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217年7月25日下午五點, 在邊境巡航的星盾號和逐日號已召迴,技術部負責人洛倫茲正帶人做臨戰前最後的檢查。


    戰前總是格外繁忙。


    後勤部的人滿艦隊跑,四處清點彈/藥和能源的儲備情況。技術部的人也是腳不沾地, 激光炮的炮台要進行最後排查, 導/彈推進器要看看有無故障, 各星艦動力係統是否絲滑……


    葉裴兩口喝完一袋營養劑, 沒嚐出來具體什麽口味,手裏捏著金屬筆在記錄板上潦草寫下幾個字,一邊朝蒙德裏安抱怨:“動力係統裏這個‘坑’怎麽還沒填上?”


    在技術部待到現在,她最大的感悟就是——任何一點小問題放到戰場上,或許就會要人命。


    “沒辦法,部長表示這個‘坑’暫時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現在隻有眉目, 還需要接著研究。”蒙德裏安黑色的頭發略有些長, 再多長兩寸,就要把單眼皮的眼睛遮住了。


    葉裴轉了幾圈金屬筆:“那我還是記下來。蒙德裏安,等艦隊出征了, 你抓住這個空隙, 去找理發機器人剪剪頭發吧, 你現在的形象特別像陰鬱少年!”


    蒙德裏安糾正:“陰鬱可以,請加上‘天才’兩個字。”


    揮揮手裏的記錄板,葉裴笑起來:“行行行,陰鬱天才少年, 可以了吧?”剛說完,她餘光看見有人走近,“祈言?”


    葉裴一直覺得祈言有種不太好形容的氣質,清清冷冷的, 像剔透的冰淩冒出的絲縷寒氣,捉摸不定,但又像冰淩本身,清澈透亮。


    反正在人群裏,一眼就能注意到。


    祈言身上穿著陸封寒給他的製式襯衣,在一眾人中不顯突兀。他走近後,說明來意:“洛倫茲讓我來幫忙。”


    葉裴立刻就聯想到:“幫忙填坑嗎?”見祈言點頭,她馬上往旁邊挪了一步,露出連接著動力係統的光計算機,“這裏這裏,有一個小問題,造成的影響是星艦右舵轉向時會遲鈍1.8秒,一秒兩秒雖然短,但激光炮射到眼前,前後也就這個時間。”


    說完,她又忍不住唏噓:“以前在圖蘭,遲到兩分鍾都不算什麽,現在卻要跟這一兩秒鍾較勁。”


    這兩件事其實沾不上什麽邊,祈言隱約從話裏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蒙德裏安在一旁解釋:“葉裴上過舒教授的課。”


    祈言明白過來。


    舒教授便是被反叛軍在圖蘭學院廣場前槍殺的三位教授之一。


    這個消息,大家現在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聽見“舒教授”這個稱唿,葉裴眼睛微紅,又勉強笑道:“我隻是……很想念圖蘭,以前在那裏上學、聽那些教授的課的時候,一點沒珍惜,現在後悔了。”


    她盡量往上看,把淚意往迴憋:“早知道我就該多選幾門課,那些教授的課,以後想聽,也再聽不到了。”


    聲音止了,三個人都沒再說話。


    祈言心底漫出一股酸澀的情緒,像荒草。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話,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好道:“我已經進了動力係統內部,出問題的一段程序在這裏,我現在開始修補,你們看的時候,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問我。洛倫茲部長抽不出時間過來,等艦隊出戰後,閑下來,他會來問你們。”


    葉裴情緒穩了不少,聽完祈言說的,後背都抻緊了:“親自?這麽恐怖?我已經開始緊張了!”她又有點激動,“不過祈言,你竟然連這個都會修!”


    祈言解釋:“我也是別人教的。”


    白塔的資料庫中,還保留著動力係統設計者最初的設計稿,此後的一次次修改也都記錄在案。他在設計星艦中控係統時,曾將所有資料翻閱過一遍,現在都能迴憶起來,所以才能在洛倫茲提起時,想出修補方案。


    這樣算來,確實都是前人們教的。


    這一打岔,之前的氣氛被稀釋。


    葉裴見祈言開始講解,收斂了情緒。


    一人之力,敵不過奔湧大潮,但她能將可以做到的事都做到。


    這一次,埃裏希依然隨指揮艦留守後方。


    陸封寒登上星盾號後,指揮室也隨之轉移到了星盾號上。


    與牆等高的虛擬星圖緩緩升起,梅捷琳的視頻對話框最先跳出來:“指揮,澶淵號艦隊已就位!”


    說完,她看見坐在不遠處的祈言,十分做作地擠眉弄眼,“嘖嘖”兩聲。


    見祈言正透過舷窗,看外麵的星艦列隊集結,沒注意別的,陸封寒懶得理梅捷琳的調侃:“這次怎麽這麽快?”


    “我吼了句第七第八軍團物資比唐納多多了,我手下這幫人就跟餓了半個月似的,根本不用在後麵揚鞭子,各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陸封寒挑眉:“我是問,你這次怎麽這麽快。”


    梅捷琳捋了捋公主切:“答案如前,就不重複了,”說著又笑眯了眼,“唉,搶反叛軍的物資,不要太爽!”


    雙人殲擊艦上,卡爾文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夏加爾正在戴手套,忍不住問:“上次米克諾星綁架事件,你也參加了行動?”


    “沒錯,收到指揮的命令時,我正在酒館裏喝酒。米克諾星上的酒有別的行星沒有的滋味,這次打完,有機會我帶你去?”見夏加爾神情躍躍欲試,卡爾文抬抬下巴,“第一軍校畢業的?”


    夏加爾驚訝:“你怎麽知道?”


    “你們第一軍校管得最嚴,明明成年了,還嚴令禁止喝酒。”卡爾文手臂一伸,搭在夏加爾肩上,“沒事,打完這場,帶你去品嚐品嚐世界上最令人陶醉的液體!”


    夏加爾雖然好奇,但原則還在,伸出一根手指:“一杯,我隻喝一杯!”


    “這麽自律不辛苦?”卡爾文拂開他的手指,“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你喝完之後改主意!”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內置聯絡器有聲音響起,兩人神情同時一肅,仔細傾聽。十幾秒後,按照命令要求,夏加爾按下啟動按鈕,與卡爾文操縱著殲擊艦進入了序列中。


    卡爾文望著前方:“每到此時我都會有種震撼感,人類這種脆弱到爆的碳基生物,竟然靠這堆金屬殼和能源,就能在危機四伏的太空飛來飛去。”


    夏加爾隨著他的目光,能看見前方整齊排列的黑灰色殲擊艦,他的左側右側及身後,也都是殲擊艦整齊列陣。


    而以他的視角,中型艦已是山嶽,能夠裝備高能粒子炮的主艦,更是龐然大物,巍峨如群山。


    內置聯絡器中傳來江陵號艦長杜尚的聲音,正在說殲擊艦序列的主要任務以及如何打配合,夏加爾記得認真。


    等艦群動起來,夏加爾把腦子裏的信息總結了一遍:“這次的戰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和第八軍團打,躲在暗處的第七軍團是螳螂,逐日號、星盾號、平寧號及其艦隊是黃雀,對嗎?”


    卡爾文很樂意跟夏加爾聊天:“差不多吧,就是不知道指揮又拿到了什麽厲害裝備,這麽大的主艦,竟然說藏就能藏。快想象想象,我方隱藏的三艘主艦突然開火時,反叛軍那幫神棍凝固的表情!”


    夏加爾也笑起來。


    卡爾文瞟他一眼,嘴角一直抬著:“這樣才對,打仗雖然要專心,但也要開心。上戰場這種事,有了這次可能就沒下次,多開心一秒賺一秒。”


    話音落下,殲擊艦猛地提速,兩人被帶起的力道一壓,唿吸都滯了兩秒。不過基於日複一日的訓練,這種不適很快消解。


    兩次短距離躍遷後,殲擊艦內傳來杜尚的聲音:“一出躍遷點,改v型陣列,你們後方星艦的推進器已經預熱完成,隻等一出去,就讓反叛軍嚐嚐被轟成焦炭的滋味。”


    兩人齊齊應了聲:“收到。”


    七十秒後,脫離躍遷通道的第一秒,夏加爾就狠扳操縱杆,整艘殲擊艦調轉艦首,斜斜向側旁駛去。


    在他們讓出通路的瞬間,導/彈連成火雨,朝著反叛軍就是一陣狂轟濫炸。


    明亮的火光令夏加爾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出默劇。


    杜尚第二道命令下達:“對麵也準備開炮了,兄弟們,第二波跟上,跟他們對衝!”


    杜尚從來不知道“謹慎”兩個字怎麽寫,戰術極為張狂,來了就是打,一到陣前,便如戰爭怪物,每個細胞都興奮到顫抖。這也導致他手下的艦隊,向來被反叛軍稱作“遠征軍的瘋狗”。


    卡爾文和夏加爾發揮殲擊艦輕盈疾速的特性,對上了沒被導/彈掃到的小艦,偷襲、障眼法之類的小動作接連使出,頗有些神出鬼沒的意味。


    大量導/彈爆炸造成的能量波動令艦身微震,夏加爾手依然極穩,絲毫未被影響,神情專注,嘴唇繃緊,拇指按鈕一鬆,炮/彈打出去,一連炸碎了兩艘小型艦。


    卡爾文吹了聲口哨:“夏加爾上尉,準頭真不錯!”


    夏加爾被誇得不好意思,又自豪:“我休息這段時間,天天在模擬訓練艙裏泡十八個小時,射擊技術提高了很多!”


    就在這時,視野邊沿出現一道極明亮的光,夏加爾定睛一看,發現是他身後的主艦江陵號發射了一枚高能粒子炮,光弧在行徑中途,與對麵襲來的炮/彈相撞,對衝成功,巨大的力場爆開,無數星艦碎片被推遠,夏加爾仿佛聽見了“轟”的一聲鳴響。


    與此同時,第八軍團的主艦上,外號是獨眼龍的第八軍團軍團長手支著下巴:“確定陸封寒沒出戰?”


    “是的,從傳迴的畫麵看,遠征軍指揮艦駐守在後方,星盾號和逐日號確實被召迴,但此次隨指揮艦留駐,陸封寒學謹慎了,當然,他向來陰險狡詐,也可能是想趁機做點別的。”


    匯報人接著道,“另外,千裏眼傳迴的畫麵中能確定,這次遠征軍隻有澶淵號、江陵號、飛廉號三艘主艦出動,非主艦數量較多。”


    獨眼龍長相普通,臉上紋路很深,唯有右眼眼眶裏塞了一顆機械眼球,轉動時會有細微的摩擦聲,有些悚人。他緩緩摩著座椅扶手:“終究是死過兩次的人,陸封寒看來是學會惜命了。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放兩年前,陸封寒哪裏會留守後方。”


    仔細查看戰局情勢,獨眼龍的假眼珠透出機械的冷光:“告訴黑傑克,繞到三點鍾的空檔,狠狠咬上一口。幾下吃了這一波人,我們才好繼續去吃別的。不管陸封寒還想幹什麽,都不重要。”


    “是。”


    藏在暗處的一支艦隊猶如幽靈般出現,一經現身,便直奔遠征軍陣列缺口處。


    然而未如所料,先行艦隊剛接近,便被一束接一束的激光炮精準命中,掃了個幹淨,連預警都沒有時間發出,便成了星圖上一個灰色的光點。


    直到艦隊耗損近半,才有人報到第七軍團長黑傑克麵前:“我們遭遇強烈攻擊,損失極大!”害怕黑傑克處罰,匯報人立刻接著道,“坐標完全按照第八軍團長所說,無一絲偏差!他說那裏是防禦空檔!”


    黑傑克手裏握著一根骷髏手杖,眼神沉冷:“你是想說,獨眼龍騙我去吃埋伏,最好是弄死我,然後自己吃獨食?”


    匯報人剛想點頭,就被骷髏手杖的尖端刺透了喉嚨,鮮血噴出,灑了一地。


    黑傑克招招手,讓人將屍首處理了,又隨便點了個人問:“確定在探測時,那個位置是防禦空檔,不存在這個量級火力布置?”


    迴答的人戰戰兢兢:“是……是的。”


    沉思數秒,黑傑克盯著手杖尖端滴落的鮮血:“告訴獨眼龍,遠征軍說不定又發明出了什麽小玩具,要小心了,別撐不過半小時就死了。”


    星盾號上,指揮室裏,各色光點布滿星圖。


    破軍匯報情況:“第七軍團先行部隊被擊潰,損傷率達83%。”


    陸封寒“嗯”了一聲:“黑傑克應該已經意識到傳迴的探測畫麵有問題。”


    杜尚打得正興奮:“是該發現了!獨眼龍隻要腦子不傻,應該也能發現,傳迴去的艦隊數量級,跟實際傾倒在他們身上的火力級別根本不匹配!


    得到的信息有誤差,導致他最初組織起來的防禦力量實在不經打,兩批導/彈下去,就殘了大半!獨眼龍為了搶出空隙重新布排,不得不暴露主艦坐標,開了一炮猛的,不過我用高能粒子炮攔半路上了!”


    梅捷琳暴躁接話:“你他媽有完沒完?快來跟上,一起偷獨眼龍的老家!”


    陸封寒看了梅捷琳調整的陣型,一邊道:“按照之前設計好的,給他們留幾個空檔出來,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這才是‘蜃樓’的作用,發現又怎麽樣?發現後,他們更加不能確定千裏眼傳迴去的畫麵,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獨眼龍手不由地擦著扶手,此刻,他有種被困在密林的恐懼。


    “報告!坐標ii71處,傳迴畫麵顯示存在中型艦四艘!實際為四艘微型艦!且我方在坐標點處,不慎遭到己方攻擊,三艘中型艦均有損傷!”


    “報告!坐標iii9處,傳迴畫麵顯示存在小型艦五艘,實際為護衛艦四艘,我方已被擊毀!”


    “報告——”


    “閉嘴!”獨眼龍右眼的機械眼球不斷轉動,嗓音像磨砂紙擦過地麵,“到底能不能確定實際情況?”


    “……不能,”匯報人咽了咽唾沫,一狠心把完整的句子說出來,“我們無法確定!”


    這一刻,他們就像在密林中失去了眼睛的獵人,連前進一步,是否會踩入奪人性命的沼澤都無法確定。


    這樣的手段,讓人心生恐懼!


    獨眼龍目眥欲裂,他一掌拍在扶手上,感受到了被遠征軍肆意愚弄的滋味!他差點把牙咬碎:“告訴黑傑克,讓他趕緊把這些雜碎解決了!”


    這時,有人高唿:“澶淵號!是澶淵號!”


    “澶淵號已進入射程範圍!”


    “還有江陵號!”


    獨眼龍猛地站起身:“是誰告訴我,澶淵號正在兩百三十星裏以外?”


    無人應答。


    幾秒,整艘星艦都震了震,隨即有人匯報:“遭受攻擊!防護係統損壞!”


    話音剛落,第二次第三次震蕩接連而來。


    獨眼龍嗓音更加粗啞:“黑傑克呢,黑傑克在幹什麽!”


    “第七軍團被攔截!”


    獨眼龍身體前傾,心裏劃過一個猜測,不敢置信:“誰攔截他?飛廉號?”


    匯報人顫著嗓音,連“報告”兩個字也忘了說:“是……是星盾號!以及逐日號!”他尾音極為短促,先一步崩潰,“不可能……不可能!星盾號和逐日號明明未曾出戰!從始至終,一直在遠征軍後方駐地!”


    他甚至可以立刻調出畫麵來證明。


    然而,已經沒有人能夠告訴他正確答案。


    隨著一聲尖利的持續警報聲,電子音響起:“警告,防護係統已失效,裝甲層破損!破損程度……”


    江陵號艦隊為掩護,澶淵號做了炮台,以一副“老子家產豐厚炮/彈隨便打”的姿態,對準了獨眼龍的主艦轟,一炮接著一炮。


    看起來慷慨無比,實際每按下一次發射按鈕,梅捷琳心口就一陣抽痛。她在通訊頻道裏抱怨:“這他媽是萬年王八殼?還敲不碎!老——本小姐心絞痛都要發作了!”


    破軍安慰她:“梅捷琳小姐,您隻需再打出五炮,敵方主艦就能被穿透。”


    梅捷琳閉了一隻眼睛,咬牙按了五次發射鍵,趕緊收手。


    再打家底都要空了!


    要勤儉節約!


    與此同時,在一片混亂中,獨眼龍所在的主艦被炸開,又在艦隊交織成的嚴密的火力網下,大點的灰都不剩一塊。


    戰場的另一麵,陸封寒操縱著星盾號,猶如黑色巨石佇立,凜然截斷了黑傑克救援的通路。


    通訊頻道裏,梅捷琳又是閑聊又是發布命令,說話太多,嗓音啞得要破音了,語氣卻極興奮:“指揮,要不要我們來支援支援你?”


    陸封寒毫不領情:“你是來支援的,還是準備拖著一串尾巴來給老子添亂?把尾巴掃幹淨了,再說來支援的屁話。”


    這時,破軍詢問:“將軍,收到第七軍團軍團長視頻邀請,是否允許連接?”


    陸封寒清楚,黑傑克可沒這麽懂禮貌,想來是準備強製接入視頻通訊,因為破軍的存在,沒能成功,這才改成一副禮貌登門的模樣。


    靜了內部通訊頻道的音,他這才命令:“單方接入。”


    幾秒後,黑傑克出現在了虛擬屏一角。


    因為爆炸引發的亂流,導致信號有些不穩。


    陸封寒吐出一個字:“說。”


    畫麵中,黑傑克握著骷髏手杖,不說話時,像一個普通的中年紳士,可因為臉受過傷,一做表情,就顯得詭異無比。


    他開門見山:“看來陸指揮是拿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小玩具,我那個沒腦子的獨眼哥哥,這不就死在了你的炮口之下。”


    陸封寒看了眼正在吼著什麽的梅捷琳,心想,人不是我轟的,沒腦子倒是真的。


    手杖敲了敲地麵,黑傑克接著道:“恰好有一位受神的智慧之光眷顧的使者在我的艦上,他告訴我說,您的這個小玩具,讓他想到了‘白隼’。”


    陸封寒眉眼驟然淬冷。


    渾身氣勢乍變,極為駭人。


    如同叢林中被刺中痛處的猛獸,已然怒極。


    黑傑克笑容怪異,輕聲說:“y是我最想親手殺死的人之一,我對他十分好奇。”


    “陸指揮,代我向y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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