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最後一天的時候,陸之遠也知不怎的突然來了興致想要帶白芷去外麵逛逛。


    外麵集市很熱鬧,第二天便是新年了,許多人家忙了一年,也就這個時候得閑,因此街道上熙熙攘攘,說笑聲不絕於耳。


    陸之遠一身玄色長袍,外罩同色夾絨緞麵織錦披風,在前麵走著,白芷則是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她出門做了男裝打扮,眉清目秀的模樣,臉上笑盈盈地,倒是讓來往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白芷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她今日莫不是容光煥發,所有走在路上這麽多人看她。


    心下還沒來得美起來,豎起的耳朵便聽到了有說話聲傳來。


    “瞧,這是哪家的公子,竟是如此俊俏。”


    “這你都不知道,這是咱們金陵才來的鹽政司陸大人。”


    “啊,原來是陸大人。怪不得這般威嚴,你瞧瞧就連身後跟著的小書童都跟別家的不一樣,白白淨淨的,看著喜慶。”


    白芷,“......”


    你才喜慶,你們全家都喜慶!咱這叫眉清目秀,秀色可餐,餐風露宿,宿......


    呸呸呸!


    想哪去了!


    陸之遠一轉頭沒看到白芷,便想著自己大約是走的快了,剛停下步子想要等一等她,不成想身後猛地有什麽直接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啊!”


    白芷捂著鼻子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沒好氣地埋怨,“您好端端的走路,做什麽突然停下來!”


    “你好端端的不看路,做什麽往我身上撞!”陸大人挑眉,明顯沒準備讓步。


    白芷氣哼哼地瞪著他,心想著,男人啊,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的,得到手的就不知道珍惜了,現在陸大人一點也不真愛她了。


    陸之遠忍著笑,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男人低頭瞧著眼前的女人,他五官俊朗,劍眉星目,漆黑若夜空的眸子此刻帶著淡淡流光,深情的模樣像是能將人吸入淹沒一般。


    白芷原本在鬧著小脾氣,這會看著他的眼睛,竟是愣了,她心裏暗自罵自己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承認,他家陸大人真是好看,這會要不是在外麵,她都想直接將人撲到床上吃幹抹淨了。


    這想法剛一冒出來便將她自己嚇到了,暗暗又自罵一句無恥。


    陸之遠伸手將她搭在鼻子上的手拿下來握在手裏,而後伸出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傻姑.....”


    最後一個“娘”字還沒來得說出口,便被前方一陣熱鬧的起哄聲打斷了。


    陸大人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便就此住了嘴,所以白芷聽到的兩個字便是“傻姑”。


    她垂足頓胸,捂著胸口強忍著沒有吐血而亡,眼睜睜的看著陸大人瀟灑的揮揮衣袖,越過她朝著喧鬧處走了過去。


    白芷氣的直跺腳,真是美色誤人啊!


    她一路小跑著才追了上去。


    哄鬧聲出在前方的煙雨樓。


    此刻煙雨樓門口聚集了不少人,俱都是仰著脖子看著某一處一副皺眉苦思的模樣,就連陸大人這會也一副思索的模樣。


    白芷順著眾人的視線望過去,便看到在煙雨樓門口掛了半副對聯,她瞧了一眼並沒看懂有什麽特別的。


    “這是做什麽?”


    陸大人正在思索,因而並沒有立刻迴答她,反倒是身旁一位熱心腸的大叔迴答了她的疑問。


    “這位小兄弟是外地人吧。我們這些人在這裏是為了一種酒。”


    “酒?”


    熱心大叔點點頭,“這煙雨樓有種酒叫桃花釀,是這酒家的獨門秘方釀製而成。一年也隻能釀得十餘壇,十分稀罕,除卻那東家自留飲用的,隻能有一壇子剩餘。”


    “那這個和你們圍在這邊有什麽關係?”白芷聽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了。


    那熱心大叔一副孩子你太年輕了的模樣,繼續解釋道,“這桃花釀既然隻有一壇子剩餘,自然求酒之人趨之若鶩。那東家也是個文雅人,見大夥都來求酒,便立下了這個規矩,每年臘月三十這天,在煙雨樓門口設下考驗,凡是能過關者,可以免費得到這唯一的一壇子桃花釀。”


    白芷這會才算明白了,感情是一群酒蟲來這邊混酒喝來了。


    她繼續打聽,“那酒真的有那麽好喝嗎?”


    與其說是酒好喝,倒不如說是這酒店東家會做買賣,立了規矩隻送不賣,既給自己的店做足了名聲,又顯得自己高雅起來。


    “我哪有那個福氣喝到,不過咱們金陵去年倒是有位公子答對了題目,得了一壇子,據說當日喝完激動的淚流滿麵。”那熱心大叔說著便露出一臉向往的模樣來。


    白芷這會也覺得有些期待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佳釀能值得這麽多人趕來捧場,如果能嚐一嚐那該多好。


    陸之遠一低頭便看到雙如點漆般黑亮的眸子正盯著自己,那模樣一臉期待。


    “大人,您看的怎麽樣,能對的上嗎?”


    陸之遠笑她,“怎麽你也想喝那酒?”


    白芷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老實點頭,“剛才那位大叔說這酒隻應天上有呢,我也想當迴神仙。”


    “小酒鬼!”陸大人嗤笑一聲。


    原本他並不打算參與這等事情,隻是出於好奇才看了一看,這會見他家小姨娘目光灼灼地帶著期待,便不想讓她失望了,轉頭盯著那懸掛著的半副對聯認真思索起來。


    白芷瞧著那對聯,隻見其中一聯,上書【切瓜分客,橫七刀豎八刀】。


    她肚子裏墨水少,並看不出門道來,正歪著腦袋也跟著苦思的時候,那熱心大叔又湊了過來,熱心腸的跟她解釋著,“小兄弟可看出了門道?”


    白芷自然是搖頭,“還請大叔指教一二。”


    那大叔極為願意指教,當即解釋了起來,“這乃是一副拆字聯,橫七刀合起來便是切字,豎八刀便組成分字。正好襯托了上半句切瓜分客中的‘切’和‘分’兩個字。既然上聯如此,下聯也需要對仗,因此便難了。”


    白芷輕輕驚訝了一聲,再看去果真是如此,當即覺得果然是副高深的對子,她是沒這個能耐想出來了,隻好將希望都寄托在學識淵博的陸大人身上了。


    陸之遠確實被難住了,這會既不想在白芷麵前丟人,又著實看著眼疼,對子極難,他搜尋了腦子裏的字句,竟都無法組合起來。


    臘月的天氣還能冷上個幾天,等過了年便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白芷站在人群裏不知不覺地便過了很久,今日天氣並不算多好,尤其長久在外麵站著,隻覺得手腳冰涼,她見陸大人依舊皺著眉盯著那對子看,這會也不想喝酒了,隻想趕緊找個暖和的地方待會。


    “我們不如去別家吧。我瞧著這天陰沉沉的,說不好會落雪,到時候撒在人身上真是凍上加凍。”


    她話音落下,陸大人眉頭皺的更緊了,弄得白芷心裏一個咯噔,心裏嘀咕著難不成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她這邊惴惴不安,那邊陸大人卻仿佛一下子開了竅,他突然笑了起來,那一瞬間白芷覺得這笑容有種讓四周景物完全失色的魔力。


    “今兒個爺請你喝酒。”話音落下,還沒容得白芷反應,那邊人已經邁著步子穿過人群,走到前方,朝著樓門口等著的小二道,“拿筆墨。”


    那小二等了這麽久早就昏昏沉沉,還當是今日無人能對出來了,這會見有人開口了,本就是心下一喜,抬頭看著說話之人,隻見他劍眉星目,長身玉立站在門口,小二心中暗道了一聲玉樹臨風。


    陸大人跑前麵去了,留下白芷被人群擠在後麵,她東擠一擠西擠一擠的倒是給她擠了上去。


    等她好不容易穿過人群之後,那邊陸大人手上的下聯也寫好了,正移交給等著的小二。


    那小二接過對聯也不耽擱,道了聲稍後便上樓去找東家問答案去了。


    而後門口眾人便都眼巴巴等著,小二去了很快又返迴,隻看他一臉的喜色,眾人心中便也猜到了個大概。


    “恭喜這位公子了,您答對了我們東家的對聯。請屋內品酒。”小二恭敬地朝陸大人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這邊陸之遠點點頭,邁著步子進門了,白芷自然緊跟著也跑進去了。


    外麵等著的人這會也想往裏走,卻被小二都擋在了門外,“今日小店可不營業的,各位請迴吧。”


    “我們等了這麽久,怎麽連杯熱茶也不給喝一口。”


    “就是就是,不給熱茶也就算了,那下聯到底是什麽,快些公布答案吧,我們都等著看呢。”


    小二笑嗬嗬的聽著眾人或是抱怨或是好奇的語氣,絲毫沒見生氣,他轉身進了屋子,沒一會便帶了兩個人出來,將那下聯懸掛了上去,而至此眾人才看到了下聯的內容。


    【凍雨灑人,東兩點西三點】。


    看完內容俱都是讚了一句妙對。


    外麵熱鬧看完了,屋內又進不去,眾人也沒了意思,沒多久便各自散開了,而屋內香風嫋嫋的,暖意竟是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白芷跟陸之遠坐在單獨一間屋子裏,屋內擺設看似簡單,實則也挺簡單的,桌椅板凳包括牆上掛著的畫作,都可以看出這主人很隨意。


    尤其是牆上一副黑漆漆的畫,雖然白芷並不懂畫,可也覺得這是瞎畫的,尤其那牛頭頂上那團黑,她怎麽看怎麽覺得是畫畫之人當時畫錯了,隨手便給塗黑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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