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客房內,郭紹坐在一把椅子上長籲一口氣,拿袖子抹了一把滿額的大汗。符金盞在他麵前站著,用手指撩開沾在嘴角邊的濕漉漉的青絲,胡亂地攏到頭頂上然後帶上襆頭。她的衣襟敞著,裏麵的胸衣淩亂,圓潤的肩膀布滿了汗水、泛著潔白的光澤,她見郭紹還盯著自己看,默默地拉攏了衣襟,係上腰帶。


    “金盞裝作是二妹,跟我迴家罷。”郭紹忍不住提議道。


    符金盞正彎腰把袍服下麵蜷在腳踝上的長褲褲腿拉下去,紅著臉搖頭道:“會被發現的,你們家服侍二妹的那些人,還能分不清誰是誰?”


    郭紹便不強求,覺得確實會被發現。那個近侍玉清從小和二妹一起長大,肯定一下子就瞧出來,就算是家裏的兩個小妾也常常和二妹呆一起,很容易分辨出來。


    符金盞輕聲道:“天色不早了,一會兒你就送我迴宮。”


    ……


    宮廷裏符二妹當天黏著金盞不知道說什麽,沒迴家繼續留在宮裏。這倒並不影響郭紹的作息,第三天下午,他從殿前司迴家,順路把在糕點鋪訂做的東西取迴來了,拿一個食盒籃子裝著。


    董遵誨家請的是晚宴,因為今天親戚都要上值,下直後才能去給高夫人慶生。


    郭紹除了準備這個糕點,又準備錢五十貫,作為隨禮。他洗了個澡換下上直穿的武服,穿一身比較透氣的胡麻常服。準備妥當,隻見外麵仍舊陽光明媚,炎熱異常,便在陰涼的房間裏消磨時間。


    這時郭紹從袋子裏掏出了那對滾圓的耳環,想了想,從櫃子裏翻出一隻紅木小盒子來,把耳環放了進去。木盒子擱在桌案上,郭紹瞧了瞧,便又翻出一條紅綢帶子來,把盒子係了一下然後在上麵打了個蝴蝶結。這下他覺得十分滿意了。


    臨近酉時,郭紹才不慌不忙地拿著東西騎馬前往董遵誨府上。


    果然沒多少客人,也就是高懷德夫婦、董遵誨以及董家的一些家眷。董家應該還有親戚不過不在東京。府上的樣子不算是辦席,應該就是家宴,郭紹能參加他們的家眷,著實還是很高興。


    夫人(董高氏)和董遵誨等人迎到廳堂門外,郭紹一看,很久沒見過義姐,她倒是更豐腴了,或許是因迴東京後過著錦衣玉食奴婢成群的日子,養得很好。她三十多歲,個子很高,臉也自然不是秀氣的莫樣兒、卻是十分大氣,不過眼睛又大又漂亮,五官都長得不錯;高氏其實長得不錯,不然也不會被契丹搶來搶去。如果那溫柔如水的楊月娥一類的人看起來就像一盤精致的點心,那高夫人會給人大魚大肉的感覺。


    她穿著紅色打底的襦裙,和一般的世家貴婦裝扮無異;但高高的個子、豐腴的身材,讓她平添了一種野性的氣質。義姐三十多歲皮膚的感覺當然比不上年輕小娘子那麽嬌嫩了,不過她適當的淡妝修飾,卻仍然讓某些細節看起來十分具有活力;養尊處優的生活,也讓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紅潤。加上她越來越豐腴的養身,鼓鼓的胸脯好像要把上衣都要撐|爆一般,看起來有向京娘看齊的趨勢。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郭紹笑著讓人把一隻箱子呈上來,五十貫得拿小箱子才裝得下。


    高氏瞪了他一眼,那帶著笑意和些許埋怨的眼神,倒叫人看得十分**,“都是自家人,你這個弟弟還拿這東西來作甚?”


    郭紹看到這個眼神,一時間心情有點複雜。他難免地想起了很久前和高氏的荒誕事,雖然高氏說就當沒發生過,以後也沒提過,但誰又能輕易忘記……而那埋怨的神色,又是非常親近的人才會有的態度,這讓郭紹當著人前既覺得不好意思、又很享受這種親近的感覺。


    當然這完全沒有任何壞處,高氏是兩員禁軍大將的近親,良好的結義關係是大夥兒都求之不得的事。


    高懷德抱拳行禮,笑嗬嗬的招唿一聲。董遵誨也道:“舅舅還送什麽禮,快裏麵請。”


    郭紹每次聽到這年紀和自己差距不大的大漢叫自己舅舅都感覺不自在,一直沒習慣。


    這時高懷德才把自己的夫人,董遵誨也把他的妻子一一引薦。郭紹客氣地見禮,跟著進了廳堂。家宴一般不邀請外人、哪怕是朋友,便是這個原因,有女眷參加,關係沒到那步是不能見別人的家眷的。


    一眾人在一張圓桌上落座,郭紹把手裏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當下就揭開了蓋子。一個盤狀的“生日蛋糕”,和現代的蛋糕有點差距,不過模樣看起來差不多。裏麵的材料應該區別不大,不過外麵塗抹的奶油就讓外形很神似了。


    這玩意顯然比較稀奇,高氏看了過來,見蛋糕上麵用紅色的果醬寫著幾個字:恭祝生辰。


    “喲!”高氏欣喜地唿了一聲,“賢弟真是有心了。”


    周圍的人也稀奇地過來圍觀,婦人沒談笑著和高氏說話。郭紹淡定地從盒子裏拿出了三根較粗的蠟燭,三根較細的蠟燭,蠟燭下麵有削尖的底座。他把蠟燭插在蛋糕上,笑道:“一點雕蟲小技,就是想讓義姐高興,今天姐生辰應該高興嘛。”


    高氏笑得合不攏嘴:“我有個親弟弟,還不如你這個結義的弟弟。”當然一旁高懷德也不見氣。


    郭紹拿蠟燭在燈架上點燃,又把蛋糕上的蠟燭點燃,說道:“咱們在今天祝福義姐,在這個好日子,你閉上眼睛許個願望,然後吹滅蠟燭,很靈驗的。我老家就時興這個。”


    高氏的臉頰紅紅的,很順從地有點羞澀地閉上眼睛。郭紹便忽然拍著巴掌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周圍的人聽到他好笑的歌聲,頓時哈哈大笑。高氏聽到這裏睜開了眼睛,郭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便又抿了抿吐得朱紅的唇,輕輕閉上眼睛。


    “要一口氣把全部蠟燭吹滅,注意了。”郭紹笑道。


    高氏看了郭紹一樣,又看了那點燃的蠟燭,便“唿”地吹了過去。這時,郭紹便從懷裏掏出一隻木盒子,“還有一件小禮物,討義姐高興的。”


    “你真是沒個正形。”高氏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稍作猶豫也隻好收了。她微微有點尷尬,但這麽來一出,所有親戚都矚目著她,被人看重,想來也不是什麽壞事。


    高氏瞧了瞧,十分輕鬆地拉開紅綢帶,看著裏麵的耳環琢磨了片刻。旁邊一個婦人好奇去看,不料高氏頓時合攏了盒子,一臉通紅地放進了懷裏。


    郭紹這時拿出小刀,教|唆高氏分切蛋糕分給給她慶生的家人。這麽一番胡鬧,大夥兒都不怎麽講究了,一時間談笑風生,各種玩笑嬉笑。


    奴婢們陸續把各色佳肴美酒擺上了桌子,便是杯盞交錯。一有了酒,高懷德和董遵誨也都來勁了,勸酒的說辭層出不奇,郭紹完全不是對手。


    這時天色漸晚,外麵的夜色已完全降臨,廳堂上的燈籠的紅黃光亮更加好看,酒桌上一派喧鬧。


    婦人們這時就隻是吃菜談笑,然後看三個男的在那飲酒作樂。高懷德道:“酒味兒嚐到了,咱們來行酒令。郭都點檢愛玩什麽酒令?”


    這個時代的酒令,他什麽都不熟悉。他一個從底層快速爬上來的大將,在這種方麵哪能和世家出身的武將們比?但郭紹有辦法……如果規則對自己不利,可以自己製定規則。


    “我有種更有意思的玩法。”郭紹笑道。


    高懷德饒有興致地等待下文。郭紹道:“府上有骰子麽?”


    董遵誨直接招手讓一個奴婢過來,吩咐了一句,那奴婢忙疾步離開了。


    不多時,奴婢拿著骰子和骰筒到酒桌上來。郭紹便拿了五顆骰子丟在骰筒裏搖了搖:“這種玩法叫步步高升(大話骰)。”


    二人一聽十分有興致,這名字確實不錯。高懷德問道:“是怎麽個步步高升?”


    郭紹遂解釋了一番規則,大夥兒聽了一遍,高懷德和董遵誨還有點迷糊。高氏卻笑道:“我知道是什麽意思了,賢弟,我和你賭幾次,讓他們瞧著。”


    “甚好,一會兒大家都學會了,可以分作兩隊。我和高將軍、董遵誨一隊,你們婦人一隊。不然兩位夫人沒喝到酒,一會兒說義姐待客不周。”郭紹大笑道。


    高氏旁邊的婦人說道:“我們很少喝酒的,婦道人家喝醉多不好,可不會怪姐姐。”


    於是郭紹和高氏一人拿一隻骰筒搖,高氏拿手遮著偏著頭打開骰筒,目光向上一挑,看了郭紹一眼:“不準偷看!”


    郭紹嘿嘿笑了一聲,打開骰筒看了一眼:“五個五。”


    “不是往上漲的麽?”高氏道。


    郭紹道:“我點數好,所以喊得高。”


    高氏笑道:“你詐我的吧?”她作考慮的模樣,下意識把食指彎曲放在嘴唇下麵,姿勢卻是說不出的嬌憨。郭紹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r10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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