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英歌緩慢而堅定的點頭,見蕭寒潛隻是挑眉不語,幹脆張手攀上他的肩頭,腳也跟著纏上去,小臉埋進他的頸窩,甕聲甕氣道,“寡虞哥哥,你很好,你最好……以後也要對我這麽好。我也會對你很好的。”


    蕭寒潛訝然,隻怕磕碰到她,忙調整身形收迴撐在床頭的手,抱臂將人穩穩托著靠坐床頭,垂眸看張手張腳牢牢纏著自己的小小身軀,無聲失笑。


    他調侃她像小狐狸,此時此刻,她就真像隻小狐狸,一味往他懷裏鑽,小腦袋時不時拱一下,蹭得他頸窩癢癢的。


    他的小未婚妻,真成他的小寵物了。


    蕭寒潛竊竊的笑,偏頭親了親頸邊的小腦袋,柔聲道,“現在才知道要對我好?今天的事,就這樣令你動容?小狐狸,你今天這樣乖巧聽話,是因為太感動了?嗯?”


    他設身處地,心中又有幾分明悟。


    城陽大長公主聖寵非常,陳瑾瑜獲封晉寧郡主,李英歌認了幹親,除卻未來乾王妃的名頭,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而信國公重掌兵權,李承銘拜入老麻叔名下隻是暫時的,將來前途,亦是難以估算。


    於以前的李府來說,是錦上添花,於現在的李家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觸動可想而知。


    何況他的小未婚妻再鬼精再持重,始終是個小女孩。


    他自覺想得通透,托抱李英歌的大手改而輕輕拍哄,低頭在她露出的耳旁輕聲笑,“早知道你這麽好收買,我何必算計陳瑾瑜的及笄禮為你造勢。我應該親自出麵,讓你明明白白受我的好,當眾對我感激涕零,是不是?”


    他的心思其實刁鑽,為她造勢是真,順便搶陳瑾瑜的風頭,也是真。


    他笑得很壞。


    李英歌卻覺得他笑得好傻。


    蕭寒潛呆萌起來無可救藥,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


    她無奈又無法,一顆禦姐心抖了又抖,終究鼓起勇氣挪出他的頸窩,額頭輕輕貼上他的臉側,明明白白說出她想表達的意思,“是。我即動容又感動。不過……我現在才知道要對你好,不單因此。還因為,我歡喜你。”


    她歡喜他,潛移默化,厚積薄發。


    這份歡喜猝不及防,和前世不同,比前世洶湧。


    心防坍塌,她無意重新壘砌。


    她沒有守住自己的心,無形中偏離順應今生既定姻緣的本意,但她不惶惑。


    他對她的好,值得她以情意迴報。


    也許很冒險,但心意既定,沒什麽好糾結的。


    前世犯的蠢,不足以拖累今生的情。


    她重生一世,是來討公道的,憑什麽仗著前世種種,而對他不公平。


    李英歌心下自嘲,麵上神色柔柔軟軟,耳根是紅的臉頰是紅的,連鼻頭都不可自控的泛紅,她仰頭,張嘴輕輕咬蕭寒潛的下巴,借著含糊聲線,掩飾羞意,“寡虞哥哥,我好歡喜你。”


    她看不見他的神色,卻能看見他近在眼前的喉結,幾不可見的上下滾動。


    李英歌莫名有些小得意,半晌,卻沒等來他的迴應。


    她鬆口,撐起手來想看他的臉,腰上拍哄她的手卻忽然箍著她天旋地轉,想看的沒看著,入目是垂著紗帳的床頂。


    李英歌錯愕,這是什麽反應?


    “小狐狸。”蕭寒潛突然放她躺平,自己滑下床頭,側臥麵對她,一手支肘撐著頭,一手點了點她泛紅的鼻頭,恍惚喊一聲小狐狸,默了片刻,再開口聲線沉穩,“午膳前你不是說還有話沒說完?現在可以說了。”


    說個鬼!


    她說歡喜他,他卻轉口問起不相幹的事?


    她承認他思維一向跳躍,她表白,他跳躍。


    這算什麽?


    兩世為人,此情此景絕無僅有。


    好丟人!


    李英歌羞憤欲死,卻再無勇氣追著他索問,被他點過的鼻尖沁出細汗,僵硬著脖子轉頭看他,這一看越發五味雜陳。


    他側臥看她,背光之下神色半明半暗,臉部線條是柔和的,也僅僅是柔和,全無被人告白的波動,半垂鳳眸中,隻有話落後的靜待和詢問。


    是她說話太含糊小聲嗎?


    她的國文又不是算學先生教的,她說得那樣直白,他應該不至於還聽不懂吧?


    也許聽懂了,隻是不在乎?


    李英歌忽然心灰意懶,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狠狠瞪了眼不解風情的某人,抿著嘴角悶聲道,“請期那天你要解除婚約,為的是怕護不住我,不能為我討公道。事實呢?你護的住我,現下能討的公道也都討迴來了。


    馮三公子、馮九公子、鄭國公……就連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你要解除婚約的原意,站不住腳。我思來想去,你那天所作所為,和婚約無關,隻和契約有關。”


    他算準了天時地利人和,為的就是要她主動祭出契約,提前登門私下見她,根本算得精準,不會耽誤請期的吉時。


    而內務府的公公,前後態度差別之大,活像唱戲的配角。


    話說開來,李英歌羞憤稍減,目露不解和審視,對上他隱在背光裏的晦暗視線,“四年前欠下的承諾,兌現成婚前契約,這就是你要的。寡虞哥哥,你是不是怕我嫁給你後,真的獅子大開口,要你做些你不願做的事?”


    親王許下的承諾,握在手裏就是一張堅不可摧的底牌。


    換成別人,也許會用來謀利謀權。


    但他知道,她之前不曾用來讓他放過李子昌,放過李府,之後更不會用來讓他違背原則,為李子昌為李家謀劃。


    何況今天的事,他已經是在間接幫扶李家。


    她鬧不明白,他算計的是什麽。


    李英歌隱隱覺得,她始終忽略了什麽抓不住,卻又不覺得他心懷惡意,她唯一能做的,隻是定定看著他,等他解惑。


    蕭寒潛靜靜迴看她,忽而輕笑一聲,語氣又壞又叼,“你猜?”


    猜個鬼!


    這人煩死了!


    李英歌氣急,先前告白被無視的羞惱又翻湧起來,這迴不用裝,就孩子氣十足的背過身去,留了個弓起的背影給他,懶怠再作聲。


    從她被放平後,就一直拍哄著她的大手落了空。


    蕭寒潛無聲失笑,大手追著拍上她的腰側,拍著拍著忽然戳了戳李英歌的腰肉,靠近她咬耳朵,“小狐狸,你剛才為什麽咬我下巴?”


    李英歌本能怕癢,想打開他手的動作聞言就是一頓。


    難道真是她說的太含糊小聲,他沒聽清?


    再說一次?


    休想!


    李英歌背對他翻白眼,嘴裏哼哼著敷衍道,“不為什麽。奇怪你怎麽不長胡子,所以咬看看……”


    她其實知道他愛潔,不喜跟風,學那些文官學子,及冠後就愛蓄須,彰顯成年標榜風雅。


    她語氣敷衍,他自然聽得出來。


    蕭寒潛低低的笑,不再鬧她,隻輕輕拍哄。


    他不做聲,李英歌生悶氣,生得自己都無趣起來。


    他不諳男女之事,總比他來者不拒,一副情場高手的作派好。


    告白失敗,心意還在。


    認真算起來,她實際年齡比蕭寒潛還長兩歲,她何必和年下計較?


    李英歌自我開解完畢,被他熟悉的輕柔動作拍哄得身心都放鬆下來。


    本來咻咻氣恨,轉眼唿吸就綿長平穩。


    蕭寒潛聽得無聲大笑,探頭見她睡得沉沉的,悄然收手悄然貼近她,虛抱著將人攬進懷中,輕吻她耳鬢散落的碎發,歎息低不可聞,“我的小狐狸長大了……好傻,好可愛……”


    李英歌無所覺,睡夢中隻覺熱得很。


    醒來才發現,蕭寒潛學她弓起身子,大蝦貼小蝦似的排排睡,不熱才有鬼。


    “寡虞哥哥……”李英歌見他酣睡,自己也迷糊著,低低喊了一聲,幹脆不打擾他,自顧綰發穿外裳,輕手輕腳退出起居室。


    外頭天光大躁,算來不過睡了小半個時辰。


    小福全兒和常青不動如山,見李英歌出來,聽她要走,不多問不多看,一個去安排車架,一個抬腳跟上。


    他們前腳走,本該忙得脫不開身的汪曲後腳飄了出來。


    他早得了吩咐,徑直進了起居室,打眼一看,本該酣睡的蕭寒潛赫然盤腿而坐,麵上哪裏有半分睡意。


    汪曲麵露無奈,上前服侍自家王爺披上道袍,嘴裏道,“您先前算計契約的事,小王妃可是看破了?”


    小福丁兒不再隱瞞朝中動靜,以李英歌的敏銳,能以果推因不足為奇。


    不過,隻看破了一半。


    蕭寒潛不答,伸手套廣袖,清亮鳳眸映著斜陽霞暉,閃爍如翩紅春光,柔情幾乎傾瀉而出,“汪曲,我的小狐狸長大了,她說,她歡喜我。”


    汪曲一驚又一喜,服侍穿衣的動作越發放輕,搶答道,“小王妃,很可愛。”


    上迴他一時愣神,一句話讓王爺問了兩次,是他失職,這一次自然不能讓王爺再屈尊問詢。


    蕭寒潛聞言勾起唇,眼中流光越發璀璨,他下床,剪著手踱步,看著汪曲,歡喜之情溢於言表,“是很可愛,也很傻。她怎麽能突然說這種話,我都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對……”


    說著腳步一頓,定定看著汪曲,眼角眉梢都飛揚起來,“汪曲,我以前聽人說心花怒放,隻覺誇大其詞。如今輪到自己,才知其言不虛。”


    他心中開出花來。


    一朵一朵,從她吐出“歡喜”二字起,直至此刻,已是漫心盛放。


    他又開始踱步,似苦惱似無措,“汪曲,我要好好想想,怎麽迴應她,什麽時候迴應她……”


    汪曲怔怔然,默默掖著袖子,假作整理儀容,一顆老心卻抖了三抖。


    他一定是老眼昏花了。


    他家在朝堂上殺伐果決的王爺,怎麽一遇上小王妃的事,就成了地主家的傻兒子?


    這傻樂的模樣,好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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