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可惜明白的太晚。


    恍然大悟之時,生死離別之日。


    若有來生……


    *****


    一杯毒酒,一根白綾,這就是承影最後的歸宿。


    毒酒和白綾是福泉親手送來的,放下東西就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承影望著麵前的毒酒和白綾,遲遲沒有動作。他不是怕死,早在師傅去世時,他已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他隻是後悔,後悔沒能早些遇到趙臻,後悔在兩人相遇之前,就犯下無法挽迴的錯。


    從審案到判案,承影在牢裏足足待了大半年,雖然沒自由,可也沒吃什麽苦。


    坐牢這段時間,有些交情的人,都來見他最後一麵,隻有他最想見的那個人,始終沒有來,一次都沒有……因此,承影不畏懼死亡,反而有些隱秘的期待。


    最後一次了,他總該來了吧,總該來為我送行吧,總該見我最後一麵吧?


    安靜的牢房,封閉的空間,沒人來打擾,時間多到用不完,承影每天都會發呆,一遍一遍迴憶著趙臻有關的記憶。他長高了嗎,模樣有變化嗎,是胖了還是瘦了?他什麽時候來,來了會用什麽眼神看著我?他會難過嗎,會為我流淚嗎?他會對我說些什麽,還是什麽都不說,隻是看看我?


    若能再見他,若能在他目光下死去,承影這一生就再無遺憾了。


    於是承影等啊,等啊,等啊……從日出等到日落,從日落又等到黎明,等了一天一夜,始終沒等到想見的人。承影苦澀地想:或許他早就煩透我了,唯一的仁慈,就是讓我自行了斷吧……


    承影選了那杯毒酒,舉杯,一飲而盡。


    聽說,人死後都會下黃泉,不知喝下孟婆湯前,能否再見……


    *****


    承影萬萬沒想到,死亡並不是終點。


    再醒來時,他竟躺在客棧的床上?!


    這是一間普通客棧,隔音效果不太好,承影能清楚聽到窗外的叫賣聲。


    現在大概是清晨,屋內光線昏暗,破舊的床幔半遮半掩,被褥早被洗得發白。承影剛剛經曆生死劫,又在陌生的環境,腦子還有點迷糊,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承影忽然驚醒——我沒死?


    承影翻身而起,第一眼就看到枕邊的包袱。打開包袱,裏麵是幾件換洗衣服,料子很普通,針線卻是宮裏繡娘手藝。還有一遝厚厚的銀票,足夠承影平平安安生活一輩子了。


    最底下,是一份揚州戶籍——王悠。


    承影抬頭,發現桌上放著一柄短劍,以及一個豬頭麵具……


    承影愣了半晌,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心裏酸得要命,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淨。


    難怪,難怪他不來送行……


    王悠,忘憂……


    承影笑容苦澀:真狡猾,你把我趕走還不罷休,又給我出難題。


    我用著你給的錢,穿著你給的衣服,拿著你給的麵具,帶著有你給的迴憶……


    你讓我上哪去?你讓怎麽忘了你?


    我忘不了你,如何忘憂……


    *****


    趙臻曾說過:“有得必有失,有舍才有得,我雖富有天下,卻沒有自由。隻盼著日後子孫爭氣,能讓我早點退位,別等到須發皆白行走不便的時候,才有機會遊覽大好河山。”又對承影說,“你要是閑著,就跟我一起走,你武功比我好,等我老了,走不動了,你還能背著我穿山越嶺……”


    為了這句話,承影選擇了流浪。


    承影拿著趙臻給他的錢,穿著趙臻讓人趕製的衣服,帶著趙臻留給他的承影寶劍,懷裏揣著豬頭麵具,踏上了一個人的旅程。他去過江南水鄉,去過塞北荒漠,去過雪山林海,去過天涯海角……承影一人一馬走遍天下,唯獨不敢踏足汴梁,唯獨不敢打聽趙臻的消息。


    趙臻是個好皇帝,帶領大宋百姓發家致富,以富國強民為己任,無論皇親國戚還是文臣武將,無論販夫走卒還是貧農富商,都把趙臻當神一樣崇拜,家裏常年供著長生牌,全盼著趙臻長命百歲。


    每次聽人提到趙臻,承影都會轉身離開。


    他怕,怕聽到趙臻已經娶妻生子的消息,更怕自己被嫉妒逼瘋,再次傷害趙臻。


    趙臻的很多想法,承影都能不理解。但趙臻說過的每句話,承影都牢牢記在心裏,他記得趙臻曾自嘲,“隻要我一聲令下,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後宮三千粉黛,皆因我是‘朕’才聚攏過來……我這樣說並非貶低她們,隻是可憐我自己……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有些東西注定苦求不得。”


    那時候,承影隻是個不通風月的少年,自己還懵懵懂懂的,不能理解趙臻這句話的真意,隻是鬼使神差地說:“或許有個人,不圖名利,無欲無求,哪怕你不是皇帝也喜歡你呢。”


    趙臻隻是笑:“若真有這樣的人,我一定離他遠遠的。”


    趙臻說:“我配不上他。”


    每次想起趙臻說這句話的表情,承影都覺得心痛。


    承影第一重身份暴漏時,趙臻或許預感到什麽,不止一次勸承影離開。趙臻說:“你現在見識太少,才會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等你閱盡千帆,等你見識了外麵的世界,等你嚐試過自由的感覺,你就不會依依不舍、念念不忘了……”


    那時候,承影無法反駁,現在卻自有一番感悟。


    ——縱然閱盡天下美景,我也隻想迴到你身邊。


    這些年,承影走南闖北東遊西逛,結交了許多朋友,愛慕者也不少。隻是每每午夜夢迴、酒醒時分,最牽掛的隻有一個人。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一顆心被填滿了,就再也容不下別人。


    承影一直在逃避,多少次走到汴梁城外,遠遠望著皇宮的方向,卻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十幾年過去了,時間非但沒能淡化思念,反而將趙臻的一顰一笑銘刻心尖,越來越清晰,永誌不忘。


    三十幾歲的時候,承影病故,臨死前仍念念不忘。


    **********


    承影第二次接近死亡,依然沒死成……


    再次醒來,承影轉生到一個陌生的世界,確切的說,是千年後的世界。


    承影喜歡這個新世界,因為這裏到處都是趙臻的影子。趙臻的奇思妙想,趙臻的口頭禪,趙臻念念不忘的手機和電腦,曾經困擾承影一生的疑惑,終於找到了答案。


    原來師傅和趙臻都是[穿越者],他們穿越了時間和空間,進入故事中的大宋。不同的是,兩個人就像兩種極端對立的存在,師傅為大宋帶來毀滅,趙臻卻為大宋帶來新生。


    慶幸的是,趙臻贏了。


    整個世界都是趙臻影子,唯獨沒有趙臻本人,新鮮勁兒過了,承影又開始思念趙臻。


    為了彌補上輩子沒見過父母的遺憾,承影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各種比賽沒少參加,各種獎狀沒少拿,從來沒讓父母操過一點兒心,唯獨一樣——不肯結婚生孩子,讓父母傷透了腦筋。


    這個時代允許同性結婚,同性夫妻和異性夫妻享有同等權利。承影的父母很開放,無論兒子將來是跟女人在一起、還是跟男人在一起、哪怕兒子把他自己嫁出去,承影的父母也沒意見。


    可承影畢竟有兩世記憶,又是個死強的驢脾氣,他認準的事兒,撞了南牆也不迴頭,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父母實在催得太緊,承影領養了一個男孩,用來轉移父母的視線。


    反正任你磨破了嘴皮子,我就仨字兒——不結婚!


    作為承影第一個也是唯一愛過的人,趙臻的愛情觀對他影響甚深。


    比如說,寧缺毋濫……


    承影不想結婚,承影的父母卻不忍心看兒子形單影隻,隔三差五就安排相親。承影仗著自己麵癱臉沉默寡言的天賦技能,嚇退了無數相親者,偶爾有口味獨特的,也撬不動承影的蚌殼。


    這天,承影又被父母押解到相親現場。


    時間還早,對方還沒到,承影點了一杯咖啡慢慢等。腕上的手表轉到最後一圈,相親對象才踩著時間緩緩走來,看這不冷不熱的勁頭兒,估計對方也是不樂意的,希望能好聚好散吧。


    承影很有紳士風度,站起身,拉開座位,請相親對象就坐。


    那人卻沒坐。


    不知名男子微微一笑,不甘示弱地拉開另一邊座位,對承影說:“請坐。”


    承影也不坐。


    一人扶著一個椅子,兩人開始較勁兒,誰也不肯示弱。


    對視片刻,承影愣了一下,總覺得不知名男子有些眼熟?不知名男子也皺眉,優雅的笑容一僵,眼神詭異地看著承影,“你……”隻說了一個字,不知名男子迅速閉嘴,頭也不迴地揚長而去。


    承影看著他的背影,違和感越來越強烈。


    在哪見過呢?這張臉,這種語氣,這個走路的姿勢,這個一生氣就愛跺腳的小習慣……


    咚,咚,咚,承影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腦子裏嗡嗡作響,不假思索地衝了出去,一直追到車庫,才追上不知名男子。不知名男子剛打開車門,沒什麽防備,被承影一把抱住,緊緊按在座位上。


    不知名男子怒急,“放開!我叫保安了!”


    承影緊張的手心冒汗,“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不知名男子挑眉,“王悠先生,您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來相親?”


    “趙臻……”是你嗎。


    承影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祈求,似乎怕驚醒這場美夢,又怕這一切隻是夢。不知名男子僵了一下,憤憤不平地鼓著腮幫子,別扭的移開視線,不去看承影激動到顫抖的表情。


    “放肆,誰許你直唿朕的名字了!”


    “真的是你。”


    不知名男子踢了承影,“給我用敬語!”


    “真的是你。”


    “你還有完沒完了!婆婆媽媽煩死……唔唔……”抱怨被堵迴去了。


    承影將趙臻壓在座椅上親吻,趙臻根本不肯配合,扭啊扭啊,掙紮啊掙紮啊,就是無法撼動承影的手臂。張嘴想罵人,卻被承影趁虛而入,趙臻徹底炸毛了,用力捶承影的肩膀。


    這麽點攻擊力,對承影來說跟捶背差不多,非但沒讓承影冷靜下來,反而激發出承影潛在的狼性,連血液都開始沸騰了。承影用雙手困住趙臻,不容抗拒的溫柔與強勢,趙臻發出細碎的呻丨吟,就像落入狼口的小獸。


    兩人身丨體丨糾丨纏在一起,承影能輕易感覺到趙臻的不滿和鬱悶,以及力量不敵的挫敗感。趙臻的唿吸越來越重,反抗反而弱了下來,估計是力量耗盡了。盡管如此,趙臻依舊軟軟的掙紮,死都不要服輸!


    長長一吻結束,承影無限眷戀地貼著趙臻,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內心的喜悅卻無法平息。承影一手摟著趙臻的腰,防止他滑下去,另一隻手安撫脊背,平息小動物的憤怒——俗稱順毛。


    趙臻剛恢複一點力氣,用力錘了承影兩下,又耗光了……


    承影樂意被他打中,也不躲。


    讓他打兩下,出出氣也好,可別把自己氣個好歹的。


    承影親吻趙臻的頭發,嗓音低沉而愉悅,“好想你……”


    趙臻氣得踹他,“放手!上輩子的事,我還沒原諒你呢!”


    承影微微一笑,“什麽上輩子,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什麽仇?什麽怨?”


    趙小臻簡直氣炸了:“少給我裝糊塗,第一次見麵你就親上來,接吻狂魔嗎!”


    “一見鍾情行不行?”


    “放屁!”連髒話都飆出來了!


    也難怪趙臻這麽生氣,上輩子等了這人幾十年,誰知這個負心漢,到死都不肯迴來看他,這是報複他當初沒去天牢送行嗎!當時的情況,誰也保不住承影了,趙臻隻能安排他假死逃生,本以為等上幾年,承影就能改頭換麵重新開始,沒想到這貨一去不迴了!


    白玉堂素來是有仇必報的性子,為了報複趙臻小時候愛當電燈泡,破壞他和展昭的二人世界。和展昭成婚後,白玉堂天天帶著自家貓咪,在趙臻麵前花樣秀恩愛、刷存在、狂虐單身狗……


    最可恨的是承影,你說你死就死吧,幹嘛讓人把骨灰捎迴來。


    當年趙臻捧著一壇子骨灰,那個心呦!真是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了。


    趙小臻是很要麵子的,冷哼一聲,“要不是師傅攔著,早把你這混蛋挫骨揚灰了!”


    承影心疼道:“這輩子讓你先死。”


    趙小臻嘴角抽抽:“會說人話不!”


    承影緊緊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我的主人,這一次你休想甩掉我。


    **********


    #大宋人民發來賀電#


    早生貴子,合家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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