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唐雲又瞧了瞧桌上的飯菜,再看了眼母親粗糙的手掌。心道,一定得把老媽接到伊瑞星享享福。有神女照顧,再吃點好東西,過兩天舒心的日子。那張大金床就算了,太硬......


    事實上這一切也和唐雲想象的差不多,隨後席間話題就開始轉向唐雲在軍區裏的關係,和東湖杜氏的關係、九頭鳥的關係。倒真沒人提他和伊瑞星之間的關係。這些親戚們說話雖然不敢直白到你幹啥,你有多少錢,一個月掙多少錢,有多少房子,一平米多少錢的程度。但也在不停嚐試著掂量唐雲的身價,有多少社會關係。


    當然,以他們的見識,他們也掂量不出什麽。沒多會兒,唐雲那幾個小輩的兄弟姐妹也開始挨個敬酒搭話。和自己父母一唱一和,繞來繞去說的話無非就是推個薦、謀個職,幫扶幫扶,什麽什麽事兒行個方便之類的話。


    唐雲還是掛著唯唯諾諾的笑容,凡是就是順著說說,也不往後多說。


    心裏默默盤算著時間,約莫過了四十來分鍾,唐雲摸出手機悄悄發了條消息,隨後十分歉意的站起身。


    “我的時間太緊張了,聯邦和伊瑞之間的戰爭剛停下,伊瑞星那邊還有些好戰分子瞎折騰,我也還得跟著忙活。過會兒軍區領導還要來接我,就不攪擾各位了。”


    看唐雲如此說,馮家的親戚們肯定是要盡量挽留的。大家客套話還沒說完,馮家大門口響起了兩聲汽車的喇叭聲。


    隨後劉澤帶著兩個勤務員客客氣氣的走到大門旁,象征性的敲了敲。


    “抱歉打擾各位了,我是劉澤,現在負責聯邦和伊瑞戰後問題的協調工作,暫時代任聯邦戰後辦公室主任。領導有安排,我來接唐雲去軍區,給大家添麻煩了。”


    劉澤說話的口氣非常客氣,但口氣確實官腔,臉上更沒有什麽笑容。直到看見從大廳裏迎出來的唐雲這才鄭重其事行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點頭哈腰的賠笑、陪話。那真是做足了樣子,給足了唐雲麵子。搞的唐雲都覺得假,趁著沒人注意把手藏在腰後麵豎了豎中指。搞的劉澤身後的兩個勤務員忍不住直想笑。


    雖然偷偷豎了中指,但唐雲也是讀過《演員自我修養》的演技派鮮肉。鄭重其事的跟馮家人介紹,“這位是軍區領導,聯邦的少校軍官,伊瑞和聯邦戰後這些事情的主要負責人。以後咱自家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也可以拜托劉軍官幫忙照應。”


    話說完,馮家這些許多年沒有見過麵的親戚又一下子對劉澤熱情了起來。拿碗添筷子,要留他吃飯。劉澤哪裏肯依?一邊客氣的婉拒,一邊打著官腔催促唐雲快些準備。


    早都是和唐雲一起做好的扣,給他長點臉,也早些把他從尷尬的應酬中拖出來。僅此而已。至於以後會不會真的幫襯馮家這些親戚......就衝著唐雲母親那雙粗糙的手,那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劉澤是個滑溜人兒,這些事兒交給他做自己當然放心。至於馮騰為了替自己擋槍挨的兩下傷......恩恩怨怨,一碼歸一碼。唐雲返迴波茲曼州以來他父親那邊的唐家親戚他也是一個沒見。


    古話說的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意思大概就是說水太清了,魚沒法生存。要求別人太多,盯著別人的缺點看就沒有夥伴。


    可無徒就無徒,借個諧音,“烏圖”爾們有多少親戚這樣的“徒”?老禮兒將親戚情分,講血濃於水。可存在先於本質,唐雲是個看得上老禮兒的人麽?


    從唐雲進到馮家到劉澤來接人,馮家老宅似乎蓬蓽生輝一般。簡直比往日裏過年還要熱鬧。可......


    從始至終,唐雲的母親都隻是偷偷攬著自己的胳膊,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可能是因為太過開心,或者是因為激動身體略有不適導致她胃口不佳。整餐飯她也就吃了三五口,而這三五口也隻是扒一扒自己麵前的白米飯。一下菜都沒有夾過。


    一言不發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因為沒人跟她說話。當然,兩句台麵上的“二姐有個好兒子”、“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之類的還是有的。可這種毫無情感,沒有鹹淡的話有個屁的價值?這就是濃於水的血緣關係麽?至於不夾菜,誰知道是不是習慣了?


    可當唐雲說些個卷了馮家親戚麵子的話時她卻還會偷偷掐他胳膊,給他遞眼色。那意思大概就是,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都是親戚啊?都是你的長輩啊?都是我的......娘家人啊?當唐雲讓劉澤日後照顧他們的時候,母親又會真心的開心的笑。


    感受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唐雲心裏的的確確的難過。但他真的不在乎這個。還是那句老話。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話放在母親身上,放在4營的漢子們身上、放在3隊弟兄身上、烏圖爾身上、東湖杜氏家兵們的身上、九頭鳥的“奸商”身上......唐雲可以“不清”,更可以“不察”。在那些人中,唐雲還是那個唯唯諾諾凡事抹不開麵兒的懦弱小子,從來沒變,也不需要變。在馮家人這......不行。


    又是各種各樣的客套話,姨媽和舅媽們還流下了幾滴眼淚。劉澤衝唐雲使個眼色,隨後便接過各種各樣的話頭替唐雲攔下馮家親戚們“不舍”、“挽留”的話。唐雲也輕輕攙著對馮家戀戀不舍的母親向二樓角落裏的房間走去。


    不得不說,唐雲母親的房間很簡樸。簡樸到了簡陋的程度。一張桌子一張床,桌上有把掉了漆的水壺和一個小號的保溫杯。除此以外便僅剩下一套鋪蓋了。那被單被罩一塵不染,洗的褪色泛白。所有隨身行李更是簡單到一個長邊都超不過六十公分的薄皮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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