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轉頭,白素素看清楚了他的臉,不由得皺起了眉。


    這人身高中等,麵貌也是普通,隻是右臉有一顆很大的痣格外顯眼。


    這張臉她見過,而且就是最近才見到的。


    最近府中在盤查去年的賬目,所以外麵不少管事都在這幾天進府裏對賬。白芷之前偶然遇到過一次,想著她一個妾室不方便被陌生人看到,便躲到了一邊。


    她最近見到的生人也就那麽一次,之所以會在那麽些人中唯獨記得這個人,也是因為他臉上有個很大的黑痣,匆匆一瞥,卻留了印象。


    那人不成想假山上竟然還躲了個人,想起剛才他們說話的內容很有可能被這個女人聽到,頓時麵色大變,眼中流露出兇狠的光,腳下剛動了動,站在假山上麵的白素素就先開口了,“我勸你還是趕緊放下孩子走吧,這會下人們午休也該結束了,一會我大喊幾聲,你們想跑也跑不了了。”


    的確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晌午最熱的時候,很快後園中便會有下人們走動。若是驚動了人,想走還真不是那麽容易。


    那長著黑痣的男人臉色更難看幾分,他眼光下意識的看了眼站在假山底下的男人,之後咬了咬牙,將拎著的陸淮安扔到一邊,自己轉身匆匆走了。


    白素素卻並未鬆口氣,低頭靜靜的看著假山底下的一處,那裏到現在依舊可以看到一片衣角,可見站在底下的人還在那裏。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個人和她在客棧中偶然聽到的那個聲音很像,她想看看這人的容貌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靜靜的等著。


    很快遠處傳來說話聲,原是下人們往園子這邊來了,白素素聽到聲音心裏有了幾分底氣,她開口道,“你的同伴都走了,你怎麽還不走?”


    底下沒人迴應她的話,腳步聲響起,那衣角動了動,很快有男人的身形露出來。


    白素素愣了愣,那人臉上帶著麵具,隻露出一雙冷漠至極的眼睛,那眼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像是刀子一樣鋒利。


    嗬!


    這是那男人離開前發出的一聲冷笑,白素素不知道這笑有什麽意思,但能聽得出來裏麵明顯的輕蔑。


    她有預感這個人會功夫,而且身手不低的樣子。她現在有些害怕了,生怕這人直接把她殺了滅口,畢竟那實在太過容易了。


    短暫的對視,白素素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氣,想著要是這個人敢輕舉妄動,她就扯著嗓子嚎幾聲把院子裏的護衛引來。


    那人看了她幾眼,而後轉身進了假山裏麵,白素素等了會也沒聽到動靜,估摸著人應該是走了,便趕緊從假山上爬下去,跑到躺在地上的陸淮安邊上,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那黑痣男人怕陸淮安亂叫引來其他人,所以將他捉住的時候便給弄暈了。白素素探了探他的唿吸,想著應該是睡著了沒什麽大礙了。


    白素素低頭打量著陸淮安的長相,倒是個十分好看的孩子,皮膚很白,睫毛長長的,簡直就是個縮小版的陸大人。


    她瞧著竟是覺得很有趣,非但不覺得這孩子討厭,更是奇怪的心裏有種很親近的感覺。


    這感覺還沒容得她深想,很快外麵尋找陸淮安的聲音就跟著響起來了。


    中午睡覺的時候奶娘打了個盹,沒成想陸淮安就偷著跑出去了,她醒來一看人沒了,嚇得大熱天直接渾身冒了冷汗,這麽小的孩子一旦有個什麽差池,她這命也不用要了。


    奶娘將院子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就是不見人影。她沒辦法隻好去找羅氏。


    羅氏聽說陸淮安沒了的時候差點從暈了過去,急匆匆便讓下人去找。


    四下都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人,羅氏也有些坐不住了,正要親自出門去找的時候,就聽到下人迴報說是人找到了。


    羅氏一顆心剛鬆下來,待聽到是白姨娘找到的時候臉色又不由得複雜了起來。


    白素素抱著陸淮安進了屋子,羅氏一看人暈了過去,立刻讓人去叫大夫,自己又親自過去接了陸淮安抱在懷裏,急匆匆進屋裏去了。


    大夫來的很快,檢查之後說隻是暈了過去,大約是天氣太熱的原因,並沒有什麽大礙。


    羅氏放了心,白素素站在一旁卻滿心疑惑,她明明親眼看到那個黑痣男用什麽東西在陸淮安鼻子前晃了晃,然後他才暈倒的,怎麽會是因為太熱呢。


    又過了會,陸淮安便醒了過來,一看到羅氏哇的一聲就哭了,羅氏也紅了眼眶,伸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一邊還溫聲哄著。


    白素素看著這一幕瞧瞧退到了外間等著,今日的事情羅氏必定要問她經過的。


    果然等了不多時,羅氏便出來了。白素素也沒瞞著,她將自己遇到陸淮安的經過如實說了。


    羅氏聽完擰起了眉頭,那個黑痣男她有印象,乃是外院的一個管家,名叫王義。


    她轉頭看了眼旁邊的青梅,冷著臉道,“派人去查下王義現在在哪裏,把他帶來問話!”


    青梅應了聲,出門吩咐人去了。


    白素素便坐在屋子裏靜等,下人去而複返沒耽擱多少時間,卻帶迴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王義死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這下不僅是白素素愣了,就是羅氏也跟著愣住了,她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好像有什麽陰謀籠罩在陸府上空。


    王義突然的死亡,讓陸家也警覺了起來,晚上陸大人迴來之後特意找了白素素,讓她把白天的事情詳細說了一番。


    白素素說完之後,又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陸之遠便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麽了。”


    “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在客棧聽到的那件事嗎,我今個聽到的聲音和那天是一樣的。”


    陸之遠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他自然是記得白素素跟她提過的那件事。


    她聽到的消息是在京城的三裏胡同住著一戶姓朱的人家,那人的計劃就是和這戶人家有關係。


    陸之遠之後派人去三裏胡同查了,卻並沒有這戶人家,且整個三裏胡同一戶姓朱的都沒有。


    這件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白素素後來也以為是自己那幾天身體不好產生的幻覺。直到今天再次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以及王義上吊自殺的事情,再一次將她的記憶拉了迴來。


    那天的事情她沒聽錯,的確有人要對陸家不利。


    “對了,你是說那個戴麵具的男人最後是進了假山再就沒出來了嗎?”陸之遠問道。


    白素素點點頭,“我想假山裏麵肯定有路,不然他怎麽會往那裏麵走。”


    這點陸之遠也想到了,帶著人趕到了假山那邊,進去之後果然發現了問題,那假山隻是個掩飾,裏麵有機關,打開之後連通了底下的一條密道。


    路的盡頭連著的是城外一處林子,周圍很少有人出沒,隻有洞口有幾個不太明顯的腳印留下。


    陸家院中竟然還有能通到外麵的路,陸家眾人竟然渾然不知,這次若不是白素素偶然碰上了,等之後有人順著這路進府,後果不堪設想。


    陸之遠去找陸老爺子,向他詢問這條密道的來曆。


    “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還會有人知道。”


    陸老爺子也覺得很奇怪,陸家這條密道留下來至少有幾百年。陸氏建府初期,那時候朝廷局勢不穩當,陸家先祖怕哪天榮華富貴不保,為了給子孫後代留下一條生路,所以暗中名人挖了條密道。


    可隨著一代一代過去,陸家越來越富貴,那密道也就漸漸被人遺忘了。到了陸老爺子掌家之後,便讓人移了假山在上麵蓋住了路口,再就一直到現在了,若不是今日有人從裏麵離開,連陸老爺子本人都快忘記了還有這麽一迴事。


    陸家的密道,連陸氏子孫都未必知道的地方,外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陸之遠也不得不重新正視這件事情,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恐怕陸家被人盯上了。


    接下來的幾天,陸之遠一直早出晚歸,他再次派人調查了三裏胡同,這一次還真的查處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這胡同裏不久前確實搬走了一戶人家,卻並不是姓朱的,而是姓禾。


    這戶人家在一個月前搬來,平日裏也很少跟周圍的鄰居們說話,家裏大門也是從早關到晚,所以鄰居們對這戶人家都不了解。


    衙差在周圍打聽了一圈,也沒打聽出來什麽有用的消息。同樣的,轉眼間三天過去,京城依舊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傳出來。


    越是如此就越不讓人放心,陸之遠隻能加派人手繼續查下去。


    另外一方麵,宮中也出了事。


    賢妃娘娘觸怒龍顏,被貶至冷宮,等級也從四妃之一便到了宮人。


    消息一出,滿朝震驚。


    其一,賢妃已經位極四妃之一,且是四妃之首。朝中無皇後貴妃,這些年份位最高的也就是賢妃,這樣的身份說貶就貶,且還是直接降成宮人,可見事情不簡單了。


    其二,賢妃是陸氏所出,雖不是嫡枝,但也代表著天家對於陸氏的寵信,也正因為如此,賢妃進宮十幾年一直榮寵不衰,甚至一度宮中傳出過聖上有意立賢妃為皇後的消息。


    如今說貶就貶,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不由得讓人懷疑,賢妃之事也許隻是一個先兆,聖上要動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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