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說的並不複雜,甚至連很煽情都沒有,隻是言簡意賅地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大致就是過去有個叫白素素的姨娘,憑借自己的厚臉皮硬留在陸大人身邊,後來那個白姨娘一不小心出了點事,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陸大人看她可憐,就沒忍心將她趕走,繼續把她留在身邊的故事。


    白芷聽完一時半會的都沒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陸大人語氣太過平靜了一些,所以她接受的尚不算困難,隻是小小驚訝了一下,但細想起來陸大人對她好倒是有跡可循。但對於陸大人的話裏話外表露出來的意思她是十分不相信的,她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女人怎麽會是因為憑借厚臉皮才能留在陸大人身邊。


    “那您的意思是我應該叫白素素嗎?”她問道。


    “嗯,叫白素素。”陸之遠點點頭,“本來叫什麽也不重要,我就沒跟你說。”


    他語氣十分隨意,可白芷心中總是覺得他好像有什麽事瞞著自己,並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真的嗎?”


    “真的。”陸之遠說道。


    白芷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既然陸大人不想說自然是有不想說的理由,她追問也不見得就能得到答案。


    兩人說了半天話,外麵時辰顯然不早了,便就此歇下了。


    白芷閉上眼睛,腦海裏一直想著陸大人跟她說的話,想著既覺得不可思議可又覺得情理之中。怪不得那時候陸大人一見她就決定留她在身邊,之前她還以為自己這碟小菜恰好合了陸大人的胃口,這才一見鍾情。


    她想著想著眼皮不由得沉了下去,一點點意識也迷糊了起來,慢慢進入了睡眠中。


    和她不同的是,陸之遠一直沒睡著,等旁邊的唿吸聲勻緩起來之後,他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睡顏眼神中是難以隱藏的愧疚。


    陸之遠心中的確有事,他對白姨娘說了很多事情,但卻故意遺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孩子。


    當時她失蹤不見,找了半年都沒有蹤跡,那樣的洪水遇到了能夠生還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他從一開始的不相信也漸漸無奈的開始接受。


    畢竟人若是活著半年過去了怎麽會不想著去聯係他呢。


    當時陸之遠正是公務繁忙之際,手上的案子積壓了很多,根本容不得他多分出心思去難受,而孩子也需要得到照顧。


    正在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羅氏去見了他,自從他和羅氏因為種種事情漸行漸遠了之後,那算是心平氣和的第一次說話。


    羅氏來意很明確,白姨娘不在了,還是很小需要照顧,恰好她膝下無子想要將孩子過繼到自己名下。


    陸之遠聽到羅氏的來意是驚訝地,但細想之下又有些明白,他和羅氏這些年走到最後形同陌路雙方都有責任,雖說羅氏做了不少讓他生氣的事情,但說到底他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畢竟羅氏無子這一條就是他造成的。因此當羅氏提出想要過繼孩子的要求,他沒理由也不能拒絕。


    最重要的理由是當時他也認定白素素是迴不來了,所以他略作考慮便將事情定了。過繼說來簡單,但卻不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要開祠堂,告知祖宗,同知親朋好友,隻要禮成之後,是絕沒有更改的可能,雖然孩子是白姨娘生的,但也可以說和她沒關係了。


    陸之遠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金陵城在遇到白姨娘,相遇固然是可喜,可同時他也開始擔憂。


    白姨娘若是知道他將孩子過給了羅氏,不知道會不會原諒他,這事情他擔心了很久,也因此一直矛盾著,一方麵想讓她恢複記憶,一方麵又私心裏希望她不要恢複記憶。


    如今她知道了自己是誰,那關於孩子的事情也是遲早瞞不住了,陸之遠想著又歎了口氣,這些事越想越煩心,真是比外麵的案子更讓人頭疼。


    罷了,不想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陸之遠很快也睡著了,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金陵鹽政在陸之遠的治理下如今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他采用懷柔政策,將自己的想法一點點貫徹下去,鹽商們從一開始的抵觸,到後麵發現一旦有法可依,有令可循之後很多事情倒是便利了起來,也不再抵觸他推行新政策。


    私鹽屢禁不止,歸根結底是因為兩個最大的鹽梟。


    碧海閣和禦華堂。


    碧海閣的老閣主年輕時候在這條道上很有些名氣,因他重義氣又為人豪爽底下跟著的兄弟迅速積累起來,借著金陵鹽業的漏洞,大賺了幾筆之後便從此做起了生意,很快建立了碧海閣。但這些年碧海閣的閣主張亦堂身體不好之後便很少管理幫中事物了,將幫中事務都交給了底下幾個堂主,自己一年中有大部分時間都在修養身體。


    另外一個叫禦華堂,和碧海閣不同,這是個很有些年頭的鹽幫,幫主換了幾任,最新一任叫李猛,據傳言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他原是前幫主手下的一個副堂主,卻不滿幫主的一些政策,協同底下的幾個人將前幫主殺害自己坐上了幫主的位置。


    李猛坐上堂主之位之後,大肆擴張地盤,不到一年時間將碧海閣打的連連後退,照這個架勢大有稱霸鹽幫之意。


    這兩個鹽幫,一個看似一盤散沙,一個看似如日中天。


    但陸之遠卻不這樣覺得,有些事往往看起來好的未必就真的好,就像是禦華堂地盤擴張的太快弊端就是管理跟不上,底下新收的人明顯心不齊。而碧海閣看似如今形勢大不如前,未必不是打著麻痹對手的主意。


    “大人,收到最新消息,碧海閣近日集結幫眾似乎要有大動作了。”唐風一路小跑著進了書房,跑的急了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聞言陸之遠握筆的手停了停,他抬頭笑了笑,“咱們釣了這麽久的魚可算是上鉤了。”


    唐風還有些不放心,“不過依屬下看來,這碧海閣真是能忍,都被打壓了這麽久了才想起來反抗,這迴也不知道會不會又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是之前有過一次,禦華堂的人第一次搶地盤的時候他們就收到消息碧海閣那邊正在召集人手,官府的人已經等在那裏了,可誰都沒想到碧海閣那邊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陸之遠聞言略微一琢磨道,“既然要做菜,這火不旺怎麽能行,咱們就給他添一把柴。”


    唐風眼睛一亮,忙問道,“請大人明示。”


    陸之遠低頭寫了幾個字,而後將紙交給了唐風。


    之後又是安靜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天還沒亮起來的時候,外麵的街道上便響起了兵器碰撞聲,街上的百姓們聽到動靜都不約而同的關進了屋門,極少數膽子大的透過門縫看著外麵。


    街道上黑壓壓的站了兩幫人,手裏都拿著兵器,這會兩方人馬都怒目而視,誰看誰都不順眼,滿滿的硝煙味充斥在街道上方。


    “你們這幫縮頭烏龜這迴怎麽不躲起來了,我勸你們還是趕緊繼續縮起頭做人,小心爺爺們打的你們滿地找牙。”說話的人是禦華堂這邊頗有些名氣的一個堂主,手上領著幾十號人,頗有些眼高過頂的樣子。


    碧海閣那邊自然也不甘示弱,上前一人便迴嗆道,“一群龜孫子也敢在這裏張牙舞爪,老子在外麵混的時候你們還光著屁股到處爬呢。”


    他說完碧海閣這邊就哄然大笑了起來,氣的禦華堂的小堂主一張臉清白交錯,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兩方人馬一言不合便要動氣手來。


    此時帶著人埋伏在街道兩側的唐風算計著時辰,等這兩幫人打的差不多了他就帶人出現阻止。


    “幫主交代過我們不可跟人動手,咱們這次就是要把兄弟們要迴來就行了。”碧海閣底下的一個小頭目說道。


    他說的話那堂主自然是知道的,臨出來前他也這麽想的,可這會被人指著鼻子罵的狗血噴頭,這口氣怎麽都咽不下去了。


    “我自有分寸。”他這次帶人來就是奉命和禦華堂那邊的人談判,將碧海閣被人扣住的幾個兄弟完好無損的帶出來。


    對麵禦華堂的人還在繼續叫罵,言辭原來越難聽,為首的那個更是趾高氣昂的不像話,“實話告訴你們,就你們那幾個人,簡直弱的不堪一擊,被我們打的滿地找牙,昨個讓他們喝尿就喝尿,今個我準備讓他們該吃屎。”


    身後那些人隨即一邊起哄一邊繼續大笑起來。


    “真是欺人太甚。”碧海閣這邊一個個都麵紅耳赤,被人當麵這麽侮辱,是個人都忍不了,今日忍下了以後還怎麽混,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兄弟們給我上,這群龜孫子,今日咱們打的他們娘都不認識。”碧海閣的堂主一聲令下,底下的幫眾們頓時群情激奮,幾十號人拎著刀棍便衝了上去。


    禦華堂也不是好惹得,兩方人馬很快打到了一處去,唐風看著偷笑了起來,“等了這麽久可算是打起來了。”


    就在兩方人馬打的不可開交之際,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衝出來一隊官兵,一個個手上都帶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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