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令史、書令史,第一個來的便是主事宋江風。


    宋江風四十有一,身材偏瘦,走起路來帶著風,身子骨看起來十分健朗!他走進來,眾人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仿佛沒看見他一樣。


    宋江風拿了一個卷宗看,隻看了幾眼,便轉身要往外麵走。


    呂孟元見他要走,連忙站起來,在一旁拱手說道:“宋主事,別來無恙。”


    沒錯,他就是掛在這宋主事名下。


    宋江風隻看了他一眼,便道:“不用人跟著。”他以為呂孟元要跟著他去做事,開始還有些驚訝。


    呂孟元頓時就有些頭疼,看樣子宋江風沒有認出他來,這麽久沒見不認得也就罷了,難道也不認得司內的令史?他分明是個新麵孔啊!宋江風都沒看出來。


    看樣子,這宋江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別的地方了,連同僚中的新人舊人都無法分辨出來。


    “宋主事,在下呂孟元,是你的屬官。”呂孟元提醒他。


    這個名字,宋江風顯然是知道的,冷嘲了一句,“終於知道來了?”


    呂孟元擦汗,心想難怪這人人際關係不行,也太衝了些。


    “既然來了,就待著吧。”宋江風繼續道。


    呂孟元微微一愣,想了想說道:“我還是跟著你吧。”


    宋江風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外走。他隻好跟著,加快了腳步。


    他跟著宋江風,走出了半條街,這才醒悟,宋江風並沒有乘車的打算,而是要用兩條腿。宋江風並不認可他,最後瞪他那一眼,分明表示他吃不了苦,幹不了差事,會自己迴刑部司。


    自從穿越過來,他一直加緊鍛煉,快步走、小跑,每天都不落下,這才能跟上宋江風。


    眼看就要走到街口,宋江風停下來,看向了跟在最後麵小跑的尋聲。


    呂孟元轉身道:“尋聲,你迴去吧。別跟著我了。”


    尋聲臉上皺起來,“少爺……”他轉而又看宋江風,“大人,咱們有馬車。”


    宋江風轉過身,繼續走。


    呂孟元認命了,隻好讓尋聲別再跟著,然後追上去。


    走了兩條街,宋江風在一家胭脂鋪門前停下,迴頭見呂孟元還在,臉色緩和了幾分,上前敲響了房門。


    這時候,不少鋪麵剛剛開張,這家胭脂鋪不在大街,是在小巷,周圍比外麵大街要安靜不少,開張也晚一些。


    開門的是名女子,十八九歲的樣子,梳著婦人頭,皮膚很白,嘴角有顆痣卻絲毫不影響她溫柔的氣質。


    看見宋江風,她帶笑的臉有些發僵,“宋大人。”


    “馬鐵二在不在?”宋江風板著臉,問道。


    女子頓了一下,猶豫著讓開了門,“剛起,在吃飯呢。”


    宋江風將門一推,隻聽哐當一聲,人已經走了進去。呂孟元舉步向前,女子看見他微微楞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麽,跟在了後麵一起進去。


    馬鐵二聽見動靜,手裏還拿著包子就從屋裏出來了,看見宋江風,手上的包子差點掉在地上,隨後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上。


    呂孟元定眼瞧去,那包子皮都被他攥破了,手指頭上沾了肉餡。


    夥食不錯啊。


    馬鐵二哈哈一笑,兩三口將包子解決了,上前見禮,“宋大人!怎麽這麽早。”


    “不早了,你大哥都死了六日了。”


    馬鐵二的笑臉,明顯垮下來,“大人,大哥好不容易安生了,還請大人不要總念叨他。”


    馬鐵二有個哥哥,叫馬鐵大,六日前意外身亡,三日前下的葬。


    “一天找不到兇手,他就一天無法安生。”宋江風說著,在院子裏的板凳上坐下。呂孟元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隻好也跟著坐下。這一路走的,他還真是有點累。


    馬鐵二佝僂著身子,上前道:“大人,不是已經定案了嗎?是場意外。您怎麽還是這樣……”


    宋江風瞪了他一眼,“哪樣?”


    馬鐵二噎了一下,隨後咬了咬牙,目光掃了女子一眼,說道:“大人到底有什麽疑慮,不如說出來。”


    “對不上!”


    “恩?”馬鐵二疑惑。


    “對不上,懂不懂?”宋江風坐如鬆,並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


    可是這麽坐著是什麽意思?


    呂孟元輕咳一聲,不管怎麽看,宋江風似乎都有耍賴的嫌疑,和他雷厲風行的性子不太匹配。


    “想吧,接著想,那天的事情有沒有什麽疏忽的地方。”宋江風道。


    原來如此,宋江風這是讓馬鐵二重新迴憶出事那天的情形。


    馬鐵二哎喲了一聲,坐在台階上,鐵青著臉,看樣子還真是在迴憶。呂孟元卻覺得他在便秘。


    小半個時辰,就這麽過去了。


    宋江風拍了拍衣裳站起來,“想起什麽來,記得找我。”話音一落,就往外走。


    呂孟元隻好繼續跟著。


    從巷子裏出來,宋江風放慢了腳步,呂孟元便走到他身後,保持一步的距離。


    他問道:“宋主事,這案子是怎麽迴事?”他既然跟著看見了,總要問一問。再說,現在一邊走一邊說也合適。


    問是問了,卻做好了得不到迴答的準備。


    走了幾步,宋江風說話了:“馬鐵大一直在興盛木料做工,是個伐木工,半年前在山上摔斷了腿,一直由馬鐵二兩口子照顧著。六日前他碰頭而死,腦袋砸到了炕沿兒。進去看的時候,炕沿兒、地上,都有血。”宋江風頓了一下,“除了頭,馬鐵大的身上也有傷痕,分明有掙紮的痕跡。”


    呂孟元皺了一下眉,他沒看到當時的情形,可是碰頭而死,血不會太多。宋江風又提到其他的傷口和掙紮的痕跡。這個案子的確可疑。


    “馬鐵大沒有成親?”他問道。


    宋江風點點頭,“兄弟倆辛苦多年,湊出來一份彩禮,馬鐵大做主給他弟弟娶了妻,就是剛剛見到的林氏。聽說,林氏和馬鐵二青梅竹馬,林氏的母親誇下海口,少一分彩禮也不嫁給馬鐵二。”


    難怪!貧困人家可不少,彩禮少一些,一般人家的姑娘未必娶不得。說白了,也是為了兩口子相互扶持,一起過日子。可那個林氏相貌出眾,娘家要的彩禮貴重。馬鐵大為了成全這對有情人,把自己的婚事往後拖了。


    可是,這麽一拖……摔斷了腿,便不好再找了。


    若這一家子都是好人,馬鐵二夫妻必定會細心照料馬鐵大。


    可這人心……最是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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