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我不是想求您救他。”四丫頭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白芷倒是一愣,想了想也沒什麽不能理解的,王頭子那麽對待四丫頭,她很這個爹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想要做什麽?”白芷問道。


    “奴婢想見一見他。”四丫頭頓了頓說道,“他畢竟是奴婢的爹,奴婢想給他磕個頭算是個了斷了。”


    白芷覺得四丫頭是個好姑娘,她這個要求倒不是很難,想著便點了點頭,“等晚點我跟大人說一說,問問他的意思。”


    雖是死囚,但四丫頭是王頭子的親生女兒,臨死前讓他們父女見最後一麵,倒是正常要求。


    見她答應了,四丫頭又磕頭道了謝,可臉上的淚水還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淌著。


    “你在為你爹難受嗎?”白芷見她這樣子又不像是很傷心,可說不傷心偏偏又在哭。


    四丫頭搖了搖頭,她迴答的沒有猶豫,“奴婢不難受,奴婢很高興。這些年每一天奴婢都在祈禱著他去死,如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奴婢很高興。”


    白芷歎了口氣,“終究是父女一場,你去見他的時候給他帶點酒菜吧,算是送個行。”


    四丫頭點了點頭,朝她道謝,“奴婢會帶些酒菜,但不是給他,他不配。”


    “那你要帶給誰?”


    “奴婢的大姐和二姐。奴婢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們,讓她們高興高興。”


    王頭子一共有四個女兒,取名也是簡單。老大就叫王大丫,老二就叫王二丫,依次老三老四就是王三丫和王四丫。老大老二早些年一個被賣到窯子裏,一個被賣給了個老鰥夫,沒多久兩個都死了。


    “你還有個三姐吧,怎麽沒聽你提起過。”白芷問道。


    提起王三丫,四丫頭明顯臉色變得格外的蒼白,似乎是觸碰到了什麽極不想被提及的問題,“三姐,三姐死了。”


    她說罷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聲音悲痛不能抑製。


    小瓶兒聽著這動靜有些大了,剛想出言語製止,卻被白芷攔住了。


    這一哭便哭了很久,到最後四丫頭的嗓子都啞了才漸漸停下來,白芷讓小瓶兒給她遞了杯水喝了,而後她情緒才平靜了下來。


    平靜下來的四丫頭說起了關於王三丫的事情。


    在王大丫和王二丫被賣掉之後,王頭子得了銀子便進了賭坊,那陣子也是他手氣旺,一連幾日都在贏錢。王頭子手上有了銀子心情也好,也很少打罵三丫和四丫了,偶爾還會買隻燒雞迴來,給她們個雞腿吃。


    可好景不長,很快王頭子便開始輸錢了,手裏的銀子越來越少,直到最後負債累累。


    債主逼上門,要王頭子還錢,可是王頭子沒有錢,他便將主意打到了四丫頭身上。


    王家這四個女兒,老大相貌清秀,老二相貌平平,老四還小看不出來,隻有老三也不知道像了誰,從小就一直好看到了大。


    四丫頭很小的時候是大丫照顧的,後來是二丫,等她們兩個都不在了就換成三丫照顧她。


    所以四丫頭對三個姐姐的感情一直很深厚,當時王頭子要將四丫頭賣掉,說是鎮上有個大戶馮老爺家正缺個小丫頭,可以賣三十兩銀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年紀要小,越小給的錢越多。


    三丫當時十五歲,剛剛及笄已經不行了,四丫才剛十歲,正是合適的年紀。


    “三姐從小便身形嬌小,雖然十五看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她擔心奴婢年紀小去了被人欺負,便頂替奴婢去了。”四丫頭越說越是恨,兩眼猩紅牙齒咯咯作響,“奴婢是後來聽村裏人說話才知道,那個馮老爺根本不是要什麽丫鬟,他跟本就是個禽獸。”四丫頭說到這裏又說不下去了,顯然情緒臨近崩潰邊緣。


    屋內靜悄悄的,隻剩下四丫頭傷心欲絕的哭聲,一聲聲讓人聽著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悲傷,她哭了很久才斷斷續續的繼續道,“那個馮老爺專門喜歡玩弄未成年的小丫頭,奴婢姐姐是活生生的被糟蹋死了。他把人玩弄死了之後都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上喂野狗。”


    白芷也是一驚,沒想到這裏麵還藏著這樣的事情,她張了張嘴才發現此刻的安慰顯得那麽蒼白無力,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四丫頭這時候顯然也止住了哭泣,她神色透著刻骨的恨意,“奴婢後來去亂葬崗想把姐姐找迴來,可那裏隻剩下一堆被咬的亂七八糟的手腳了。”


    王三丫的屍首找不到,連個墳墓都立不了,四丫頭也因此將王頭子恨毒了,她這幾年經常會生出殺死王頭子為姐姐們報仇的想法,但她最後還是忍住了。不管怎麽樣王頭子都是她的爹,如果她殺了自己親爹,那她和王頭子還有什麽區別。


    白芷看著四丫頭的恨意著實有些心驚,可當聽到她最後沒有下手殺害王頭子的理由,才鬆了口氣,所幸她雖然恨但沒有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如果真的是四丫頭下的手,可能她會因為替姐姐們報了仇而獲得一時安慰,可未來她都要日日承受著殺害親生父親的痛苦,這對她顯然會更加痛苦。


    下午的時候陸之遠便迴來了,近些日子他都在為了案子奔波,早出晚歸已經成了正常事,像這麽早迴來還是頭一迴。


    白芷將四丫頭的請求跟他說了說,他聽說了緣由之後便讓人去跟葉大人說一聲,讓四丫頭去見王頭子最後一麵。


    “案子都解決了,您不高興嗎?”白芷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直覺他還是為了這件案子。


    提起案子來,陸之遠深深歎了口氣,眉頭也不自覺地擰起來了。


    這案子到現在為止證據顯示殺害何小姐的兇手就是王頭子,可他心裏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可能是因為王頭子每天都在牢裏喊著冤枉,也有可能是事情太過順利了讓他覺得不對勁。


    他看著手上的請帖,那大紅的顏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是何物?”白芷見他盯著那請帖很久,眉頭一直皺著,便忍不住出言問道。


    “何家送來的請帖,讓我三天後去參加何小姐和孫周的婚禮。”陸之遠說著將請帖放下去,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孫周有很大的問題,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能夠證明他有罪的證據。


    “您還在懷疑孫周嗎?”白芷親眼看著他每日調查案子的進展,自然也清楚在他心裏一直都在懷疑孫周。


    “他是肯定有問題的,可我又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裏。”陸之遠說著又是深深一歎,“罷了,興許是我想多了。”


    白芷見他依舊眉頭深鎖心中實在不忍心,便開口道,“今個天不錯,咱們出門散散心吧。”


    陸之遠想著總在屋裏憋著確實心煩意亂,出門轉轉興許能好不少,便同意了。


    白安縣本身就不大,他們出門也沒坐車馬,而是兩個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秋風颯爽,吹在人身上確實讓人心情也好了起來。


    這樣走著走著,竟是一不小心便走到了城外的綠竹酒館。


    這時候剛過晌午酒館沒什麽人,掌櫃的靠在櫃台後麵劈裏啪啦的算著賬,小二倚在門邊懶洋洋的打著瞌睡。


    “怎麽來這邊了?”白芷有些奇怪。


    “這就是當時事發之日孫周在喝酒的酒館。”陸之遠目光深深的說道。


    白芷一聽便知道他心中還是沒放下何小姐被殺那件案子的事情,她知道陸大人是個認定了一件事就要弄得清清楚楚的人,這事情既然他一直認定跟孫周有關係,自然要查個究竟出來才能罷休。


    “我正好也餓了,咱們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吧。”白芷提議道。


    陸之遠看了她一眼,衝她笑了笑,輕聲道了句,“好。”


    兩人進了門,小二還在昏昏欲睡沒發現他們,倒是掌櫃的看到了,起身迎了他們進門,順便拿算盤在小二腦袋上敲了敲。


    小二激靈一下蹦了起來,被嚇了一跳心情自然不會好,他陰陽怪氣的罵道,“那個作死的,擾的人不能好好睡會。”


    掌櫃的冷哼了一聲,作勢便伸手又要打他,“少給我廢話,再誰小心這個月月錢全給你扣了。趕緊招唿客人去!”


    小二一聽掌櫃的聲音,頓時氣矮了一截,他陪著笑臉道,“原來是掌櫃的,小的這就去招唿客人。”


    他說這一溜小跑來到了陸之遠和白芷坐著的桌子前,朝他們賠禮道歉,又笑眯眯的問他們想點些什麽酒菜。


    陸之遠點了一斤鹵牛肉加一壇子米酒,白芷則是點了個炒青菜加一屜白糖糕。


    小二道了聲稍等,便扯開後廚的簾子朝裏麵報了菜單。


    後廚忙活了起來,很快有香氣飄出來,這香氣順著風飄到了門口,便勾起了門外路過的幾個人的饞蟲,他們一合計便進了酒館。


    人一多小酒館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那幾個人看樣子都是書生的打扮,酒端上來之後舉著杯子先是挨個吟了一通詩,然後才坐下來吃喝。


    酒過三巡之後,書生們也從吟詩作畫說到了房間八卦。


    “最近怎麽都沒見到孫兄?”其中一個書生搖頭晃腦的端著酒杯問道。


    “他現在攀上高枝了,哪裏還能跟我們這些人一道玩樂,以後你想見他還得提前三天找門房通報遞帖子。”說話的書生冷哼了一聲,他仰頭喝了杯酒而後不屑的撇撇嘴,“虛偽至極的東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嬌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蜜豆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蜜豆兒並收藏嬌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