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老遠,忽然想起他要如何下樓,他肯定不願意別人觸碰他的身體,緊咬著牙,惱恨自己地猛跺了幾腳,又匆匆往迴跑,找會操作那個木箱子的人去告訴天照和石風如何下樓。

    “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合。泛地無舍,衢地合交,絕地無留,圍地則謀,死地則戰,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

    我心有所念,停住了筆。為什麽?當日被九爺神態語氣所懾,竟然沒有仔細琢磨他所說的話。按照他的說辭是因為顧及到石舫幾千人,所以不許我生事,可我們托庇於官家求的隻是生意方便,並不會介入朝堂中的權力之爭,甚至要刻意與爭鬥疏遠,既然當年飛揚跋扈的竇氏外戚沒落都沒有讓石舫幾千人人頭落地,我依托於行事謹慎的公主,豈不是更穩妥?隻要行事得當,日後頂多又是一個由盛轉衰,難道境況會比現在更差?九爺究竟在想什麽?難道他眉宇間隱隱的悒鬱不是因為石舫?

    聽到推門的聲音,我身形未動,依舊盯著正在抄錄的《孫子兵法》發呆,李妍將一壺酒放在我麵前:“你還打算在屋子裏悶多久?”我擱下毛筆看著她道:“紅姑請你來的?”

    李妍垂目斟酒:“就是她不讓我來,我也要自己來問個明白。你把我們兄妹安置到園子中,總不是讓我們白吃白喝吧?”說著將酒杯推給我,“喝點嗎?這個東西會讓你忘記一些愁苦。”

    我將酒杯推迴給她:“隻是暫時的麻痹而已,酒醒後一切還要繼續。”李妍搖搖頭,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你不懂它的好處,它能讓你不是你,讓你的心變得一無負擔,輕飄飄,雖然隻是暫時,可總比沒有好。”

    我沒有吭聲,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李妍一麵慢慢啜著酒,一麵道:“你有何打算?”

    我捧著茶杯,出了會子神,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原本是想替石舫扭轉逐步沒落的局麵,可突然發現原來沒有人需要我這樣做,隻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李妍,我是不是做錯了?”

    “金玉,如此愚蠢的話你也問得出?人生不管做什麽都如逆水劃舟,沒有平穩,也不會允許你原地踏步,如果你不奮力劃槳,那隻能被急流推後。即使落玉坊想守著一份不好不差的生意做,守得住嗎?天香坊咄咄逼人,背後肯定也有官家勢力,石舫的不少歌舞坊都被它擠垮和買走,你甘心有一日屈伏於它腳下嗎?”

    我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到長安日子不長,事情倒知道

    得不少。”

    李妍麵色變換不定,忽握住我的手,盯著我低聲道:“你我之間明人不說暗話,從我猜測到你歌舞意圖時你也肯定明白我所要的,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雖沒有將手抽脫,可也沒有迴應她,隻微微笑著道:“即使沒有我的幫助,憑借你的智慧和美貌,你也能得到你要的東西。”

    李妍看了我一會兒,淺笑著放開我的手,端起酒一仰脖子又是一杯,她的臉頰帶著酒暈,泛出桃花般的嬌豔,真正麗色無雙。她的秋水雙瞳卻沒有往日的波光瀲灩,隻是一潭沉寂。韶華如花,容貌傾國,可她卻嬌顏不展,愁思滿腹。

    方茹柔軟的聲音:“玉娘,我可以進來嗎?”語氣是征詢我的意思,行動卻絲毫沒有這個意思,話音剛落,方茹已經推門而進。

    我歎道:“紅姑還找了多少說客?”沒想到紅姑在外笑道:“煩到你在屋子裏呆不下去為止。”我道:“你進來,索性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說清楚。”

    李妍在方茹進門的刹那已經戴上麵紗,低頭靜靜坐在桌子一角。方茹和紅姑並肩坐在我對麵。我一麵收起桌上的竹簡,一麵道:“紅姑,吳爺應該和你說了,石舫已經不要我們了。”

    紅姑笑嘻嘻地道:“不知道我這麽說你會不會惱,反正這話我是不敢當著吳爺麵說的,吳爺掌管的歌舞坊,石舫這次全都放手了,說是為了籌集銀錢做什麽藥草生意,隻要在一定時間內交夠錢,就都可以各自經營,也允許外人購買,但會對原屬於石舫的人優惠。吳爺如今一副好像已經家破人亡的頹敗樣子,人整日在家待著。可我聽了此事可開心著呢!沒有石舫束手束腳,我們不是正好愛幹什麽就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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