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歌交待的事兒?


    什麽事兒?


    謝媽媽看一眼李英歌,再看一眼忠叔,登時警鈴大作,“你們倆打的什麽啞迷?這是又要搗鼓什麽事兒?”


    她又好笑又好氣,表示才折騰完荷花湖,求別再折騰人了!


    李英歌默默汗顏,她確實準備折騰人。


    鑒於謝媽媽對內二房逝者一向敬畏並偏頗的態度,並不打算讓謝媽媽參與其中。


    是以光明正大的衝忠叔飛了個眼色。


    忠叔心領神會,也不遮不掩的迴了個眼色,一行笑一行說,“等辦完及笄禮,還要向王妃借常一、常二和常三、常四幾位姑娘一用,好完滿收尾。”


    常一四個的本事不在內宅,專替李英歌在外頭跑人脈跑生意。


    幹係著外頭的人和事,謝媽媽警報解除,不理二人機鋒,轉而希翼道,“英哥兒後天及笄,王爺可趕得迴來?”


    忠叔目光一閃,“張中將隻派人送了禮單和賀禮,今兒一早跟著捷報前後腳送進城的。我都交給小福丁兒了。”


    張楓榮升中郎將,一頭忙著砍狄戎狗賊的頭,一頭負責和乾王府的往來。


    謝媽媽麵露失望,“曲江道才剛拿下,這戰場要收拾,軍功折損要往京裏報,不定又要耗上小半個月。”


    說著飛快扳著手指,數著日子道,“王爺這一戰,又是半年不著家。英哥兒……”


    “我可能嫁了個假夫君。”李英歌果斷搶答,怒翻白眼道,“媽媽,都三年了,我都習慣了,你怎麽還沒習慣?不過是場慎重些的生辰,怎麽能跟家國軍事比?好媽媽,你別念了罷。”


    謝媽媽頓時沒脾氣。


    一時喜李英歌適應良好,一時憂李英歌沒心沒肺,正待念叨幾句及笄禮意義不同,就聽忠叔好心解圍道,“王妃給老汪留的這兩尾魚兒,老姐姐且帶個路,這就給老汪送去吧?”


    李英歌衝忠叔感激一笑,果斷捂著耳朵飄走,逃離年紀越大越愛碎碎念的謝媽媽。


    謝媽媽瞪忠叔,“你再這麽慣著英哥兒,以後都別想進楓院的門!”


    “老姐姐先別惱。”忠叔一出楓院,矍矍老眼一陣狂閃,“且聽我說件事兒……”


    謝媽媽聽罷眉開眼笑,捂著嘴道,“好你個老忠頭,原來是做戲給英哥兒看,倒把我也騙住了。”


    “這不叫騙。這叫善意欺瞞。”汪曲招唿二人進屋落座,掖著袖子撥弄桶中活魚,語氣似水柔和,“可別叫小王妃察覺,辜負了王爺一番用心。小王妃那兒,就勞煩媽媽幫著打兩天掩護。至於那樣大件東西……”


    他衝一旁杵著樂嗬的小福丁兒招手,圍坐一處道,“那東西不好擺弄,要想不露動靜,媽媽得配合著,我和老忠頭、小福丁兒少不得暗地裏聯手……”


    四顆腦袋湊在一塊兒,一陣暗搓搓的嘀咕。


    汪曲的院子門窗緊閉。


    乾王府的側門則大開,有客遠道而來,二門上的婆子忙滾進楓院通稟,“李家老爺、夫人,派人來給王妃賀喜送禮啦!”


    李福和楊媽媽風塵仆仆,才跨進穿堂,就叫聞訊而來的李英歌撲了個滿懷,抱著楊媽媽又驚又喜道,“楊媽媽,怎麽是你們二位親自來了?”


    楊媽媽哎喲哎喲叫,摟著李英歌舍不得放手,目光黏在李英歌身上不住打量,嘴裏笑道,“我們英哥兒長成大姑娘了,及笄是大生辰,走這一趟是為賀喜,也是為道喜。姝大姑奶奶又給你添了個小外甥女!”


    李姝三年抱兩,去年剛給康守恆添了個弟弟,今年又添了個妹妹。


    可見李姝和康正行多少恩愛。


    李英歌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挽著楊媽媽請李福落座,語氣十足歡快,“娘和父親可好?小承銘可好?我的小外甥女像誰?像阿姐嗎?”


    明明書信和節禮三年不落,話到嘴邊,卻仍覺問不夠說不盡。


    楊媽媽笑個不停,答個不停,李福好容易才覷著空,接話道,“我們李家這一房另立了族譜,夫人做主辦了間族學,除了鏘大少爺、銓二少爺家的小少爺小小姐們,還有幾位交好人家的子侄閨女,學生不多不少,老爺如今也得人稱一聲’老師’了。”


    上一代的恩怨沒必要牽連下一代。


    李福一句帶過,又興奮道,“銘三少爺考中了武科探花,皇上沒見狀元榜眼,單召了銘三少爺,欽點的武探花。可惜老奴和楊媽媽走的早,沒能瞧見銘三少爺戴花遊街,不定多少風光!”


    武不如文,從來隻有文科裏出天子門生的,武科裏能得皇帝欽點的,堪稱鳳毛麟角。


    啟陽帝即給麵子,又給力!


    李英歌笑成傻白甜,默默給啟陽帝怒點三十二個讚,好感度瞬間爆表。


    李福比她笑得更傻,老懷大尉道,“這隻是一喜,還有一喜——皇上封了銘三少爺百戶銜,先進宮中禁衛軍曆練一陣子,等過完年,明年二月衙門開印後,就正式轉入中軍都督府擔任實職,在信國公麾下做事。”


    老麻叔身邊的小跟班,成了信國公名下的小百戶。


    李家蒙塵的門楣,重放異彩。


    李英歌已然笑不動了,揉了揉發酸的臉頰,又去戳楊媽媽的臉,嘟囔道,“敢情你們是攢著好消息,好一氣兒親口告訴我。怪不得這個月老等不著京中來信。”


    簡直驚喜連連。


    楊媽媽和李福一陣笑。


    “這包裹我一路不錯眼的帶在身邊,你可收好了。”楊媽媽解下隨身包裹,壓低聲音道,“都是你小外甥、小外甥女穿過的小衣裳。姝大姑奶奶親手拾掇的。迴頭你輪換著壓到枕頭底下,借借姝大姑奶奶的福氣,早日為乾王殿下生兒育女。”


    親友團一致認定,及笄禮等於圓房。


    比起謝媽媽連日來的魔音貫耳,楊媽媽這話簡直含蓄委婉。


    李英歌抱著包裹眨眼睛,好生無辜的道了句“王爺還在曲江道不得歸家”,就嗅著包裹的奶香味兒軟軟道,“媽媽別急著說這些。我收了好些上好的藥材、皮毛,還有王爺這幾年為小承銘留的好弓好馬,你們正好一並捎迴去。”


    她起身離座,俏立眼前,身量已經高出謝氏一個頭。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楊媽媽看得心頭又酸又熱,哪裏還顧得上為蕭寒潛不在而失望,忙虛扶著李英歌一疊聲道好。


    二人頭碰頭,紮進小庫房裏直耗了大半晌。


    楊媽媽隻身迴轉,身後粗使婆子大箱小箱,流水似的抬著抱著,跟著送去客院,陣仗堪比搬家。


    李福見狀直抽嘴角,肩頭卻耷拉下來,低聲道,“夫人入冬後就病了一場,如今還要靠湯藥養著。這事兒,真不跟王妃知會一聲?”


    自李英歌離京後,謝氏就開始吃齋念佛,但求女兒子嗣順遂,之前養胖的身子撐大的胃口,迅速消瘦清減。


    謝氏不讓說,他們不敢提。


    一向健朗的人這一病,著實嚇壞了李家上下。


    謝氏卻不以為然,一手幹湯藥,一手撚著李承銘的封賞名帖,嘿嘿直笑。


    笑得中氣挺足。


    “夫人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陽奉陰違,才是真紮夫人的心。”楊媽媽一擺手,一挑眉,“裘老院正親自給夫人把脈開藥,說上年紀的人偶爾小病小痛,反而是好事,好過積壓著一氣爆發。夫人是瘦矍,不是瘦弱。我們這一趟,也不算報喜不報憂。”


    她懂醫理會藥膳,謝氏身體如何,她心裏有底。


    李福聞言不糾結了,提起裘老院正,不由笑道,“晉寧郡主和裘郡馬走得比我們還早,算著日程也該到了。攢著好消息的可不單是我們,等王妃見著晉寧郡主,也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


    楊媽媽嗬嗬笑。


    門房也嗬嗬笑,一路囔囔的衝進內宅,“王妃!晉寧郡主代城陽大長公主、信國公,親自來給您主持及笄禮啦!”


    貴客來了一撥又來一撥,門房兜著拿到手軟的打賞,一聲通稟響徹楓院。


    震得李英歌再次捂耳朵,再次飄進穿堂。


    陳瑾瑜麵色紅潤,精氣神倍兒棒,叉手抱肚子,嘻嘻道,“好妹妹,我說什麽來著?高山常在,綠水長流——”


    “後會必有期。”李英歌下意識接道,然後睜大了眼睛,瞪著陳瑾瑜微微隆起的肚子,“瑾瑜姐姐,你,你懷小寶寶了?”


    說好的假成親呢!


    哪兒來的小寶寶!


    李英歌驚喜變驚嚇,瞬間腦補出一場“大長公主愛女珠胎突現為哪般,假作婚姻不愛郡馬愛麵首”的狗血大戲。


    然後被雨晴無情戳破了,“乾王妃放心,孩子是我們郡馬的。坐穩了胎才啟程離京往您這兒來,路上走的慢,一邊玩一邊走,如今已經快五個月了。”


    又湊近李英歌咬耳朵,“郡馬對我們郡主可好了。三月踏春四月聽雨,五月初五圓的房,轉眼就診出了喜脈。”


    雨晴不愧是陳瑾瑜身邊的第一婢女,日子記的可真清楚。


    攜手約會,可見夫妻倆日久生情,假戲已成真。


    再反推懷上小寶寶的月份,可見裘先梓對陳瑾瑜是真“好”,圓房圓得相當頻繁。


    李英歌替大喇喇爆料的雨晴臉紅,又是高興又是鬱悶,套用謝媽媽的口頭禪道,“瑾瑜姐姐,這幾年我和你通的是假書信罷。你做什麽一點口風也不露,要瞞著我?”


    “我這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有什麽好說的?”陳瑾瑜含糊應了一句,揚手搭上李英歌的肩,掏出袖中物什塞過去,意味深長道,“那,我在路上畫的——小冊子第三部,算作我送你的生辰禮啦!怎麽樣,我對你好吧?”


    好慘了。


    能不能別一見麵就開車?


    李英歌一臉冷漠的抖著手,小冊子沒拿穩,啪一聲掉落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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