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屋中,紅姑正坐在榻上等我,我坐到她對麵,她問:“一切順利?”

    我點點頭:“李妍此次真該好好謝你,你謀劃的見麵方式果然震動了公主,讓早就不知道見了多少美人的公主竟然失態,賞人如賞花的言詞應該也已經打動了公主,公主肯定會傾其力讓李妍再給皇帝一個絕對不一般的初見。”

    紅姑掩嘴嬌笑:“混跡風塵半輩子,耳聞目睹的都是鬥姿論色,若隻論這些,良家女如何鬥得過我們?現在就看李妍了,不知道她打算如何見皇上。”

    我靜靜坐了會兒,忽然起身從箱子裏拿出那個紅姑交給我的青色手帕,看了會兒藤蔓纏繞的“李”字,心中輕歎一聲,抬手放在膏燭上點燃,看著它在我手中一點點變紅,再變黑,然後化成灰,火光觸手時,我手指一鬆,最後一角帶著鮮紅的火焰墜落在地上,迅速隻餘一灘灰燼,曾經有過什麽都不可再辨。

    我手中把玩著請帖,疑惑地問:“紅姑,你說公主過壽辰為何特意要請我們過府一坐?”

    紅姑一麵對鏡裝扮,一麵說:“肯定是衝著李妍的麵子,看來李妍還未進宮,但已很得公主歡心。年輕時出入王侯府門倒也是經常事情,沒想到如今居然還能有機會做公主的座上賓,真要多謝李妍。”

    我靜靜坐著,默默沉思,紅姑笑道:“別想了,去了公主府不就知道了?趕緊先裝扮起來。”

    我笑搖搖頭:“你把自己打點好就行,我揀一套像樣的衣服,戴兩件首飾,不失禮就行。”

    紅姑一皺眉頭,剛欲說話,我打斷她道:“這次聽我的。”紅姑看我神色堅決,無奈地點了下頭。

    宴席設在沿湖處,桌案沿著岸邊而設。布置得花團錦簇、燈火通明處應是主席,此時仍舊空著,而我們的位置在末席的最末端,半隱在黑暗中。四圍早已經坐滿人,彼此談笑,但人聲鼎沸中根本無一人理會我們。

    紅姑四處張望後,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眼中卻略含失望,我怡然笑著,端茶而品。等了又等,喝完一整盞茶後,滿場喧嘩聲中忽然萬籟俱寂,我們還未明白怎麽迴事情,隻見人已一波波全都跪在地上,我和紅姑對視一眼,也隨著人群跪倒。

    當先兩人並排而行,我還未看清楚,人群已高唿:“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千歲。”我忙隨著人群磕頭。

    一番紛擾完,各自落座,紅姑此時已經品過味來,緊張地看向我,我笑了笑:“等著看吧!”

    因在暗處,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打量亮處的各人,阿爹和伊稚斜口中無數次提到過的大漢皇帝正端坐於席中。還記得當年問過伊稚斜“他長得比你還好看嗎”,伊稚斜彼時沒有迴答我,這麽多年後我才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他雖然長得已是男子中出色的,但還是不如伊稚斜好看,隻是氣勢卻比伊稚斜外露張揚,不過我認識的伊稚斜是未做單於時的他,他現在又是如何?

    紅姑輕推了我一下,俯在我耳邊低聲調笑:“你怎麽臉色黯然地盡盯著皇上發呆?的確是相貌不凡,不會是後悔你自己沒有……”我嗔了她一眼,移眼看向衛皇後,心中一震,伊人如水,從眉目到身姿,都宛如水做,水的柔、水的清、水的秀,都匯集在她的身上。燈光暈照下,她宛如皓月下的天池水,驚人的美麗。這哪裏是開敗的花?有一種美是不會因時光飛逝而褪色。

    紅姑輕歎口氣:“這是女人中的女人,難怪當年竇太後把持朝政時,皇上悒鬱不得誌時會一心迷上她,甚至不惜為她開罪陳皇後和長公主。”

    我點點頭,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絲酸澀,不敢再多看衛皇後,匆匆轉開眼光。

    平陽公主和一個身形魁梧,麵容中正溫和的男子坐於皇上的下首,應該是衛青大將軍,人常說“見麵不如聞名”,衛青大將軍卻正如我心中所想,身形是力量陽剛的,氣質卻是溫和內斂的。平陽公主正和皇上笑言,衛大將軍和衛皇後都是微笑著靜靜傾聽,大半晌沒有見他們說過一句話,姐弟倆身上的氣質倒有幾分相像。

    主席上的皇親國戚和顯貴重臣,觥籌交錯,笑語不斷,似乎熱鬧非凡,可個個眼光都時時不離皇上,暗自留意著皇上的一舉一動,跟著皇上的話語或笑或應好,一麵奉迎著皇上,一麵還要彼此明爭暗鬥,言語互相彈壓或刻意示好。唯獨霍去病埋著頭專心飲酒吃菜,偶爾抬頭間,也是眼光冷淡,絲毫不理會周圍,不交際他人,大概也沒有人敢交際他,從開席到今竟然隻有一個二十二三歲的男子曾對霍去病遙敬過一杯酒,霍去病微帶著笑意也迴敬了他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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