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上的絲竹管弦之音隱隱傳來,那邊的表演應該換上舞姬們的舞蹈了。滋德殿今天的人特別多,除了正殿上賓客滿堂,就是這寢宮外也有很多宦官宮女。不過這帷幔深處,倒也沒人打攪。窗戶已經關嚴實,簾子放下來了,寢宮內的光線變得黯淡,陽光從紫色簾子的邊緣透了一點光,就好像太陽藏在烏雲裏、展現出來的彩霞。


    宮闈中隻有他們倆人,但外麵的聲音還是讓他們有點緊張,說話也很小聲。


    符金盞道:“我可不像花蕊夫人、周娥皇她們一般能歌善舞,年紀也比你大……”


    郭紹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笑道:“那我教金盞跳舞。”


    符金盞忍俊不禁:“你會跳舞?”


    “真的會。”郭紹一本正經道,“還是兩個人跳的。雖不如那些舞姬一般有觀賞性,不過重在參與,卻不用幹坐著看。”


    於是郭紹上前,伸手摟住符金盞的腰身,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說道:“那隻手,隨意放在我肩膀上。”


    符金盞道:“都抱在一起了,這叫跳舞麽?”


    郭紹不慌不忙地教她交際舞,這也是他唯一會跳的,以前在大學裏學過。當時學會挺不容易,踩了舞伴無數次。


    但讓他驚奇的是,告訴了符金盞步伐後,就隻說了一遍,她就記住了,雖然一開始比較生疏。伴著外麵的曲子節奏,二人漸漸就默契起來……符金盞確實比後世的人都聰明,至少郭紹覺得自己就趕不上她。


    不多時,符金盞便輕聲道:“你這樣,我們還怎麽跳舞?”


    郭紹道:“實在忍不住。”


    符金盞道:“那你的手還亂動。”


    郭紹並沒有停下,手指沿著她的後背輕輕撫摸,沉聲道:“真美。”


    這交際舞就是為曖|昧而生的東西,靠這麽近,連金盞頭發上的氣味都聞到了,不信跳舞的時候會沒有想法。他又靠近了一些,騰出手,用手指背輕輕撫|弄她的鬢發,嘴唇幾乎貼著她的耳朵悄悄說道:“青絲和肌膚之間,最是清秀。你的耳朵像玉一般……”


    符金盞的唿吸有點沉重:“還有呢?”


    郭紹道:“我還喜歡你的肩膀,骨骼纖細、肌膚豐腴,肩背修直,形狀圓潤。”


    符金盞把頭從郭紹的肩膀上挪開,美麗的明眸閃閃發光,她伸出削蔥一般的手指,放在郭紹嘴上,一臉嬌羞,柔聲道:“先別跳了吧,以後再學。咱們溫習一遍另一種事兒。”


    ……符金盞迷迷糊糊醒來,轉頭看著窗戶簾子的光線明暗,判斷自己就小睡了一會兒,本來就不敢在這裏睡覺,呆的時間越長越容易露馬腳,隻不過剛才太累了就躺了一下。她伸手往旁邊的床單上一摸,已經空了,似乎還帶著郭紹身體的餘溫。


    符金盞毫無防備地,心下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來。


    外麵被幾道牆阻隔了的音樂聲仍在音樂飄蕩在其間,但這寬敞華麗的寢宮依舊顯得很空。


    她想起來,第一迴和郭紹在一塊兒是在符家那座閑置的宅邸,倒是過了夜的,但沒有床睡,而且天沒亮就分開了。之後陸續和郭紹纏綿過幾迴,都是找一個地方藏起來,匆匆親近一番。


    符金盞此時忽然很想一件事,安安生生一覺醒來,旁邊躺著人,一個她信任的男子紹哥兒。


    她怔了一會兒,不敢過多停留,便起身從旁邊的衣物裏先找出胸衣和小衣。


    ……


    次日一早,皇城一切如常。郭紹在金祥殿東側的偏殿裏和軍政幾個重要的人見麵,商議和布置一些要緊的事。他坐在上位的一把椅子上,大臣也都坐著,這樣的場麵和以前在殿前司當值差不多,習慣總是不能一下子改完。


    郭紹把最近的事說了一遍,轉頭看向樞密使王樸,王樸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話要說。


    王樸抬頭見郭紹看著自己,沉吟片刻,抱拳道:“陛下,您想好年號了麽?”


    郭紹心道:剛登基時提了一次沒有滿意的結果,後來就擱置了,畢竟現在才四月間,年號是次年才開始用,根本不必那麽著急……但為何王樸非要提起?


    若是別人問這話,郭紹不會多想。但王樸一向善謀,心思比較多,在這種場合他絕對不會說沒用的話。


    符金盞的尊號不是郭紹想出來的,那種可以大臣決定;但年號一般都是皇帝自個決定,這東西不僅有“奉正朔”名正言順的作用,也能在某種程度上表達一些皇帝對國家治理的理念方向。(如太平興國這個年號,就有追求和平、抑製武功的理念。)


    郭紹這麽一想,明白王樸的意思了……朝廷中樞和殿前司官署的職能不一樣,不僅是應付處理日常事務,還得規劃國家的長遠戰略。王樸就是這個意思,想問郭紹有什麽打算吧,又不太好直接問。


    登基一月以來,郭紹多次想過這個問題。


    如今這局麵,政權更替還算比較平穩,大周的形勢已經占據了大統王朝的大部分核心地區,主要方向無非兩個:是向保障皇權發展?還是要繼續大動幹戈、建立更大的功業……從遼國手裏奪迴幽雲十六州?


    郭紹在做武將的時候就宣揚過自己的一些政治主張和抱負,軍樂裏就寫過收複河山的願望;但他沒有在朝廷裏正式確定。


    或許從自身利益角度來看,已經坐上皇位,那麽自己的皇位、子孫後代的皇位安全,是大於一切的利益。要保障郭家皇權,無疑限製武將是一條正路,因為唐末(五代)以來,有幾個王朝的覆滅,主要根源都是開國皇帝駕崩後後人威望不足、根本控製不住內部武將,所以被取而代之……以前的王朝沒有選擇,外部軍事威脅太大;現在大周在中原獨大,外部威脅較小了。


    郭紹認為自己才二十四歲,並不滿足於此;但也不想讓以前的格局持續下去,他在尋找一條路……沉默了好一陣,他不正麵迴答,隻是說道:“收複河山、恢複漢唐威望榮光,成就帝國之基,一直都是我的夢想。將來我定不虧待諸位。”


    他說這句話時,眾人都轉頭看著他的臉,幾個人與他相互目視,眼睛裏都露出了激動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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