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端來茶壺,常風慢條斯理地看茶。


    而後,將茶杯遞給楚逍,深深道:“從你的眼睛裏,我看到了無限可能。”


    楚逍沒有說話,心不在焉地喝茶,燙到嘴皮都渾然不知。


    這龍井,似乎與廉價陳茶沒什麽區別,都是苦中帶著一絲甘甜,價格卻天差地遠。


    或許是他沒喝過什麽茶,對茶的研究不深,才覺得天下的茶都是一個味道。


    聊了十多分鍾,彼此在心裏都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然後常風接了個電話,急匆匆走了。


    常風本想先送他迴學府,但他拒絕了,他不想耽誤別人的事,而且既然都出來了,不如去見見馨姐,不知她近來可好。


    可是,走出茶館就迷茫了。


    這個世界,除了黑街、華大圖書館,他沒去過其他地方,同時他也是一個百分百的路癡,無奈下隻能尋人問路。


    問了不下三個路人,才來到那個熟悉的地方。


    去奶茶店買了杯原味奶茶,他知道馨姐愛喝這個,很早就想給馨姐買一杯,但六枚聯邦幣的價格讓他望而卻步,現在,雖然還是窮,但這點錢,還是付得起。


    也不知道馨姐今天值班沒有,提前買杯奶茶,算是買了一個希望吧。


    踏進圖書館,就有許多同齡人或是比他還小的孩子盯著他看,隻因那身院服,太過的矚目。


    西卡校服,醜歸醜,卻是無數孩子渴望穿上的服裝,它象征著光明未來。


    直上二樓,剛拐過去,就見一道熟悉的背影在整理書架上散亂的書籍。


    慢慢走去,她沒有發現後麵站了個人,於是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頭。


    她迴過頭,先是一怔,然後清麗的臉龐浮現出濃濃的笑意,在那笑容中,透著無力的蒼白。


    “楚逍?!”


    她的語氣中帶著驚訝,語調稍微有點高,在一瞬間忘了這裏是圖書館。


    那些看書的孩子們,抬頭厭煩地朝這裏瞅了一眼。


    安靜的環境下突然有人大聲說話,總是那樣煩人,然而,他們的目光很快由厭煩變成羨慕,深深瞥了楚逍一眼,咬咬牙握握拳,暗自立下誓言,很快埋下頭去,似在發憤。


    “馨姐,好久不見。”


    楚逍盡可能地壓低嗓門,一手抬高奶茶,“給你買的。”


    蘇馨沒有矯情,雙手接過奶茶,覺得好暖。


    “恭喜你,楚逍,考入了西卡學府。”


    那身校服瞞不過她的眼睛,剛見麵一時沒能認出來,那有點往圓裏發展的臉龐,差點讓她誤認為是哪個西卡學府的學生找她有事。


    那個印象中瘦弱得隻剩一副骨架的男孩,如今卻變成了這幅健壯的模樣,滿打滿算才過去一個多月,不到兩個月,這般變化,猶如被神仙施了變化術。


    “看來西卡學府的夥食很好啊,瞧你都吃胖了,恐怕現在你見了以前瘦骨嶙峋的你,都會感到害怕。”蘇馨吸了一口奶茶,笑著道。


    楚逍微笑著,“害怕倒不至於,不過我也挺佩服以前的自己,條件那麽艱苦都熬了過來。”


    “你所做的一切老天都看在眼裏,上天不會辜負有心人的。”


    他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的確,現在的一切都離不開他自身的努力,當然也離不開隻屬於他個人的秘密。


    “姐,你給我報培訓班,不然我拿什麽和別人比,人家都有老師教,就我一天到晚捧著幾本破書看,這不公平。”


    “要是我考不上,你也別怪我,不是我這個做弟弟的不爭氣,是你這個當姐姐的沒給我最好的。”


    忽然,一個留著斜劉海的男孩吵吵嚷嚷地跑來,直接影響到其餘人看書。


    本來很高興的蘇馨,瞬間拉下臉來,她沒想到她這個不服管教的弟弟,真會在她工作的時間找她拌嘴。


    楚逍能看出來馨姐生氣了,那個男孩,應該就是馨姐提起過的弟弟。


    不要說馨姐,就連他這個外人都很生氣,隻知道怨天尤人,卻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的人,永遠都不會有出息,除非能把這個毛病根除。


    為了不影響到看書的群眾,蘇馨跑去將男孩拽到角落裏,一個勁地使眼色。


    可她的弟弟還是一直嚷個不停,一些看書的孩子受不了吵雜,隻好往書裏夾好書簽,走下一樓,繼續閱讀未讀完的書籍。


    “士軒,你今年都十三歲了,能不能懂點事?爸媽去世得早,你的衣食住行,全由我一力承擔,我從不抱怨什麽,你是我的弟弟,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也會用盡力氣去愛你,把最好的都給你,你要什麽,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都滿足你,但是這次……原諒姐姐,好嗎?”


    蘇馨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勸自己的弟弟,希望後者能體諒她這個當姐姐的,一路走來,她真的很不容易,她的肩上,擔負著太多東西,很可能再添一棵稻草,就足以壓垮她。


    楚逍站在不遠處望著,視野被凝結出的水霧遮擋,導致他看不清馨姐的眼睛裏藏有多少淚水,臉上,又寫著多少無奈。


    她從來沒給他說過這些,因為他是個外人。


    馨姐一直在他麵前表現得像個開心果,臉上總掛著微笑,從不抱怨什麽,好像真的無憂無慮。


    最多歎口氣,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像他一樣努力學習,將來考入好的學府,不說出人頭地,起碼混得風光體麵,不為生活而奔波。


    她把學習的機會讓給弟弟,自己賺錢養家,不求弟弟理解她,隻求弟弟能用功學習。


    然而,哪怕是這最簡單的要求,弟弟都做不到,還常常抱怨這,抱怨那,她沒力氣再和弟弟爭吵什麽,她累了。


    “好,我不強求,那我以後就混日子,聽天由命,到時候考不上別怪我,誰叫你不給我提供好的學習環境。”


    蘇士軒偏著頭,連看都懶得看自己的親姐姐一眼。


    “士軒,你是想讓姐姐給你跪下嗎?”


    蘇馨泛紅的眼角有著幾顆淚珠滑落,聲音漸漸地低沉下去。


    “哼!”


    蘇士軒還是不看一眼,雙手抱胸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麵孔。


    蘇馨的腿就要彎去,但她的動作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攔了下來。


    “夠了!”


    楚逍本不想幹預別人的家事,但沒辦法,誰讓他的心脆弱得不忍見到別人流淚,何況流淚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以前對他照拂有加的馨姐。


    那時,有她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他一口,哪怕她的家庭其實貧窮到隨時可能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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