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東宮的事,還能勉強算到內宅上頭,推脫一句’教女無方’。如今?”李姝冷笑連連,伸手一抓落了空,才想起來茶盞砸過了,遂狠狠捶打幾下引枕,磨著後牙槽接著道,“如今這一遭,別說馮三、馮九,就是馮氏開族老祖宗從祖墳裏爬出來顯靈,也別想再指望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認定是馮三公子、馮九公子買兇殺人。


    報複李英歌,就是打蕭寒潛的臉。


    皇室的臉是那麽好打的?


    之前鄭國公府說的好聽是兩頭不得罪,說的不好聽就是兩頭都吊著,被李英歌當眾捅破後,坤翊宮、嫻吟宮暗地裏沒問候過馮氏祖宗才有鬼。


    無非是念著算著鄭國公馮氏乃累世軍功、數代傳承的掌兵武勳,否則明妃怎會乖乖給跪,從坤翊宮迴嫻吟宮接旨暈過去又醒來後,就滿麵歡喜的籌備賢王和馮欣愛的婚事。


    不管明妃心裏對馮欣愛膈應不膈應,鄭國公馮氏的臉卻不是輕易能撕破的。


    不管皇後對啟陽帝的賜婚聖旨是怎麽想到,照樣選中馮欣采為妾。


    但這次是直接對上蕭寒潛。


    “婆婆私下跟正行念叨,說乾王殿下太冷麵冷情,抓起未來嶽丈舅兄也不手軟。”李姝譏誚一笑,“我看乾王殿下這脾氣挺好。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我可等著看馮氏這一遭還怎麽全身而退。”


    說著折身拿妝匣,拍了拍身側,轉嗔為喜道,“英哥兒來,阿姐給你梳頭。”


    孕婦的情緒變化果然略快,不過能撂狠話,就說明李姝的情緒過去了。


    李英歌抿著嘴笑,亦不願李姝深想想出個不妥來,乖乖背過身去,岔開話題,“阿姐,我陪你用過午膳再迴家吧?”


    “你今晚就住這兒。這陣子我就跟個瞎子聾子似的拘在家裏,如今塵埃落定,你好好給我說道說道外頭的事兒。”李姝一下下替妹妹梳頭,動作輕柔語氣卻冷硬,“且叫外頭也知道知道,你這迴受了多重的’驚嚇’,不必急著迴家。我讓人家去說一聲,娘自會明白。”


    暴雨阻路,也阻礙了消息傳遞,有一晚時間緩衝,足夠讓今天的事鬧得滿城盡知。


    李英歌無可無不可,眼風一掃,哭笑不得道,“要留宿總要再去知會親家老太太一聲,梳兩條大辮子還怎麽見客?”


    “婆婆如今隻在乎我肚子裏的寶寶,哪裏會糾禮節上的錯。”李姝不以為然,一麵喊丫鬟,一麵撇嘴,“寶寶的事正行一味聽婆婆的,別說二門,院門都不讓我出。我閑得都快發黴了,正好給你做了些風帽,快來試一試。”


    她說著抱怨的話麵上卻滿是甜蜜,等打開裝風帽的小藤箱,臉色更是大亮,“沒白費我的功夫,大小花樣正合適。”


    一道幫著抬藤箱的常青看著快滿出來的風帽們,頓時無語,大姑奶奶這是真閑出屁了,做的數量夠李英歌照三餐換著戴,一個月都戴不完。


    李英歌亦是無語,揪著風帽後頭綴著的小尾巴,汗顏道,“阿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不是小孩子不重要,當年謝媽媽給你做了不少帶耳朵尾巴的暖帽,說是乾王殿下一見就歡喜,這才是重點。”李姝秉持謝氏的宗旨,不放過任何能讓李英歌討蕭寒潛歡喜的機會,不由分說的繼續試戴風帽,滿意道,“我們英哥兒真可愛。你們說是不是?”


    不用她問,圍觀丫鬟們已撫掌讚道,“二少奶奶辮子梳得好,二小姐模樣生得好,兩廂一搭,真是又嬌俏又可愛。”


    李英歌一顆禦姐心忍不住抖了一抖。


    常青卻咧著嘴笑,“還真像隻小狐狸。”


    丫鬟們不明所以,李姝卻和常青一樣,曉得蕭寒潛私下對李英歌的昵稱,捂著嘴就笑,“我特意挑的輕軟花綢,擋風不嫌熱,陰天雨天好戴,晚上做睡帽也是合適的。”


    她話中有話,李英歌和蕭寒潛婚期在即,晚上當睡帽戴,左不過是戴給蕭寒潛一個人看的。


    李姝說罷咯咯笑,看著李英歌一臉“小夫妻情趣,你早晚懂得”的揶揄表情。


    李英歌一顆禦姐心,聽著李姝銀鈴般的笑聲,忍不住又抖了一抖。


    她抖風帽尾巴就跟著抖,惹得李姝屋內一陣喧闐笑語。


    由康家下人領進門的謝媽媽,卻是氣的嘴角直抖,當下匆匆問過安,就攬著李英歌反複打量,“真是天要下雨賤人要作妖!乾王殿下拎了隻落湯雞登門,夫人且正料理著!我們英哥兒怎麽就這麽事事不順!”


    她關切打量李英歌是否安好的動作,和她滿嘴嫌惡不恥的語氣嚴重不符。


    畫風略分裂,眾人愣怔。


    眾人隻當謝媽媽突然登門,是謝氏得了消息不放心,話音落下李姝就覺出不對,皺眉道,“媽媽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落湯雞,又怎麽扯上乾王殿下了?”


    剛被李姝罵過落湯雞的李英歌卻是心頭一動,挑眉看向謝媽媽,“妙堂姐出事了?”


    她早有安排,又和謝氏、楊媽媽通過氣,看謝媽媽這副模樣,隻怕事情走向超出了她的預料。


    怎麽會牽扯上蕭寒潛?


    李英歌訝然。


    謝媽媽不知內情,聞言也沒細想,當下譏笑道,“可不就是她!好好的去青羽觀打醮還願,前後多少婆子護院跟著,倒淋成了隻落湯雞,被乾王殿下送迴府了!”


    短短一句話,可供內宅中人腦補的餘地可就大了。


    李姝柳眉倒豎,錯眼見李英歌隻有驚訝沒有意外的麵色,眉毛不由緩緩放平,沉吟道,“雖有娘坐鎮,但乾王殿下在,你還是趕緊和謝媽媽迴去,我就不留你了。婆婆那兒我自會說。”


    說罷還不忘提醒道,“媽媽來得正好,這一箱風帽你且替英哥兒收好。”


    謝媽媽一看就心領神會,擼著李英歌帽子後的尾巴笑,“大姑奶奶有心,我定好好收著。”


    迴頭加到嫁妝裏頭去,乾王殿下見了定歡喜。


    謝媽媽氣歸氣,卻還有閑心玩風帽,可見李妙的事雖出了,卻沒鬧起來。


    李英歌默默拽迴尾巴,起身跟著謝媽媽告辭。


    話分兩頭,且說一個時辰之前,謝氏聽罷護院的迴報後,開門派李福出麵協助小福丁兒善後,關門和楊媽媽皺眉道,“這可真是應了之前的景。任誰都要想到馮氏頭上。不過,馮氏族人又沒傻也沒死光,鄭國公的腦子也沒被驢踢,怎麽會下這種此地無銀的黑手?”


    她的想法和李英歌同步了,直覺馮氏不是背後主使。


    且作為京城城管的五城兵馬司到現在都沒露麵。


    “鄭國公雖是五軍都督府的中軍都督,臉卻還沒大到能讓五城兵馬司裝聾作啞。”謝氏眯著眼沉思,嗤笑道,“這是哪個黑心爛腸的王八犢子閑著沒事兒幹,借著英哥兒和馮氏的’過節’,在背後弄鬼?”


    李府如今還有什麽可圖的,無非是始終站在他們身後的蕭寒潛。


    牽扯到皇子女婿,謝氏再多驚怒也隻得硬生生壓著,沉吟著若有所思。


    “老天爺保佑,好在英哥兒沒事。”楊媽媽雙手合十,道教佛教一起拜,大事不好說就說小事,“英哥兒不逃不避的,反逼著對方把事情往大裏鬧。府衙不管,宮裏總歸要過問的。隻盼著老天爺開眼,能讓我們英哥兒順順利利到出閣。”


    謝氏眉頭一皺,呸道,“糟心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你求老天爺開眼,不如求老天爺停雨,早不下晚不下,淨添亂。”


    她隨口一罵,楊媽媽卻想起了李妙,“今天真是不利出行。您看,要不要派人接吳先生和妙堂小姐迴來?”


    謝氏抬頭看天,嗤笑道,“這鬼天氣,她就是有萬般打算也無處施展,且有英哥兒的人在。你替李妙瞎操什麽心?”


    楊媽媽正要接口,就見守門的丫鬟掀起門簾,報道,“吳先生和妙堂小姐迴來了。跟車的婆子正等在院子裏,夫人見不見?”


    說曹操曹操到。


    楊媽媽揚聲讓人進來,一見正是李英歌安排進打醮車隊的跟車婆子,心頭頓時一跳,“怎麽是你親自過來,出了什麽事兒?”


    好的不靈壞的靈。


    李妙淋成了落湯雞,吳先生也沒好到哪裏去,跟車的婆子和護院臨時雇了轎子,才將二人抬迴了李府。


    “大雨衝了山道,馬車一顛震壞了車軸,好容易下了山偏偏雨勢太大,半晌才雇著轎子,妙堂小姐又驚又冷,這會兒還暈著呢。”婆子緊趕慢趕迴來,暴雨天悶出一身熱汗,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偏又真出了事,說話越發顛三倒四,“得虧遇上乾王殿下,將妙小姐送了迴來。否則這一路還不知要被人怎麽說道。這會兒人都在外院花廳,夫人……”


    渾身濕透的待嫁少女,伸出援手的未娶皇子,這一路招搖過市,特麽還不夠人說道麽!


    謝氏猛地起身,讓丫鬟去喊謝媽媽,“去康家接英哥兒迴來。”


    話音未落,就帶著楊媽媽往外院而去。


    謝氏心思飛轉,背影殺氣騰騰。


    婆子望著謝氏轉瞬遠去的背影愣神,半晌迴過神喃喃道,“夫人,奴婢話還沒說完呢……”


    她重點還兜著沒說,夫人不會是要去怒揍“英雄救美”的乾王殿下吧?


    婆子頓時驚得虎軀一震,咽著唾沫抓起裙擺,哭喪著臉狂奔出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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