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初步猜到了當年陸老太太應該是將那個孩子交給丫鬟秀珍帶走,還每個月都給他們一大筆銀子,一直維持了三年時間,雖然不知道最後為什麽停止了,但可以判斷那個孩子至少活到了三歲。


    陸之遠要找到秀珍和那個孩子,絕不能讓這個孩子落在三皇子和陸政鶴他們手上。


    三天後唐風和朱平迴來複命,帶迴的消息卻並不樂觀。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陸之遠進屋之後直接問道。


    “我們去了那三個種植棗樹的村莊,可當地的村民都不記得三十多年前的秀珍和那個孩子。”朱平麵露羞愧之色,他們走了幾日卻是無功而返。


    陸之遠雖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隔了三十多年想找到一個人很困難,當務之急隻能繼續加派人手去找。


    京城中形勢嚴峻,好似要發生大事一樣,近來京城周圍的兵將不斷往城裏調,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少反倒是巡邏的兵將越來越多,風平浪靜的表麵下湧動著層層暗潮,隱隱的向著京城外麵擴散著。


    白素素住的孟陽縣也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氣息。


    原本安靜的小鎮子上出現了不少生麵孔,挨家挨戶的找一個叫秀珍的人。


    “你們聽過秀珍這個人嗎?”白素素問宅子裏的丫鬟。


    丫鬟們都搖頭表示並不知道。


    這一晃又是幾日,來找秀珍的人已經好幾撥了,這迴不僅是白素素,連一直養病不管事的羅氏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京城似乎真的出事了。


    事情的發展似乎沒逃過她們的擔心,朱平連夜快馬加鞭帶迴來的消息,陸家出事了。


    陸政賢因為謀害皇貴妃以及皇室子嗣被關押天牢,陸之遠被削去官位連同陸家其他人被一同押入天牢。


    收到消息那天白素素跌倒在椅子上半晌沒動,羅氏急得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不省人事了。


    朱平是送消息來的,順便也是奉命來護送白素素和羅氏她們這些人離開孟陽縣的,這邊宅子離京城太近,恐怕會被人發現。


    白素素不想走,她想去找陸大人,可眼下羅氏病重難測,陸淮安和金草兩個小的又無人照料,她怎麽都走不開。


    她幾經思量還是決定聽從朱平的話,先帶著人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行商量其他。


    他們是決定往南邊走的,江南之地有金草的生父在那邊,漓山幫如今勢頭正勁,想必朝廷一時半會的也沒辦法攻下,她此行便是準備投靠孟幫主的。


    往南走這一路,羅氏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雖然越往南氣候氣候越暖和,但她還是生息越來越弱。


    白素素眼見著一個人在自己麵前逐漸凋零,雖然她和羅氏遠無交情,近無恩怨,但心中也談不上好受。


    羅氏走的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白素素端著藥碗給她,“夫人喝藥吧。”


    羅氏渾渾噩噩幾日,這一日倒是精神好了不少,睜開眼睛看著她,一雙眼睛透著看透世事的清澈,“白姨娘,謝謝你。”


    白素素攪動藥汁的手頓了頓不解的望過去,“夫人謝我什麽?”


    “淮安的事。”羅氏虛弱的笑了笑。


    白素素看著她的神色末了也笑了,“你怎麽知道我記起來了。”


    “一個母親看著孩子的神色不會騙人的。”羅氏輕輕歎息一聲,“你是知道我命不久矣所以才故意假裝不知道的吧。”


    白素素沒說話,羅氏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我對過去一直有些零碎的記憶,隻是一直拚湊不起來。直到那日聽說陸家出事,這些事就一下子連到了一起。”白素素迴答。


    聽到陸之遠出事的消息羅氏急火攻心,白素素擔心陸大人的心情比羅氏更多,也是那時候她腦子裏很多一直連不到一起的片段都一一重合了。


    “我還是要謝謝你沒有告訴淮安事實真相。”羅氏整個人靠在車廂上,她低頭咳嗽了一聲,蒼白的臉色好似一張紙。


    “夫人不必謝我,是我應該謝謝你。這幾年你將淮安養的很好。”白素素這句話是真心地,羅氏不管以前怎麽樣,至少她對陸淮安是真的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


    羅氏臉上有笑意也有不甘心,“我這些年所有的快樂都在養育淮安這三年中了,我多想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親生子,可沒機會了。”


    白素素溫聲道,“您好好養身體,等到了江南那邊天暖和,您的病會好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熬不到那時候了。”羅氏聲音越發虛弱,好似下一刻就要徹底閉上眼睛一樣,“有我在也會耽擱你們的行程,我知道你很著急想要盡快去京城。”


    白素素表麵上維持著鎮定,內心實則已經五內俱焚,她若是一直記不起來過去也許也沒有這樣擔心,可記起來的同時也代表她也想起來自己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事情。


    上輩子陸家出事之後陸大人身首異處的噩夢一直在她眼前浮現,原本她以為自己重活了一次能夠阻止這些事,可沒想到非但什麽都做不了,那些十年後才會發生的事如今都提前了。


    “您不用想這些,現在隻需要安心養病就好了。”白素素依舊安慰道。


    羅氏沒說什麽,見她遞了藥碗過來搖了搖頭,“不喝了,臨死不想在苦一遭,有蜜餞嗎,我想含一塊。”


    白素素忙讓人端了蜜餞進來,因為有兩個孩子在,這東西都是隨行帶著的。


    羅氏含著蜜餞終於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白素素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喚她,靠近聽著她鼻子裏傳來的唿吸聲這才鬆了口氣。


    本以為羅氏還能熬上幾日,但沒想到還是沒熬過去。白素素答應不讓陸淮安直到她去世的消息,因此連夜派了一隊人將羅氏安葬起來,而陸淮安那邊她隻說羅氏夜裏發病,所以送到京城養病了。


    陸淮安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羅氏身體一直不好,所以聽聞這個消息也沒鬧,依舊安安靜靜的跟著她往南走。隻是好幾次白素素看到陸淮安趁著沒人的時候一個人偷偷抹眼淚。


    “你娘隻是在養病,所以不用擔心,等病好了就來找我們了。”白素素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陸淮安身後,她伸手想摸摸他的頭,手伸出去卻沒落下。


    “我知道了。”陸淮安拿袖子抹了抹眼淚,嗓音哽咽著開口。


    “嗯。”


    白素素本來想多說幾句話,可麵對陸淮安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


    越往南路就越南走,白素素發現路上官兵越來越多,搜查的人也越來越多。原本的計劃便不能走了,他們臨時決定調轉方向改向東。


    東邊有個江永縣,白素素記得陸大人有個舊友在那邊。


    往東走果然沿路的官兵就少了,朝廷派人捉拿他們的時候也是猜到了陸之遠曾在江南為官,如果他們要逃走勢必會往熟悉的南方走。


    這一路總算是風平浪靜的到了江永縣,可人剛到江永縣便遇上了官兵搜查。白素素不敢直接去找那位舊友,而是找了個地方先躲起來,等天黑之後才托人送了信過去。


    那人姓齊,單名一個培,是當地一個教書先生。


    沒有人知道齊培和陸之遠是朋友,這兩個人一個是尋常的教書先生,一個是位高權重的官,看似根本就毫無牽扯的兩個人,根本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白素素若不是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敢來找他,正是記起來才知道齊培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


    上輩子陸家蒙難之後,幾乎所有人對陸這個字都避之不及,隻有寥寥幾人不怕惹麻煩,這其中就包括齊培。當時齊培是千裏迢迢趕來的,白素素才知道因為陸大人早年救過齊培一命,他們兩個又年紀相近所以這些年一直有書信來往。齊培見到陸之遠的墓碑的時候哭的不能自已,白素素對這個人最後的印象也就是留在那些眼淚上。


    如今她給齊培的信也沒多說什麽,隻簡單表明身份是陸家人前來投靠,以及留了個地址。


    她等的時間不長,齊培收到信很快就來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們現在在外麵很危險,趕緊收拾東西去我那裏吧。”


    見麵之後白素素將陸家的事情簡單給他說了說,齊培聽完將他們帶到了自己家。


    齊培的夫人田氏是個潑辣的女人,見到丈夫突然帶了個陌生女人迴家還領著兩個孩子,便以為是他在外養的女人,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齊培便叫罵了起來。


    “好你個齊培,你現在竟然將野女人和野孩子都帶迴來了,當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田氏一嗓子叫起來,隔壁街坊的燈火也都亮了,院子們吱呀呀的開了,都在豎著耳朵聽著動靜。


    齊培隻覺得臉上難堪之極,一則是深夜被鄰居們看了笑話,二則是因為當著舊友家眷的麵,田氏話說的難聽,讓他十分下不來台。


    “你胡鬧個什麽勁,這深更半夜的也不怕丟人。”齊培壓低著嗓音嗬斥道。


    “我呸,你害怕害臊,你要是知道害臊就不能將這個狐狸精領進家門。”田氏驚天動地的大嗓子一打開,在這夜裏格外的清晰。


    突然院子們被人推開了,一隊官兵走了進來,為首的看了眼院子裏的人,麵色不善的問道,”何人深夜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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