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漢國主覲見,但見他臉色蒼白、腳步發飄,正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模樣。這廝脾氣還硬,動武之前愣是不稱臣的主。但郭紹還是照事先和大臣們商量好的,並不殺他,還封他為楚國公……吳越國主還沒降,看著大周朝廷怎麽待人哩。


    見過了南漢國主,又傳其“國師”樊胡子覲見。


    在眾目睽睽之下,便見一個梳著發髻穿著道袍的婦人走進了大殿,她的背上繡著一副十分誇張的大八卦圖,嘴上居然貼著胡子,饒是如此一看就是婦人。


    這等稀奇古怪的人走上了皇室大宴上,便顯得十分獨特,人們紛紛側目,都好奇地打量著她。


    據說南漢國投降,這個裝神弄鬼的女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曹彬也是說話算數,真帶她來麵聖……於是郭紹便見到了這婦人。


    但很快郭紹明白樊胡子非要麵聖的用意了,她麵聖不是重點,關鍵是她身邊還有一個人,一個非常美貌的女子。


    若是要拿二妹和周憲來與之比較美貌,卻也說不清好歹高下,但周憲等人肯定沒有這女子的嫵媚放浪之氣。


    那女子一身白色金邊的衣裙,上身的半臂是半透明的輕紗,身材婀娜衣帶飄飄,走起路輕盈雅致別有風情……肌膚嬌嫩白皙似雪,一般女子穿如此素白的衣衫確實服不住那顏色,而此女則愈發白淨。


    發鬢烏亮、明眸皓齒,水靈靈的大眼睛並沒有笑,卻是顧盼生輝,她的膽子非常大也不拘泥禮節,上來就向郭紹目送秋波。勾人的眼神難以描述,一眼就暗示了某種強烈的情愫,眼神裏帶著些許幽怨,又十分有神,加上她輕咬嘴唇的細微動作,仿佛一下子便動_情了一般,體態卻是亭亭玉立,沒有叫人抓得住把柄的地方。


    這娘們沒有媚笑,但看起來應該是個放得開的女子。郭紹屏住唿吸端坐在那裏。


    二人款款屈膝執禮。白衣女子嬌聲道:“罪臣乃南漢國侍中(宰相)盧瓊仙,而今成了亡國之臣,任陛下如何對待,臣也隻有從了……”


    聲音帶著可憐和撒嬌的口氣,這話說得實在叫人想入非非……很容易叫郭紹聯係到“任君采摘”的意思。


    連符二妹也看不下去了,她側頭皺眉對郭紹道:“我不喜這婦人,有股子邪氣!”


    郭紹道:“曹彬帶迴來的人,咱們別太計較了。”


    而這時侍立在旁的王忠則體察著郭紹的神色,郭紹把王忠體察聖意的樣子看在眼裏,心裏一時間還感到了一點刺激和期待。


    郭紹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入座罷。”


    “謝陛下。”二女款款退下。


    郭紹的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觀察那盧瓊仙的身段。成功喜悅的日子叫人愜意放鬆,那嫵媚的盧瓊仙有個好處是比較放得開……否則當著前主人劉繼興的麵,她怎能如此毫無壓力就對郭紹拋眉送眼?


    就在這時,王忠輕輕一擊掌,那樂工便立刻吹彈起了曲子,一群舞姬魚貫上殿,身著舞衣的周憲最後出來,她隻穿著潔白的襪子,腳步輕盈,同樣美豔動人。周憲走到木台子上,神情微微有些羞澀,柔聲道:“值此佳節,妾身為陛下皇後獻上一曲《羽衣霓裳舞》,見笑了。”說罷款款作了個萬福。


    郭紹“哈哈”一笑,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又轉頭對符二妹道:“周娥皇的舞跳得非常好。”


    符二妹也興致勃勃地微笑著觀賞,她似乎對周憲沒什麽成見,周憲卻是得體端莊,可沒那麽輕浮。


    琴聲起伏,木台上的舞姬步伐未停,拖著長裙細步饒成一圈,周憲也輕輕融入人群中。那圈越來越小,隨著一聲悠揚的笛聲,女子們驟然向後一仰,腰身非常柔韌,周憲從中間站了起來,長袖向兩邊一舒展,緞子如雲一樣飛揚到空中,頓時衝擊了人們的視覺。


    郭紹發現今天的霓裳舞與上迴看的又有新奇變化。


    台子上的舞姬交錯起舞,周憲與眾人的舞蹈又不相同,細聽之下那樂工的鼓聲之下有金屬敲擊的清脆之聲,兩種節奏渾然一體。


    周憲的身子輕盈地躍到空中,眾人嘩然。連郭紹都納悶,難道她會輕功?


    細看之下卻不是她會飛,而是舞蹈造成的視覺錯覺,因為周圍的舞姬舞動很快,她躍到空中時相對較慢,身影又很穩,衣帶長袖飄起,仿佛輕飄飄在飛一般!


    殿下諸臣和夫人們紛紛撫掌叫好。


    郭紹也漸入佳境,“哈哈”大笑。那殿上的紅燈籠絢麗刺眼,美女的舞蹈叫人目不暇接,郭紹看得是眼花繚亂。偶爾心情如此喜悅放縱,也是十分愜意的。


    一曲罷,周憲退下換了一身衣裳,也到了賓客席上大方參宴。


    宮女們陸續上酒上菜,台上歌舞仍在繼續,殿上杯盤交錯。


    興起之後,大將楊彪竟和左攸自己上台現場表演參軍戲。二人在朝裏是比較有名的人,大夥兒都認識,見熟人在上麵插科打諢,更是投入,殿上哄笑此起彼伏。


    郭紹看到楊彪一臉被整的傻樣,顧不得儀表,笑得前俯後仰,連符二妹也拿袖子遮掩著朱唇、眼睛彎彎的笑意,肩膀直抖動。


    眾人都很投入盡興時,隻有京娘注意到了一個疾步向這邊走來的宦官,她也麵露笑意,但目光卻時不時瞧那埋著頭快步走的宦官。


    宦官悄悄走到了台階上,看向京娘。京娘微微作了個手勢,那宦官便走到郭紹跟前,俯首過來悄悄說道:“河北急報,昨夜契丹人入寇,趁易州過節戒備鬆懈,賺開了城門,攻陷易州……”


    郭紹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實在太突然了,就好像火熱的炭火上,忽然澆下來一盆涼水!


    那歡樂的笑聲立刻變得刺耳,麵前晃動的人群仿佛顯得那麽僵硬,一下子被抽空了靈魂一般。郭紹感覺有點恍惚。


    符二妹的聲音道:“夫君,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涼意過後,一股子火氣漸漸升上來。中秋是團圓的佳節,契丹人竟然在這種時候寇邊,如果沒記錯中秋也是契丹人要過的節日!


    郭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不想當著眾人的麵發怒,便站了起來,對符二妹道:“我去去就來。”


    正在表演參軍戲的楊彪和左攸也發現郭紹離席,表演暫停了下來。眾人也紛紛停止了笑容,不明所以地看過來。


    郭紹離開大殿,退至後殿的一間書房內,不多時王樸魏仁浦和幾個大將也跟了過來。


    郭紹從宦官手裏接過急報,展開看了一遍。其中描述了契丹人在佳節前夜衝入城池燒殺劫掠的場麵,寫得還很詳細。郭紹越看越惱,一股氣沒順過來,忽然一掌“砰”地拍在桌案上,不料那木頭不怎結實,桌案頓時塌了!


    上麵的硯台掉在地上摔得“叮叮哐哐”直響。


    書房內的人大駭,急忙跪伏在地,唿道:“陛下息怒。”“將息龍體……”


    王樸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向宦官王忠。王忠彎著腰把地上的奏報撿起來,送到王樸的手裏,幾個人交相傳視。


    郭紹道:“你們起來罷,朕非遷怒於諸位。實在是契丹人太過分,此族形同禽獸,全無人性可言!”


    眾人見郭紹怒得滿麵通紅,皆不敢言語。唯有王樸勸道:“自古北方劫掠邊關,已有千年,此事難以避免。而今正當秋季,北麵馬壯膘肥,易州節度使孫行友疏於秋防,致使破城,定當問罪。”


    郭紹皺眉道:“以往契丹寇邊,隻是劫掠田園,鮮有占城,今直奔易州城,意欲何為?”


    魏仁浦沉吟道:“老臣以為,遼軍這次同樣為劫掠襲擾,他們不太可能進軍拒馬河南,以往看來,契丹人也不願守城,整個河北北部隻守幽州。一等我大軍北上,遼軍就該退了。”


    王樸和李處耘等大將紛紛道:“臣等附議。”


    李處耘歎道:“剛剛秋收,易州糧倉豐盈,這下可便宜了遼軍。河北諸地百姓剛過秋收,便被搶了糧食,明年恐怕要饑荒了……”


    郭紹惱羞成怒,在原地走來走去,沉思良久,鐵青著臉道:“朕要禦駕親征,近期便率禁軍北上驅逐契丹人!”


    王樸勸道:“臣請陛下三思,遼國此時的光景沒有實力南下深入,定是一次襲擾。等禁軍北上時,遼軍早已遠遁,河北各地因此減少的損失,還不夠禁軍調動一次的花銷。”


    郭紹本來就想北伐,沒想到遼人倒先動起手來。他當下便說道:“照以前朝廷商議的方略,與遼國作戰無法取巧,隻能長期對耗。今日遼人既然挑起戰端,咱們也不必退讓了,就此開始罷!爾等近日議一議北伐方略,與朕分憂。”


    諸臣麵麵相覷,沒有再吭聲。


    次日一早,範質便率先上書,反對北伐。理由是連年征戰,國庫入不敷出,百姓疲敝,今年初剛剛發動與遼國的戰爭,一年不能連續進行兩次大戰。


    這迴與上迴不同,質疑北伐成功的人不少,隻是有的人不願意上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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