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我又走進了後院,自己的身子,還是要緊的。我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有些事情,想通了便好。

    這時,李大娘走了過來,看見成落湯雞的我,不禁大叫:“哇,小若,你怎麽淋成這樣了!唉,叫你不要去了,你還去。你說,這淋出病了可怎麽得了!來,趕緊去換件幹的衣裳。”

    我看了看她,還是舊日那樣的和善可掬的麵容,隻是,在現在的我看來,總是有些怪怪的,我還是客套地笑了笑,說道:“謝謝!”

    走進屋子時,李厚剛好走出來,看見我,臉上說不清是什麽神情,有些厭惡、有些嘲笑?

    我朝他淡淡地笑了笑,便走進了裏屋。

    吃完飯的時候,我和李厚一直默默無言,李大娘卻一直在絮絮叨叨個不停,一下子說我勤勞懂事,一下子又誇獎李厚聽話孝順,我在心內冷笑,卻沒有表露出什麽意思來。

    待吃完晚飯,收拾好飯桌後,我方對李大娘說道:“大娘,我……我要向你辭行了!”

    李大娘聽了這話,吃驚地問道:“你要走?為什麽,小若?”

    “我一個外人,一直叨擾大娘,心裏就很過意不去了,”我淡淡地說道,“何況月前,我和曹感在京城遇到了一個親戚,是……是我表姨,她讓我去她家,我……也該去了。”什麽時候,我編的謊話也變得這麽蹩腳了?

    剛好李厚聽到我這話,走了過來,高興地說道:“既是如此,娘啊,我們也不該強留小若,明日我送她下城吧?”

    “你不是沒有親人了嗎?”李大娘訕訕地問道。

    “我……”我正要繼續圓謊時,李厚接過話,說道:“娘,小若是有這個表姨,前一段時間不是水災嗎?她家遭了殃,想必現在才弄穩妥了吧。京城比我們這樣的山村好,小若該去的,她的病還沒全好呢。”

    我望了李厚一眼,他一臉的得意和不屑。

    李大娘顯然失望了,苦笑道:“既然這樣,小若……那,那你便去吧。”

    “嗯。”我點頭,說道:“多謝大娘這段時間的照顧,也多謝李厚大哥!”

    李大娘望著我,臉色有些暗沉,沒有說話。李厚卻朝李大娘得意地笑了笑,然後打破僵局道:“夜深了,娘,你早些歇息吧。”

    這夜,我睡得格外的不踏實。是我自己主動提出要走,主動撕破了這層紙,掉了這個“長期飯碗”。然而今後麵臨我的會是什麽?我已一無所有,想起和曹感顛沛流離的辛酸,我不禁有些後怕。然而,我卻不悔。

    次日,我早早起來,收拾好自己的幾件破衣裳,李大娘也沒有表露什麽不滿,依舊十分客氣熱絡,還給我塞了好幾個她自己烙的烙餅,看她的熱情樣,我卻想起她昨天與李厚說的那些話,心裏著實別扭。人,可以虛偽,但怎麽可以虛偽到她那個樣子?實在是想不通。也許,她的境界,早已如火純青了吧。

    “小若,到了京城,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的話,記得迴來看大娘。”院門口,李大娘拉著我的手,做依依不舍狀地與我說道。

    我勉強笑了笑:“多謝大娘的照顧,有空的話,我……還會迴來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李大娘點了點頭,看了一旁默默不語的李厚一眼,有些失落。

    李厚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娘,你快進屋去吧,我們該走了。”

    我心裏苦笑,李厚就這麽急著趕我走?我有這麽令人厭惡麽?

    我拎起包袱,說道:“大娘,我先走了,再見!”

    李大娘點了點頭,訕訕地說道:“再見。”

    ————————————————

    於是,我和李厚兩人一路默默無,語一前一後地朝下山的路走去。行至村口無人處,我停了下來,說道:“李厚,你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李厚停下腳步,走了迴來,滿臉的不耐煩:“什麽事?”

    我笑道:“你不是說我家有個表姨嗎?我其實並不知道她家住哪,你可以帶我去?”

    李厚臉色暗沉:“我怎麽知道你表姨住哪,真是可笑。”

    “你幫我圓謊,就是不想我賴在你家吧?”我坦然說道,對這樣直白厭惡我的人,我無需避諱什麽。

    李厚聽了,愣了一下,遂訕訕地說道:“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是你自己提出要走的,況且,我們非親非故的……”

    是啊,我們非親非故的,李厚這一句話,倒是很好地提醒了我。我們非親非故的,我憑什麽要求他們對我有特殊禮遇呢?我有出色的容貌嗎?沒有;我有過人的才華嗎?也沒有;我有權勢嗎?也沒有……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我苦笑道:“那麽,這段日子,叨擾你們了。你,也不必送我了,我自己下去便可。”

    李厚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我答應過曹感要……”

    你做到了嗎?我心裏冷笑道,嘴上隻淡淡地說道:“你和曹感也非親非故的,所以沒有必要應諾他什麽。”

    李厚麵有愧色,沒有說話。

    想起曹感,我方想到一件事,忙問道:“曹感,他欠你錢嗎?”

    李厚愣了一下,搖頭:“不多……就……算了。”“你放心,有朝一日,我會還你錢的。”我淡淡地說道,“你迴去吧,我該走了。”

    說完,我沒有再多說什麽,就徑直往前走去。

    “小若……”身後傳來李厚的聲音,我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李厚大聲說道。

    我笑著點了點頭,繼續往前方走去,我願意去相信,他的那句話,是真心的。因為,那是他最後可以為我做的,而不損害自己的利益的托付。

    山路崎嶇難行,我卻走的飛快,我想要馬上離開這個帶給我那麽多痛苦的山村。如果一切從來,當初,我寧願選擇與城隍廟的那幫乞丐為伴,也不願來到這樣四周充斥虛偽人群的“世外桃源”。那樣的話,我和曹感現在的命運,也會變得不一樣吧?隻可惜,一切已成定局,曹感畢竟為了我而去吃苦,而我自己,也變得孤苦無依了。

    到了京城,該往哪裏去,該做什麽?說實話,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我身上身無分文,唯有幾件破衣裳和李大娘“好心”給的烙餅。然而,我還是願意選擇這樣一條難走的路,我向前望去,滿眼的翠綠,處處是生機。我想,未來一定沒有那麽糟的。

    ——————————————晉國的京城,早已擺脫了月前蕭條的影子,街上熱鬧非凡,我心裏不禁讚歎,畢竟是京城,要恢複元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看著這樣繁華昌盛的景象,又有誰能想得到,其實國家邊境,正受敵犯呢?曹感他們,雖說有前科,然而此刻,也算是將功贖罪,保家衛國,他們也算得上是英雄的!

    想起曹感,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唉,這樣顛沛流離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我獨自在街上走了一圈,不理會眾人怪異的眼光,仔細打量了街上的每一間店鋪。是的,你猜對了,我要找份工作。因為我也是凡夫俗子,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就沒有生活保障。我要先讓自己的生存得到保障。

    說起來,很可笑,又是關於穿越的典故。我其實已經漸漸融入到這個異度空間了,有的時候,仿佛現代的生活,才是我在這兒做的一個荒唐的、不切實際的夢。憑什麽穿越過來的人,就該擁有一切?上帝是公平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做到美夢成真。沒有努力,就憑運氣得到一切?我不相信自己能。

    我自然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智商,當然,這兒的人,沒有我們想象中的愚笨。這裏的商人,都是很會精打細算的。我自是很想利用自己優勢(所謂現代文明的結晶),闖出一番天地,然而,卻苦於沒有資本。

    所以,我要先就業,再擇業,再創業。(這話,說起來好現代感,汗一個)

    終於,我鎖定了兩家目標:一是東市賣玉器的圓記珠寶,因為我(在現代的)舅舅就是開玉器店的,我曾經在他店裏學過珠寶鑒賞和玉器雕琢,功夫還是不賴的。二是北市的雲如胭脂行,我過去對美容化妝品還是頗有研究的,不過,來到這古代,由於先天條件比較差(長相問題),再由於後天的物質基礎不夠牢固(溫飽問題處於基本解決狀態),所以,沒有運用過。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既自信又自卑。

    我先來到圓記珠寶店門口,見裏麵的生意很是冷清,心裏暗自納悶了一下,隨即得意地想,你們的救星來啦,還不速速出來迎接!

    誰知我還沒有踏入店門,一個夥計就跑了出來,不耐煩地朝我揮手:“走,走,走,要飯到其他地方要去!”

    天哪!誰借塊豆腐讓我撞撞?他……他竟然把我當成乞丐!我滿腹委屈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不就是穿得比較……稍微……是很破了點嘛,我的氣質還是不錯的吧?怎麽會淪為乞丐!

    我鬱悶地解釋道:“這位大哥,我不是來要飯的,我……”

    那夥計又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不是來要飯的,也不要來這裏影響我們店裏的生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什麽歪腦筋,哼!”

    “歪腦筋?”聽他這話,我犯糊塗了:“什麽歪腦筋啊,我是要找……”

    他又打斷我的話(拜托,老這樣打斷別人的話,是不禮貌的行為啊!):“找人?哼哼,這個借口過時了,我告訴你,事不過三的,我們店裏已經被像你這樣的騙過一次了,絕不會再上當的!”

    “什麽叫被像我這樣的騙過?”我越聽他的話,越犯糊塗了。

    “哼!”他很鄙夷地打量了我一眼,“我們店裏,最近已經被像你這樣的騙子騙過好幾次了,說什麽找人,結果還不是趁機來偷東西的!”

    “你……”我簡直被他這樣的人氣到無語,狗眼看人低,我怎麽看也不像騙子吧?長得那麽善良的說。

    這時,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掌櫃,他打量我一眼,問那夥計:“小寺,怎麽了,不進去幫忙,跑這裏來和乞丐瞎扯!”

    我再次受打擊,我看起來像乞丐嗎?——我不是要飯的!

    小寺諂笑道:“二掌櫃,她啊,她說她不是要飯的,我們甭理她。”

    哇,原來是二當家呢,終於有個做得了主的,希望他能慧眼識英才啊,我激動地說道:“二掌櫃,我不是乞丐,我是來找工作的!”說完,我抬起頭,以顯示我充足的底氣和信心。

    誰知那二掌櫃嫌惡地瞟了我一眼,嗤笑道:“就憑你,也想來我們圓記幹活,哼,也不拿麵鏡子照照自己的德性,走在街上都能把人嚇死!”

    我沒有為他說我醜而憤怒,我已經被打擊過n次了,早就淡然了。但我的心卻還是很痛,畢竟,我是真的需要這樣一份工作。隻是,每個人都是這樣,以貌取人的嗎?非要這樣嗎?

    “那麽,想必二掌櫃必定不是人吧?”我笑著說道,見二掌櫃的臉色倏的暗沉,我心內暗自發笑,接著說道,“因為二掌櫃沒有被我嚇死啊?”

    話音一落,二掌櫃的臉就一陣紅一陣白的,很是難看,而那小寺,臉漲得通紅,想笑吧你,憋死你活該!

    二掌櫃嘴巴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反到眼神犀利地打量了我,意味深長地說道:“看不出來,嘴還蠻叼的嘛!哼,我們這裏不需這樣伶牙俐齒之人,請吧!”

    說完,使了個眼神給小寺,兩人便朝店內走去。

    總算有些風度,我淡然笑道:“我想,終有一日,二掌櫃會後悔做這個決定的。”

    那頎瘦微駝的身軀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曾蔓若,加油!一定不要再這樣被人看不起和嘲笑了!我握了握拳頭,抬頭看那闊氣的“圓記珠寶”招牌,暗暗對自己說道,有朝一日,我一定在它隔壁開家更大的店,耀武揚威地把圓記的東西全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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