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人專會躲在暗處謀劃害人,今生她也要讓他們嚐嚐被人暗害的滋味。


    李英歌直直迎上袁驍泱的目光,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屑神色,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袁公子如果問完了,就請吧。”


    “李二小姐別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袁驍泱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又輕又慢地道,“既然李二小姐說是我多心多想,那我就當真是如此,還望以後若還有機會相見交談時,請李二小姐能平常以待,可別讓外人也跟我一樣多心多想,還當我和李二小姐之間有什麽不愉快,說出去,與你與我都不太好聽不是?”


    李英歌幾乎冷笑出聲。


    袁驍泱也太把自己當一迴事兒了,袁家是什麽牌麵上的人,要不是今天有城陽大長公主下帖相邀,黃氏和袁驍泱有什麽資格和李府的人出席在同一個交際場合之中?


    更別提現在是她有意探探袁驍泱的底,才沒有讓雨晴直接趕他走,或是自己退一步避讓開來,否則他哪兒來那麽大臉說想見她就見,說有事想問就能在這裏亂噴些自以為是的廢話。


    李英歌似笑非笑的看著袁驍泱。


    袁驍泱不用仔細辨認,都能從李英歌的麵上眼中,看出她的不屑和無謂,他一向沉穩的心中不由閃過一絲異樣。


    當下卻不給李英歌再拿話堵他的機會,接著道,“我倒是想問問李二小姐,怎麽對袁家的事那樣熟悉,連袁家名下做著和東北幾處馬場相關的生意都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李二小姐或者李府的其他人,曾打探過袁家生意上的事?不知這是何用意?”


    袁驍泱果然聽說了正廳裏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心裏有鬼,黃氏怎麽會不管不顧的,還在長公主府做客,就派身邊的鄭媽媽將事情馬上報給了袁驍泱聽。


    黃氏也和前世一樣,一遇上什麽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首先就是問她最最看重疼愛的袁驍泱,隻不知當初娶她害她,是否也曾私下找袁驍泱拿過主意,才動的手?


    李英歌想到這裏,看向袁驍泱的目光越發冷淡,反問道,“袁公子怎麽不猜是朝廷派去東北邊關的官員查到了什麽?徹查馬賊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袁公子出身東北淇河,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吧?我知道那些事,可和我的家人沒關係。至於是誰說給我聽的,恕我不能也不想說。”


    她之前對黃氏說那番話時,特意帶上了蕭寒潛,就是想讓黃氏和袁驍泱順著她的話茬,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越複雜越好。


    黃氏看著慈和,袁驍泱看著溫潤無爭,其實內裏都是暗藏城府的人精,這種性格的人難免多疑多思,她就是要刻意帶歪他們的思路。


    袁驍泱確實想歪了,聞言線條柔和的臉有一瞬間的緊繃。


    他雖不清楚劫殺蕭寒潛的刺客是真馬賊還是假馬賊,但他能肯定的是,袁家名下的生意明麵上的賬目、人事都做得天衣無縫,又有淇河李氏的內大房暗中幫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牽扯到朝中糾紛中去。


    隻是此時此刻聽聞李英歌意有所指的話,他不得不心生警惕,也許朝中的事暫時還攀扯不到袁家這個商賈頭上,但商場如戰場,其中風險艱辛不比官場傾軋簡單,畢竟袁家是今年皇商競標的熱門之一,也許針對的他們的,是那些競爭對手……


    何況麵前這個身份尊貴家世顯赫的小女孩,她的話聽著像是無的放矢,卻不得不讓他多留一個心眼。


    看來京中形勢不比東北邊關,他一慣穩紮穩打的做法也許該改一改了,淇河李氏內大房給他鋪排好的敲門磚,他迴頭就要用上。


    袁驍泱心中思緒紛雜,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突然揚唇笑起來,“李二小姐不愧是京中高門的閨秀,我本家中也有李二小姐這般年歲的族妹,卻沒有一個像李二小姐這般,小小年紀就沉穩冷靜的……”


    李英歌眉心微蹙,不懂袁驍泱怎麽會突然轉了話鋒,她也不想弄懂,隻再次語氣平平的道,“袁公子還有什麽要問的?如果沒有了就請罷,我是不在乎涼亭裏多個無關的人杵著,但城陽大長公主既然派人請了你去,總不好讓城陽大長公主久等。”


    不等袁驍泱開口,李英歌話音一落,就見雨晴帶著常福和常緣迴轉,急急走進涼亭。


    常福和常緣雖已聽雨晴說了前因後果,但遠遠看來就覺得涼亭內的氣氛似乎不太好,當下向李英歌行過禮,也不管亭內還杵著個袁驍泱,就道,“我們摘了好些新鮮花葉,這就帶你過去看看,謝媽媽可講究如何整那些花瓣,你快去親自看著我們弄,省得迴頭謝媽媽又來數落我們粗手粗腳。”


    常福和常緣隻當袁驍泱不存在,徑自說起閨閣女兒的小事。


    袁驍泱隻挑了挑眉,對著李英歌無聲地頷首當作告辭,就利落的轉身出了涼亭。


    李英歌這才看向雨晴,故作沒好氣的道,“大概是我之前在廳中,和袁太太問了幾句我族姐的話,所以袁公子就過來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別擔心,不過是小事,迴頭也不必特意告訴瑾瑜姐姐了。”


    雨晴當時在廳中已聽了個一清二楚,李英歌那位本族的同名族姐,是袁驍泱已死的前妻。


    不管內情如何,被人當眾提及早已休棄的前妻,是個男人大概都不會太樂意罷……


    雨晴這麽想著,就徹底放下心來,叉手福禮告了聲罪,就出了涼亭攆上袁驍泱。


    常福和常緣對視一眼,不由擔心道,“英哥兒,你沒事吧?”


    她們近身服侍李英歌多年,哪裏會看不出那張總是紅潤有神的小臉,此刻隱隱透著冷意。


    李英歌暗暗籲出一口長氣,並不接話,隻站起身笑道,“走,我們摘花去。你們留個人等在門上,待會兒瑾瑜姐姐來了,就直接帶到水潭那頭去。”


    常福就跟著李英歌先過去,而常緣留在了涼亭等陳瑾瑜。


    這邊雨晴在半道上尋了間供賓客更衣的小院子,命小丫鬟服侍袁驍泱用醒酒湯,就見一個婆子匆匆趕來。


    這婆子就是之前給袁驍泱帶路,半道離開的那位,一聽是陳瑾瑜身邊的大丫鬟找,忙趕了過來。


    雨晴瞥一眼在屋內用醒酒湯的袁驍泱,拉著婆子站到小院子內,低聲喝斥道,“怎麽丟下客人就自己跑了?這裏可是內院!怎麽能放著男客單獨一個人亂走!”


    那婆子忙解釋道,“是花園子裏隔開的錦幔倒了,下頭的人找到我這裏,我就先去處理那頭的事了。本想著桃林那頭這時節哪裏會有人去,就讓袁公子在那裏等我。哪裏想到會遇見雨晴姐姐你呀,怎麽,出了什麽事?”


    這麽說袁驍泱會在桃林裏果然隻是巧合?


    雨晴暗暗鬆了口氣,又問了婆子幾句確定確實是事發突然,這才將這一茬揭了過去,吩咐婆子道,“我身上還擔著差事,人我就交給你了,這次別管什麽事,你都得親自把人送到琉華廳去,聽明白了?”


    婆子哪裏敢多問,忙就點頭如搗蒜似的應下,親自送雨晴出了小院子,又進屋到袁驍泱跟前道惱,見袁驍泱並無半點被慢待的不虞,不由又奉承了幾句,就請袁驍泱移步,帶人往琉華廳而去。


    袁驍泱隻覺一碗熱燙酸辣的醒酒湯下去,方才還有些微醺的腦子,轉瞬就更清明了幾分。


    他背著手緩步跟在婆子身後,一麵看著長公主府錯落精巧的景致,一麵又將心緒轉到了李英歌身上。


    那個和他前妻同名的小女孩,讓他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錯覺。


    當她冷臉看向他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個曾經也愛和他使小性子的前妻。


    他不懂怎麽會有這種古怪的感覺。


    明明是長相年歲都相差甚遠的兩個人,更何況家世身份都大不相同,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一種讓他莫名動容的情緒暗暗滋生。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通常他覺得奇怪的事,一旦深入探究,就真如他所感所想確實有異,這二十年間,這樣的直覺曾幫過他很多次,也曾助過袁家很多次。


    他相信他的直覺。


    他還發現,那是個很能說會道的小女孩,她看似句句都答了他的問話,實則什麽有用的內容都沒有迴答,不過是在敷衍他罷了。


    袁驍泱收攏思緒,偏頭看向身後,尚未開花的桃花林已經遠遠淡出了他的視野。


    而那個他莫名在意的小女孩,也已經看不到了。


    袁驍泱收迴視線,忽然扯出一絲神色莫辨的淺笑,低聲自言自語道,“李英歌……倒是個有意思的小丫頭……”


    他本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人能引起他的興趣,卻沒想到一進京,就讓他碰上了個有趣的小丫頭。


    他幾乎可以預見,在京中的生活,也許不會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樣枯燥無聊。


    不僅是那個小丫頭,還有李府當家男主子李子昌,他也要讓人去好好查一查……


    謝氏和那小丫頭的態度他可以先不管,但李子昌對袁家如何,他卻不能不管。


    袁驍泱抬眼,靜靜看向近在眼前的琉華廳,嘴邊笑意更深,嘴中再次喃喃道,“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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