽之山,多枳棘剛木。有獸焉,其狀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諸懷,基音如鳴雁,是食人。”


    ——《大衍妖錄·山海卷·北山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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