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心亂如麻地走在漆黑的街道上,不時迴頭看向已被甩在身後的王宮,就好象後麵有人正在跟蹤她似的。昏暗的大街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街角很快閃出一隊全副武裝手持刀兵的身毒國王宮侍衛。林茜不明所以,急忙潛藏於街邊的屋頂上,看著大約有數百名侍衛匆匆從眼前跑過,走在隊列最前的,似乎都是身手不凡的人,她稟住唿吸,擔心自己被侍衛們發現,忽然有人抬頭看向她藏身的屋頂,她急忙縮了縮身子,驚出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否行藏已經被暴露。侍衛匆匆經過她藏身的屋子,她緩過神來,探頭去張望,那群步態匆忙的親兵已經離開。看著他們跑過的身影,她又想起今夜在王宮裏見到的一切,夜裏這麽多侍衛匆匆忙忙地要去做什麽?

    為什麽榮王會在身毒國的王宮裏,還易容成另一個人的樣子,而那個人恰恰是一個死去的人,此時正躺在王宮冷藏庫的大冰箱裏?她忽然想起冷藏庫裏,被她點了穴道的王宮侍衛,如果穴道解開後那人跑去告密,榮王豈不是會有危險。難道這群侍衛匆忙趕去,就是為了抓捕榮王?她不禁急出一身冷汗,又一想,侍衛們去的方向好象與王宮相反,這一想,她又有些糊塗了,難道是他們發現了百裏果的行蹤,趕著去抓捕他?

    她現在可以肯定,身毒王宮一定是出事了,這其中也許牽涉到榮王,那個她到這裏來後最愛的人,還有一個身世堪憐的前身毒國王太子百裏果,也許這個不是他的真實姓名,他的真名究竟叫什麽?她現在已沒有時間去關心這些,她決定返迴王宮去看一看。

    一個身著彩衣的宮女匆匆敲響內城東側一座豪宅的大門。門內一道翩翩玉影朝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對侍立一旁的年輕女子說道:“銀珠,你去看一看是誰敲門?莫不是宮裏出了事?”

    稱作銀珠的女子諾諾領命走到大門邊,將兩根纖指放到唇邊輕輕吹了數聲,與此同時大門外的敲門聲驟然停歇,隨即也用同一聲音迴應著裏麵的人。大門嘎吱輕響,門內的女子拉開門,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宮女飄然入內。

    穿著宮裝的女子一進來,立刻張口道:“銀珠護法,快去稟報教主,那人不見了。”

    門內的女子吃驚道:“你們幾個一直守在宮內,為什麽讓他跑了?若是出了意外,教主一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彩衣宮女急忙分辨道:“那座偏殿裏大約有什麽古怪,奴婢奉教主之命一直守在殿外,也沒有人打開過殿門,那人就在我們幾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蹤跡。”

    “本教主親自給那人點了穴道,他哪有力氣逃脫,莫不是你在說謊想騙我?”門內傳出一個嬌脆慵懶的聲音說道。

    彩衣宮女撲嗵一聲雙膝跪地,泣聲道:“教主明鑒,奴婢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謊欺騙教主。兩個時辰後正是那人穴道解開時,奴婢進殿一看,他已經跑了,奴婢找遍整座偏殿,卻再也沒有瞧見那人的影子。”

    隔著珠簾,嬌脆的聲音說道:“若你說的都是實說,本教主就饒過你們幾個,銀珠護法……”她正想往下說,忽地停下了,側耳傾聽著外麵的聲音,蛾眉隨即微蹙,隔著幾重院子,仍然能聽見大街上有一隊數百人在匆忙行進中。

    彩衣宮女正在用心傾聽教主的聲音,聲音中途忽地打住了,她正在疑惑,以為教主真的生氣,心裏不由得一陣絕望,沒等她迴過神來,一道麗影急風似地從珠簾後麵出來閃過她眼前。門外的銀珠護法和彩衣宮衣百分不解地看著教主火燒眉毛似地將身形掠出去數丈外。

    玉玲瓏一邊走,一邊分辨那個發自大街上的聲音,她能感覺有一群人正朝這裏趕來,並且其中夾雜著許多武功高手,她擔心的是他們究竟為什麽而來?

    “玲瓏,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她走進另一重院子,這裏是大將軍鞠渠研的寢室,裝飾的時分奢華。一眼看去明珠晃眼,滿室生輝。大將軍尚未就寢,四壁間的古玉燈照亮了整個院落。從門口到寢室布滿了守衛的侍從,她一眼看見大將軍身邊的幾個貼身將領神情嚴肅地望著一陣風似的她。

    玉玲瓏微微吃驚,難道大將軍先得到了什麽消息?

    她走進室內,不顧其他人的臉色,挑落門口的珠簾,將眾人的視線阻隔在簾外,急切地說道:“他們已經來了,大將軍難道也知道了此事?”

    鞠渠研揚了揚手裏的一卷絹帛,簾外的純銀支架上兀自站著一隻黑色的小鷹,是它傳來了宮裏的消息。

    “來不及了。”鞠渠研歎了口氣,“國師已經找上我了。”

    “他們就要到了。”玉玲瓏分辨著穿行在大街上充滿殺氣的腳步聲,“大將軍打算怎麽做?”

    院子裏響起急促的腳步,一名將領來到簾外稟報道:“鞠渠將軍,有數百名王宮侍衛把將軍府包圍了。”

    鞠渠研略略苦笑,立刻挑開珠簾來到外麵,玉玲瓏尾隨著出來,院子裏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黑暗的夜色一刹那間被上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那氣勢非同小可,大將軍此時才知道他太低估國師和國相的力量了,他的將軍府眼看成了別人的饢中之物。

    府外立刻騷亂不堪,侍衛的廝喊聲,大門的撞擊拍打聲,有人帶頭將燒得正旺的火把扔進院牆,將軍府的角樓和屋簷立即被點燃,濃煙獵獵四起,趁亂有人翻進將軍府高聳的院牆。四麵傳來高聲喊叫:“殺死鞠渠研!殺死鞠渠研!”

    “將軍府金銀珠寶,應有盡有!誰殺死鞠渠研,就歸誰所有!”

    “進得將軍府,老子才好升官發財!”有人廝叫著衝進院子,橫衝直撞,亂砍亂殺一通。

    鞠渠研兩道濃眉緊緊地擰在一起,厚厚的嘴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一雙大眼仿佛要噴出兩道火焰。他狠狠地拔出身邊的佩刀,迎向衝過來的一名王宮侍衛,那人還來不及看清楚他的手法,長刀就斜斜劈下了他半個腦袋。一股殷紅的鮮血噴灑出來,染紅了鞠渠研腳下的地麵,並將袍子濺的一片血汙狼籍。

    鞠渠研抿緊雙唇,舉起大刀,正要往前衝去,忽地袍袖被扯緊,玉玲瓏止住他前行。

    “你讓開,本將軍要去宰了這些王八羔子!”鞠渠研憤怒道,用力迴拽袍袖,想甩開她的控製。

    “大將軍硬拚可不是辦法,奴家正好有一計獻上。”

    短短片刻之中,整座將軍府已是刀兵聲四起,留在府裏的軍卒竭力砍殺和阻擋先期闖進的如狼似虎的侍衛,那些人哪裏人是什麽王宮侍衛,完全是一夥江湖亡命匪徒,大門咣當一聲巨響,被從外麵撞開,數百人擠在稍嫌狹小的門口,又把門擠開了一個大大的豁口。鞠渠研怔怔地看著,忽然發現為了今夜所為,國師已經蓄勢很久了,連在大漠各處流竄的匪盜都聚在他的麾下效命。國師組建了一支驚神泣鬼的隊伍,為了與他,身毒國的大將軍鞠渠研一爭勝負不惜血本。今夜將軍府危在旦夕,血火中他仿佛看見國師神鬼莫測的笑容。

    “將軍,”玉玲瓏急切的聲音喚醒了他,“不如讓奴家扮作將軍的樣子引開這群討厭的侍衛。”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我們一起拚殺出去吧。”鞠渠研堅決地說道。

    “將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必擔心,奴家自有計較。”

    玉玲瓏迴眸一笑,硬拉著他走進內室。她對鞠渠研的感情,起初是為了方便達成自己的目的,後來轉變成尊重,她暗中歎了口氣,心想他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在他有難的時候,她是應該為他做些什麽的。片刻二人再出來時,玉玲瓏換上了鞠渠研的袍服,鞠渠研則換了一身普通侍從的服飾。

    闖入將軍府的眾多高手正在爭相尋找鞠渠研的蹤跡,因為國師有令:凡是取鞠渠研項上首級者封侯拜相。對於這些常年浪跡江湖的人來說,那未嚐不是一種極強的誘惑。過著那樣的生活,總想改頭換麵,安定下來,體嚐不同的滋味。有人眼尖忽然看見渠研正與侍衛從一間華麗的屋子裏翻窗出來,立刻悄然圍攏來伺機獵殺。

    鞠渠研豈是容易對付的角色,他是西域聞名的刀客,被人譽為喪魂刀,可見他的刀法令人聞風喪膽的程度。鞠渠研身邊的侍從似乎護主心切,立刻發覺周邊潛藏的危機,舉起一柄長刀,迎向正前方迂迴繞來的王宮打手,大刀忽忽生風,劈頭蓋臉直擊下來,前麵的人一駭,舉刀迎擊,心裏暗道:鞠渠研身邊的一個侍衛竟然也這麽不簡單。侍衛長刀一卷,悉數將他們罩在一片刀影中,耳畔利器唿嘯刮過,這幾個人立時脫不開身,眼看著功勞要被其他人搶去,暗地裏心急不已。其中一個膚色枯黃的矮個子,向同伴遞了一個眼色,二人刀戟交錯,擺開一個陣式,刀和戟在侍從身側纏繞,忽東忽西,忽左忽右,乍眼一看,令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那侍從似被駭到,身形驀然一滯,已然發覺這就是西域有名的刀林戟雨陣,應該是隱宗派的獨門陣法。

    就在侍從一愣神的片刻功夫,刀和戟撲噗紮進他的兩脅,侍從慘唿一聲,就地滾落,卻避開了其後追來的更厲害的殺著,其他人舉起兵刃往侍從身上猛刺,要就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解決他。眼看就要得手時,侍從迴光返照般掠起,長刀橫掃出去,駭得眾人連連撤迴兵刃,但那侍從已是強弩之未,勁力去了一半,刀勢一緩,停在半空,一柄長刀被迴過神來的矮壯漢子,舉戟磕飛,長刀撤手飛出去,侍從後退兩步,一屁股頓在地上,瞥眼瞧見玉玲瓏假冒的大將軍將幾名追捕者引進一條小徑。似乎沒有發覺到這個將軍是假冒的,他立刻撿起一支長槍,且戰且退,糾纏他的隱宗派似乎沒有多大興趣來拾綴一個侍衛,立即掉頭緊緊追趕將軍跑去的方向。

    假冒的鞠渠研被一群人追著,加入追捕隊列的人越來越多,饒是她輕功卓絕,也不得不加緊防範。將軍身穿黑白兩色戰袍,臉上戴著頭盔,罩住了大半張臉,別人認出的隻是那一身冷肅的袍服以及銀色頭盔。鞠渠研驀然穿出將軍府的高牆,落在一群包圍者中間,一柄長刀大開大闔,橫掃突襲,到有幾分威懾的勢頭,隻是時間一長,罩在鎧甲裏麵的玉玲瓏頓時感到力不從心,長刀太沉,鎧甲太重,鞠渠研的喪魂刀摻雜了許多其他的招式,圍攻的人立刻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心裏頓時生出種種疑問。

    玉玲瓏眼看裝不下去了,而她身涉險境,步步危機,隨時都會有意外發生。長刀忽然橫掃,逼開圍攻的人群。人群裏一支長槍,突地紮向她的背心,玉玲瓏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忽地將長刀往背後掃去,誰也不曾料想,那柄長刀竟然脫手飛去,紮向身後虎視眈眈的眾人。數十把刀劍一齊從前方刺來,玉玲瓏一駭,搜出隱藏在腰間的軟劍,寒光乍現,似一條銀蛇卷舞,散發出森冷的藍色光芒,看見這樣的顏色,三尺之內沒有人敢於接近,軟劍裏明顯藏有劇毒,稍有不慎,隻要沾上一點點,就會飲毒身死。

    “這人不是鞠渠研!”有人高聲喊道。

    “他不是,那誰是鞠渠研?”另一個聲音問道。

    “五毒教教主!”有人驚唿道。

    “她確實就是玉玲瓏那個騷娘們兒!”

    那人話音蒲落,陡然一驚,一道藍焰閃過後,隨即現出一道長長的大口子,玉玲瓏的軟劍斜劃過那張臉,說不出詭譎和驚怖。

    那人來不及吭一聲,仰麵倒下,一張臉變得青紫可怖,躺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隨即氣絕而亡。其他人誰也不敢接近他,害怕染上奪命的毒物。其他人認出那躺在地上的是西域赫赫有名的盜匪婁迦毗陀。

    玉玲瓏趁著眾人害怕毒物退開的功夫,尋了一個空隙,手裏的軟劍駭退了攔在最前麵的人,倚仗空靈的輕功身法,旋即掠出圍困。

    有人不甘心,依舊巡蹤而來。忽地一團黑影迎麵撲來,那人長劍絞去,隨即啊地大叫一聲,冰冷的液體灑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麵孔一陣酌痛,那人滾倒在地上,雙手捂著眼睛,痛唿不已,立刻又有人發出慘唿聲。他的劍挑開的是一些劇毒之物。黑暗中看不清楚,躲避不及,漿液全灑在身上和臉上,頓時酌痛不已。

    玉玲瓏甩脫追蹤,除去穿在外麵鞠渠研的將軍袍,飛快掠向王宮的方向。

    她猛然推開偏殿的殿門,戰戰兢兢的宮裝女侍尾隨著進入偏殿。她記得虢貉夫人有一次對她說過,“玲瓏,鞠渠馳一定在這座宮殿的地下開有暗道。”

    “教主為何不親自查一查?”玉玲瓏想起當時自己曾說過的話。

    “鞠渠馳怎麽也不肯對我說,不過總有一天我會發現暗道的秘密。”虢貉夫人笑道,  “玲瓏,你願意做五毒教教主還是身毒國公主?”

    “弟子當然更願意做五毒教教主。”玉玲瓏恭謹地迴答。

    虢貉教主笑起來,一抹甜笑掠過她宛如玉雕的臉龐。她伸出手撫在玉玲瓏的秀發上,“五毒教教主固然不錯,隻是……”

    虢貉夫人笑而不語,隻是什麽?她沒接著說下去,一雙鳳眼良久地注視在她光彩照人的臉上。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虢貉夫人,夫人去了很久,再也沒有迴到水月天。那時,玉玲瓏年紀尚小,江湖經驗缺乏,五毒教麵臨重重危機,許多與五毒教有嫌隙的江湖門派,趁著虢貉夫人不在的時候,紛紛把矛頭指向了五毒教。五毒教內人心惶惶,一些外出的弟子,經常遭遇不測的災禍。虢貉夫人的二名大弟子都遭遇毒手,一個負了重傷,另一個暴屍荒野。當時五毒教可謂危機四伏,急需要有人出來挑起這負危險的擔子。玉玲瓏於無意中在本教的秘室裏發現了一封虢貉夫人的親筆手劄,原來教主早已絕定將五毒教教主的位子傳給玉玲瓏。年僅十六歲的她,把虢貉夫人的信物當眾啟讀,就在那時接任了五毒教教主的位置。

    她不知道為什麽教主似乎有意無意地偏向她,在教中施毒用毒的本領她遠遠超過了其他師姐妹,她的武功也完全得自虢貉教主的親傳,其他師姐妹難望其項背,私底下,她一直以為自己擁有傲人的天賦 當然對此她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解釋,因為據虢貉夫人說,她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嬰兒,和五毒教其他一些姐妹的身世沒什麽兩樣。五毒教還有一部分是旁係弟子,大多是家世顯赫的名門望族中人,她們學到的僅僅隻是一些皮毛,尚難窺探五毒教施毒用毒的奧妙,不能與這些身世堪憐的入室弟子相比。有礙於五毒教的戒規,也沒有幾個身世不凡的弟子願意去嚴格遵從,所以她們隻能做外係弟子。

    玉玲瓏從迴憶裏驟然清醒,開始仔細打量這間很少有人光顧的偏殿,她的目光忽然停落在地麵的一束裂隙上麵,以前從未發現過這裏有裂紋,她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再仔細瞧去,越看越覺得心驚,這不是普通的裂隙,玉玲瓏聚力於掌,催掌擊去,果不其然,裂紋塌陷入地,地麵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這間偏殿裏本來地麵上沒有這束裂紋,隻是由於百裏果的闖入,一些構造發生鬆動,地麵才裂開一線。

    “關緊殿門守在這裏,別讓任何人闖進來,待我下去瞧一瞧。”她吩咐身後滿臉愕然的女弟子。

    玉玲瓏擦亮火石,掠下地麵那個洞口,以她輕靈的身手,那裏是百裏果所能比擬。暗道比百裏果進來時的環境更為險惡,又有一些地方癱塌,暗門被封堵或擋住。玉玲瓏心裏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覺,好象夢裏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借著強勢的內力,殘垣斷壁也難阻她繼續往前。暗門被百裏果打開過,有的地方忘記掩上,或是留下了痕跡,剛巧為她指明出路。

    鼻子裏聞到一股奇怪的腐敗氣味,玉玲瓏巡著氣味,首先看見的是一個死人,倒斃在一堵斷牆後麵,形容枯朽,已不複生前的模樣。不知為什麽第一眼看見這個死去已久的人,她心裏就升起難言的滋味,那是仿佛生離死別的感受,她就站在地室裏的女人麵前,在這樣一個環境裏,渾然不覺得害怕,打量她朽爛的衣裝,衣服雖然腐朽,但依稀可辨,衣料質地華麗,不是普通人的穿著。她這一生不知見過多少死人的遺賅,有的是被她下毒毒死的,有的是別人在她麵前殺死的。

    她默默地瞧了一陣,不明所以,正待啟步要走,忽地有一個小東西滾落到腳邊。玉玲瓏嚇了一跳,迴頭去看斷牆後的女人,隻見死去的人手指微微曲張,仿佛那東西是她剛才故意了拋出去吸引她的注意。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孤零零死在暗道裏的人與她師父虢貉夫人對上號,那個女人無論何時總是那樣明麗動人,瀟灑飄逸,就算是死後又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玉玲瓏愕然低頭看著滾近腳邊的白色小蠟丸,急忙探手從懷裏取出一顆,她手裏的白色小蠟丸啪地脫手滑落地上,兩粒一模一樣的白色蠟丸寂靜無聲地晃著她的眼睛,她知道這是五毒教一種珍貴的解藥,是用采自聖靈山的珍貴藥材煉製,備給教主煉毒時服用,專解巨毒之毒。

    這個死去很久的女人就是她師父?!玉玲瓏怔然佇立,隨即雙腿一屈,踉蹌地跪下去,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暗道裏的死人就是她的師父虢貉夫人。她是自斷心脈而死,象她師父那樣的身手,沒有幾個人能輕易製她於死地。她為什麽要選擇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自絕於世呢?是了,她發現暗道由許多種複雜的機篁鎖控,不懂得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的。一路上處處機關限製,連她也幾乎迷失其中,她怔怔地看著周圍的環境,是不是她也會象師父一樣自絕於這個可怕的身毒國地宮?

    她猛地從一地的碎石上跳起來,為什麽一路上的機篁暗鎖沒有攔住她?她忽然意識到,是因為有人不久前將它打開,那人匆促中沒有合上機關,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結果被她看穿其中的奧秘。那人就是百裏果,他剛剛來過這裏,他極可能處在慌亂中,因此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師父不是曾經對她說,身毒國的王宮有古怪嗎?她說的也許就是這條危險的暗道。

    虢貉夫人莫名失蹤後,她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曾經千百次踏足身毒國王宮一探究竟,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而這次也是機緣巧合,或許是有師父的在天之靈保佑,她偏偏就將百裏果抓起來關在這個有暗道的地方,也是合該她查出身毒國王宮的秘密,告慰師父死去的冤魂。

    玉玲瓏鎮重地拜了幾拜,心裏暗暗發誓,弟子一定查出身毒國的秘密,到時再迴來安葬師父。她輕輕抹去滿眶的淚水,站起來發足闖入暗道的更深處,她感覺百裏果這時還滯留在暗道的某個地方,要解開師父的死因之謎,也許找到百裏果才是關鍵。

    在暗道的另一端,玉玲瓏看見另一具幹屍,死者頭戴金冠,穿著王袍,與被她下毒毒死的國王鞠渠戎利穿戴的沒有兩樣,她暗中猜測,這個人應該是先王鞠渠馳,雖然她並沒有親眼見過這位國王。她忽地有種預感前任教主的死因,多半與這位國王有莫大的關係,看得出來他們大致死於同一時間。

    她想起師父臨終前說過的話,“玲瓏,你願意做五毒教教主還是做身毒國公主?”在她看來五毒教教主和身毒國公主沒什麽兩樣,師父為什麽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莫非她當時正在圖謀取代身毒國國主的位置?她可以理解她,師父一定是為了五毒教的利益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換了是她,她一定也會這樣做的。

    宮燈用不了多久就快燃盡,燭火搖曳,明滅之際,他看見前麵的暗道顯出一個長長的影子,忽明忽滅,不斷閃動。百裏果駭然地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前方,不知道他究竟碰上了什麽。他看見影子正在移動,朝他站立的方向飄來。隨著快速地移動,一個宮裝女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宮燈幾乎從他的手裏掉落,他認出了那個移動的影子,他是五毒教教主玉玲瓏,他的行蹤還是沒有逃過這個女人的掌握。

    “妖女,你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地跟著我?”他握著宮燈的手不住顫抖,一步步退向牆角的位置。

    影子沒有說話,始終沉默不語,但是卻慢慢地向他移近。她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神氣仿佛要透過軀體看進他的五髒六腑般。

    玉玲瓏五指箕張,悴然發力抓向他的臉。百裏果驚恐地瞥見自她的五個指頭間散發出的藍色寒芒,直如厲鬼更可怖三分,他知道在她指間藏有劇毒物。百裏果慌忙躲避,可是她的五個指頭如附體之蛆,緊緊地追著他,令他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玉玲瓏忽地變化手法,雙手探向他的肩井穴,百裏果陡然感到全身一怔,麻麻的感覺迅速傳遍身體,宮燈忽地從他的手裏滑落,暗道裏變得一團漆黑。玉玲瓏在黑暗中怔然佇立,探手抓去,撲了個空,百裏果剛才站立的地方沒了人影,她急忙尋找隨身帶進來的火石。撲噗,火石燃亮,整個暗道裏除了她自己再無別人,百裏果真的從眼前憑空消失了。

    玉玲瓏定了定神,竭力按下心裏升起的一股冷冷的寒意。

    “百裏果,你不用再躲藏,我已經看見你了。”暗道裏響起玉玲瓏的笑,剛才明明她的指風已經掃中百裏果的穴道,為何他居然還能行動自如,在黑暗的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眼睛掃過一處暗角玄關,玉玲瓏慢慢地靠近,忽然迎麵飛出一團黑影,原來是一塊有棱有角的大石塊。她隨手一拂,石塊就跌在腳邊,緊接著一團白色的影子撲來,在這樣的地方,縱然不是普通女子,她還是感覺有些駭異,身形急轉閃避。她來不及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啪地一聲,有個東西掉落在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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