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端坐在椅子上唿出一口氣來,然後伸手在額頭上摩挲了一陣。心道這事兒若是早點告訴白氏緣由,倒不會出現如此尷尬的場麵了,今日諸事繁雜,剛見到白氏就去見大臣了,著實沒顧得上……這個王忠!肯定是他安排的,不然白氏進不了這屋。


    王忠這宦官平素辦事還是不錯,可偶爾幹一次事便叫郭紹哭笑不得。偏偏郭紹還不想懲治他,因為能幹實事的都多少講究氣節禮儀,若缺了王忠這種節操碎一地的奴婢,倒挺乏味。


    那屏風後麵“悉悉索索”,白氏在裏麵穿衣係帶。暖閣裏掌著燈,亮光印在繡著鴛鴦戲水圖的屏風上,將白氏的影子也投在上麵,她或許不自知。


    郭紹卻端坐在外麵,觀看她現場表演,隻覺心中火燒火燎。


    他心下動蕩,心道單以欲|望,白氏也不錯,原因是沒有心理負擔,反正白氏都這樣了,玩一下便談不上禍害……


    不過這事兒確實麻煩,郭紹不敢輕舉妄動。


    白氏穿好了衣裳,目光不敢看郭紹,低著頭走出來屈膝道:“妾身失禮,求陛下恕罪。”


    郭紹琢磨著隻要現在說陸嵐住在皇宮裏,便能解釋清楚絕情地拒絕她的原因。但此時說、恐怕會更加尷尬,羞得想死了。他便暫且忍住沒說。


    “起來罷。”郭紹並不願意去羞辱這個女人。


    白氏依舊十分羞愧,哽咽道:“妾身自不量力,百花敗柳之身竟奢求陛下的臨幸,妾身……”


    郭紹聽得心軟,忙好言勸道:“夫人很美,不必因此妄自菲薄。”


    白氏咬著牙低下頭:“陛下所言當真?”


    郭紹一臉認真,聲音充滿了憐惜,好言說道,“你被蕭思溫搶走,本是身不由己。夫人肌膚勝雪、弱骨豐肌,更是我見尤憐。”


    白氏聽罷情緒稍定,“妾身真有陛下說得那麽好?”


    郭紹毫無壓力地點頭,張口就來:“朕今日一見夫人便覺漂亮,你這樣的人才會知冷暖,才有氣韻,朕連半點都沒看不起你。”


    白氏被皇帝親口一誇,心情轉好,指間輕輕摸著耳側,小聲道:“等妾身頭發長起來就更好了……”


    郭紹又不動聲色道:“朕未登基時,見過陸神醫,他還給我治過病。”


    “啊?”白氏頓時抬起頭來,“陛下認識、認識……他如今在何處?”


    郭紹道:“去世了,因病而亡。”


    白氏頓時神色黯淡,不知說什麽好。郭紹勸道:“夫人節哀順變。”


    白氏道:“妾身還有個女兒,和她爹在過活。陛下可知她的下落?”


    郭紹道:“先是去巫山投奔娘舅老家,後來治好了大周樞密使的病,認了王樸為義父,現在東京。”


    白氏傷感之餘,又一臉欣慰,表情十分豐富。


    郭紹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擔心,隨朕迴東京,便可與陸娘子團聚。朕見你們母女團聚,亦是十分高興。”


    白氏忙道:“謝陛下恩。天色已晚,妾身不便多叨擾陛下,這便告退。”


    郭紹點頭應允,目送她的窈窕背影走了出去。


    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靜下心來。桌麵上依舊放著地圖,郭紹看了一眼,此時壓力已不大,但大事還沒完……幽州勝負已分,河北諸州恐怕都得投降,兵不血刃便可解決;幽雲十六州唯有兩個地方還有阻礙:原來的盧龍節鎮那塊地,以及雲州。


    ……


    幽州失陷的消息,沒多久便傳到了上京。耶律璟稍後便收到了蕭思溫的奏疏。


    蕭思溫在奏疏中稱,他原本用心布防,將幽州城防部署得固若金湯。不料耶律休哥的援軍全軍覆沒,周軍將頭顱投進城中,以至人心惶惶士氣低落;更有流言四起,言大遼皇帝想拖延到秋季找借口,再也不會有援兵救幽州。此時幽州將士怨聲載道,密謀兵|變。


    他在無奈之下,情知幽州城已不可守,隻得開城決戰,兩路出城攻打周軍,欲與周軍同歸於盡。不料部將貪生怕死,戰敗之際將他強行帶離了戰場……


    耶律璟看完奏疏勃然大怒,順手就把奏疏撕了個粉碎!


    “臨陣逃跑,還想欺騙本汗,欺君之罪,死有餘辜!傳宮帳軍將帥來見本汗!”耶律璟在宮殿裏已是怒火衝天,破口大罵。周圍當值的官員和侍從無不震懾。


    過得一會兒,耶律璟又嚷嚷道,“拿酒來!”


    侍從小哥急忙端酒上來,耶律璟卻頓時大罵,“沒有下酒菜,本汗如何下酒?去傳禦廚烤羊肉。”


    “是,是。”小哥急忙道。


    耶律璟指著他狠狠道:“總有一天老子要殺了你,將你挫屍棄之!”


    小哥大懼,連滾帶爬地到廚房去傳旨。廚子辛古等人見他渾身直哆嗦,忙問其故,小哥遂將剛才的事哭訴出來。


    就在這時,宦官答烈來到廚房,問道:“怎麽還沒上菜?大汗說要把廚子全部殺光!”


    辛古等的臉色霎時就紙白!


    若大汗隻是惱怒出氣也就罷了,但以前太多這樣的事發生,幾乎隔一陣大汗就會因為一些莫名的小事把身邊的人殘忍虐|殺,太多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前麵。此時沒人認為大汗是開玩笑的!


    宦官答烈見狀,說道:“咱們在大汗身邊,遲早都是死,不如一起將他弄|死!”


    辛古道:“大汗的宮外有親信侍衛,我們赤手空拳怎麽下手?”


    宦官答烈道:“一會兒你們上肉時,把菜刀藏在盤中,靠近大汗……我在門口催促,叫侍衛不必搜查,以免大汗發怒。進去後便趁其不備亂刀砍死!”


    那幾個人仍很害怕,答烈費了不少口舌煽|動恐|嚇,又說侍衛將領與他認識,隻要大汗死了,說不定還能保得性命。


    臨時一番倉促準備,幾個廚子近侍便端著羊肉進大汗的宮殿。


    宦官答烈果然催促一番,接應他們迅速進入宮殿。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的角落裏,心驚膽戰地等待著。


    本來早幾天他就該照上頭的意思動手,可能另外一些他不知道的人也在尋找機會……不過自己動手實在風險太大,極可能被砍死抵罪。正好遇到這樣的事,答烈感覺活命的機會更大,便幹脆順勢設局鋌而走險。


    大汗耶律璟雖殘暴,但一般人難有機會,也沒那膽子,殺可汗會牽扯甚廣,死很多很多人!除非有一股勢力在背後撐腰。


    就在這時,果然見辛古從盤子裏抽出菜刀來了!


    答烈瞪圓了眼睛期待地瞧著,心道:有種!


    耶律璟大驚,揚起酒壺抵抗,身體順勢一躲。“哐!”陶瓷酒壺被一刀劈碎,菜刀砍在了耶律璟的手上,他“啊”地痛叫一聲,手上血流入注。


    但耶律璟也是個狠人,不顧傷,立刻用另一隻手掀起桌子,大喊:“有刺客!”


    最後一個聲音還沒落地,後麵的侍從小哥拿起一把切肉的餐刀,對著耶律璟的後背便一刀捅|了過去!“啊!”耶律璟又是一聲慘叫,那小哥又驚又怕,手裏的刀就沒停,“噗!噗!噗……”一個勁地拚命亂|捅。


    侍衛已經衝進來了。


    裏麵的變故實在太過突然,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哐當”耶律璟手裏的桌子重新落迴,他慘叫著,背後被捅了無數刀。這時前麵的廚子辛古揮起菜刀,照著他的臉亂刀猛劈!骨頭屑和血一起濺得到處都是。


    侍衛衝到,大叫著拿起鐵骨朵在那些人身上亂捶,裏麵血雨腥風。


    宦官答烈等侍衛們衝進去了,這才從宮門溜出去,見到人,便大喊:“快!快護駕!大汗遇到了刺客了!”


    宮中亂作一團,侍衛和官吏都朝裏麵跑。


    答烈則不動聲色地從宮中溜了出去。


    ……耶律斜軫的大軍營地裏,蕭思溫一頭一臉裹得隻剩一對眼珠子,疾步走進中軍大帳,沉聲對耶律斜軫道:“事成了!即刻召集諸將,先擁立耶律賢為帝;再號令諸部聯軍,進|逼上京!”


    耶律斜軫道:“餘者諸部,便拜托蕭公。”


    蕭思溫道:“我已經派人快馬去傳信。”


    耶律斜軫喜道:“大事成矣!”


    蕭思溫歎道:“宮帳軍一些人,還有太宗一係的大臣貴族,可能會反抗,內戰難以避免……本王萬分痛心!”


    耶律斜軫卻冷冷道:“那昏君在位,殘|暴|亂政,已至大遼到了何等境地!蕭公這等忠於大遼的人再不掌權,國家危也。那些膽敢反抗之人,便是不顧大局的奸佞,流血方能清洗奸佞,方能讓大遼重振旗鼓!”


    蕭思溫正色道:“大帥深明大義,國家幸甚。”


    他又不動聲色道:“大帥擁立從龍之功,今後便是大遼肱骨之臣。”


    不多時,賬外一排遼軍士卒鼓起腮幫吹響了嗚咽的號角,眾將陸續向大帳走去。周圍的草原上,帳篷連綿,大片的騎兵正在原野上奔騰,馬蹄聲轟鳴,紛紛向營地前方聚攏。


    天空烏雲密布,大風肆虐,地上戰馬馳騁、兵器如林,仿佛整片草原都要翻覆了一般!


    ……


    ……


    (淡墨青衫的《大明1617》今日大封推,挺好看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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