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外甥?現在多大了?”蕭寒潛側過身子,單手支著頭,垂眸笑看李英歌,挑眉道,“小狐狸,你都當人姑姑了?”


    年紀小輩分高。


    他見過李承銘喊李英歌阿姐,卻無法想象有比李承銘更小的孩子,追著李英歌喊姑姑,小孩子喊大孩子,真是一團孩子氣。


    蕭寒潛無聲的笑,李英歌全然不知他神思飄歪了,隻訝然無語道,“還在我阿姐肚子裏呢。才三個月大。寡虞哥哥,你都這麽老了,宗室裏應該有好多人喊你舅舅、舅公吧?”


    論起輩分亂,非宗室莫屬。


    他說她矮,她就嫌他老。


    懟懟更健康,李英歌覺得和蕭寒潛互懟,比做什麽都自在。


    蕭寒潛不以為然,聞言反而認真迴憶起來,似乎逢年過節進宮時,是有些小小子小丫頭追著他喊舅舅表舅舅堂舅舅,他連皇姐皇妹的孩子都不關注,哪裏分得清那些不相幹的人。


    至於李姝何時有孕又有了多久,他更不會留意。


    這類人情往來,一向是汪曲替他打理的。


    以後麽……


    “以後就輪到你讓人叫舅母了。”蕭寒潛戲謔一笑,目光落在小未婚妻嬌嬌軟軟的小身板上,心下又是一歎,“美味”當前,卻能看不能動,能動也隻能淺嚐輒止,他忽然鳳眸一眯,冷哼道,“依我看,父皇定是沒安好心……”


    他突然覺得,賜婚背後沒有隱情,純粹是啟陽帝惡趣味,故意挑了個年歲相差巨大的媳婦給他,就是用來折磨他的。


    蕭寒潛磨牙,李英歌隻覺他這臉變得莫名其妙,不解的眨了眨眼。


    “別瞪著我看。”蕭寒潛心下無奈,抬手遮住李英歌的雙眼,哄著她閉眼,手順勢而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哄著她,隨口閑話道,“說起孩子,你娘那臭脾氣,對母後這次的玉旨,沒有不滿?小狐狸,你呢?”


    李英歌低低嗯了一聲,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奔波了大半天,此刻被他拍得昏昏欲睡,默了片刻才轉過彎兒來,蕭寒潛指的是馮欣采做妾的事。


    她本就怕蕭寒潛追究謝氏“不敬之罪”,迴過神來忙順從的緊閉雙眼,軟聲解釋道,“鄭國公在五軍都督府任職,馮欣采的父親是鄭國公的庶出堂弟,又在中樞院任左參將。他二人擔的都是軍中實職,偏一個女兒定給了賢王殿下,一個女兒定給你為妾……


    皇後娘娘這玉旨一下,鄭國公和馮左參將的立場,就不得不因女兒的夫家而變。馮氏一族軍權分化,即能削弱馮欣愛帶給賢王殿下的助力,又能通過馮欣采,為你……為太子殿下增加籌碼。


    這些事,我能想明白,娘怎麽會想不明白?娘更不會對皇後娘娘的玉旨心懷不滿,你別錯怪我娘了……”


    蕭寒潛聽得愣怔。


    道理他都懂,但他明明是以“孩子”起的話茬,小未婚妻這鬼機靈,怎麽突然變遲鈍了?


    她沒聽懂他的意思,還是沒開這方麵的竅?


    想謝氏那樣護犢子,恐怕從未教過她內宅陰私。


    也罷,謝氏沒教,他教。


    “小狐狸,你怎麽這麽傻?我是說馮欣采進門做妾,是有誥命身份的,她年紀又比你大……”蕭寒潛暗暗失笑,拍哄李英歌的動作卻越發輕柔,生怕嚇著她似的,語氣透著他不自知的無奈和溫柔,“孩子的事,你和你娘都不必擔心。乾王府的孩子要怎麽生,什麽時候生,我能做主,你也能做主,母後卻不能再做主。


    父皇那裏,有些事情還沒有定論,我現在還無法和你明說。就算母後能如意,把馮欣采塞進乾王府,也不代表能再將人送到我的床上,她也未必有機會能上我的床……”


    他說著一頓,劍眉忽然一皺,對著小女孩說上不上床的,是不是不太合適?


    不能教壞他的小未婚妻。


    蕭寒潛反省完畢,想著開口轉寰一下,低頭一看,頓時啞然。


    李英歌睡著了。


    蜷在他身側睡得小臉紅撲撲的,睡得好香,也好……可愛。


    蕭寒潛薄唇勾出個無聲的笑,拍哄的大手忙收住,小心翼翼扯了塊毯子蓋到李英歌身上,直起身想走,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到她睡得歪歪斜斜的風帽上。


    李英歌頂著風帽迴府,想來是出自李姝的手藝。


    他對李姝沒什麽印象,此刻卻覺得李姝不錯,花的心思很對他的胃口。


    蕭寒潛揪著風帽的尾巴脫下,錯眼見李英歌丟在一旁的外裳裏還卷著一頂風帽,抽出來一看,頓時無聲大笑。


    又是耳朵,又是尾巴,他那未來嶽母和未來妻姐,“推銷”起小未婚妻來真是不遺餘力。


    他喜歡。


    他領情。


    蕭寒潛伸手戳了戳小未婚妻熟睡的臉,頓時玩心大起,重新將風帽戴迴她的頭上,一頂不夠戴兩頂,耳朵和尾巴都齊全了,真像隻小狐狸!


    蕭寒潛翹著嘴角欣賞了一會兒,俯身隔著風帽,輕輕親了李英歌的小腦袋一下,才心滿意足的下了炕。


    外頭風停雨歇。


    蕭寒潛長腿邁步,出了南花園就見常青拎著個食盒望天發呆,心念一轉就曉得她玩的什麽花樣,當下錯身而過道,“李英歌睡下了,你去守著。”


    殿下心情不錯呀,常青看著蕭寒潛轉瞬走遠的身影,端起沒送出去的薑湯,咕咚咕咚幹了。


    她抹著嘴進南花園,蕭寒潛則一路出府,才出了二門,就見側門停著輛低調不失華貴的馬車,隨即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由個丫鬟跟著,拎著裙擺就要進二門。


    陳瑾瑜?


    蕭寒潛挑眉,腳下頓足,冷聲道,“陳瑾瑜,你要是來看李英歌的,就先去前頭花廳等著,她這會兒不方便。”


    陳瑾瑜,陳瑾瑜。


    這世上也就蕭寒潛敢用這種嫌棄的口氣喊她!


    陳瑾瑜學他冷哼,揚起下巴喊了聲四表哥,“小師妹出事的時候你不在,現在她安然迴府了,更輪不到你來馬後炮,管她現在方不方便!”


    事情已經傳到大長公主府裏了?


    蕭寒潛劍眉又是一挑,順著鼻梁看她,權當耳邊是隻討嫌的蒼蠅嗡嗡叫,隻簡單道,“她睡下了。”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打擾人睡覺是要遭雷劈的。


    陳瑾瑜一噎,丟下句“那我先去見李伯母”準備拐去花廳,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拽著蕭寒潛避到一旁,低聲暗搓搓的道,“四表哥,不對呀。我不是教過你,小師妹沉沉穩穩的愛裝小大人,和她談戀愛,約會送禮都是虛的,有機會就得一起睡覺,你怎麽走了?抓住機會睡服她啊!”


    蕭寒潛額角一跳。


    他覺得他果然正直,真正會教壞小未婚妻的不是他,是陳瑾瑜。


    他仔細想了想,決定敷衍陳瑾瑜,省得她在小未婚妻麵前說漏嘴,於是再次簡單道,“睡過了。”


    睡過了就好。


    習慣了同床共枕,將來先婚後愛也就水到渠成了。


    表哥呆萌,師妹遲鈍,她為了這兩個人簡直操碎了心。


    陳瑾瑜嘖嘖搖頭,大喇喇的拍了拍蕭寒潛的肩頭,笑容忽然轉陰,“四表哥,你和小師妹都是發乎情止於禮的人,我曉得你們睡得有分寸。我盼隻盼,將來那個什麽馮欣采做了你的妾,你也能做得到蓋麵棉被純聊天。”


    她拍了兩下沒拍到蕭寒潛高高在上的寬肩,隻得改去揪蕭寒潛的衣襟,帶得他身形微彎,咬著牙威脅道,“女人心,你不懂。雖然這兒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的乖乖接受三妻四妾,庶子庶女。不過我知道,小師妹骨子裏,不是墨守成規的乖覺性子。


    你要是敢寵妾滅妻,敢弄出個庶子庶女來,就得受得住小師妹和你離心。李伯母的脾氣你聽說過吧,我的脾氣你也曉得吧?到時候不用小師妹和你鬧,我可不管什麽名聲清白,必定支持小師妹甩了你,和你和離!”


    蕭寒潛聞言眉頭一皺,心下又是一動,破天荒沒嫌棄陳瑾瑜碰他,反而更傾近幾分,故作聽進了陳瑾瑜的“威脅”,同樣壓低聲音問道,“陳瑾瑜,你即這麽了解她,你倒是說說,她如果鬧,會怎麽鬧?”


    他想象不出來。


    小未婚妻似乎從來沒和他鬧過脾氣。


    有意思。


    陳瑾瑜聞言卻是得意一笑,鬆開抓著衣襟的手,這迴順利拍到了蕭寒潛矮下的肩膀,嘴裏嘿嘿道,“我都說她性子沉穩了,如果要鬧,必定是有理有據,不鳴則已。你不懂啦,女人一旦死了心,和你離了心,那是怎麽鬧都無所謂的。”


    蕭寒潛低低哦了一聲,半垂下的鳳眸流光一閃而過,偏著頭若有所思。


    他險些忘了,小未婚妻手裏還有一張底牌沒有用。


    某些人喜歡趁火打劫,四年前刺殺他,四年後劫殺他的小未婚妻,他也該有樣學樣,趁著這次出的事,順勢再“欺負”小未婚妻一次。


    他的小未婚妻那樣好騙,他好像有點騙上癮了。


    心念閃過,蕭寒潛展顏輕笑,意味深長的迴手拍了拍陳瑾瑜的小肩頭,“陳瑾瑜,你也不算太沒用。多謝你的提醒。”


    陳瑾瑜被他大手拍得一歪,暗道小師妹好可憐,四表哥下手不知輕重,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她轉頭望著蕭寒潛的背影,皺眉道,“我怎麽覺得,四表哥笑得比我還陰險?”


    迎上來的丫鬟雨晴聞言苦笑,少不得坦誠道,“小姐,您那陰險是裝的。至於乾王殿下……您要聽實話嗎?”


    陳瑾瑜斜睨過去,“說。”


    雨晴苦笑,“要我看,您說的,和乾王殿下說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兒。我瞧著,您倆就是雞同鴨講,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計。”


    蕭寒潛還能算計李英歌不成?


    陳瑾瑜不以為杵,擺手道,“不管了。走,找李伯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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