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鑰幫餘孽在贛東作亂,攻克當地三縣,並逼近三陽城,天熙帝速遣五皇子前往支援。

    “三嫂,斧鑰幫這時起事實不尋常,三哥、五哥均不在京內,您要小心了。”今晨,傅澈過府來,並帶一名高手護衛留駐。“小弟知道此時讓這個笨蛋住在府內,三哥迴來定然怪我,但三嫂安危不容小覷……”

    六皇子設想的確周到,以耶落雲的功夫,以及這廝對三嫂“忠”心,委實上佳人選。

    是夜,幽靜來訪,耶落雲首個知覺,兩人在親王府寢樓房頂鬥了百招,直到諶墨覺察來者乃幽小美人,方得罷戰,並拉人到了室內攀談。

    但無人預料的是,翌晨幽小美人依依惜別離去的兩個時辰後,即在城外遭受三十餘高手伏襲……

    皇後壽辰來臨,舉朝恭賀。

    文定後由來提倡節儉,此次也無意鋪張。天熙帝敬後之豐德,準其所奏。旨辭各地獻禮,唯在兆安殿內,辦了一場皇家家宴,蒞宴者,除皇家兒女、兒媳外,僅有一幹親近近臣。

    所謂近臣,一為得天子信任的朝中重僚,二為姻親相連的皇家外戚。四大家族占得兩籌,自也有幸參與。左右兩相、六部尚書,包括那個較真說真的韓昌,亦在其列。

    助太子妃操持筵宴之初,諶墨早知了宴會名單,是以宴上見得自家老爹、小弟及肆家的小意侯爺時,並不覺意外。

    但事情演變下來,竟是意外重重。

    “業兒,本宮不勝酒力,你和墨兒陪本宮迴寢宮罷。”文定後扶額,對太子妃及另側的諶墨道。

    武業、諶墨各諾一聲,左右攙扶起,在一幹女眷含羨蘊妒的眸線中,緩離兆安殿。

    途中,皇後對同輦的兩人又道:“墨兒、業兒,本宮今夜高興,你們就宿在宮內陪本宮罷。”

    “是。”二女笑應。

    月華宮內,兩位王妃親侍皇後吃了醒酒茶,扶上鳳榻安歇之後,方才移坐偏殿。

    聊過幾句閑話,太子妃忽來一語:“三弟妹,我們能永遠這樣好麽?”

    “我想,”諶墨雖覺此問來得突兀,仍莞爾,“如果能把男人們的鬥爭撇開,我們定能永遠這樣好。”

    “將男人們的鬥爭撇開?”武業長睫微顫,“撇得開麽?”

    嗯?心頭微察異樣,諶墨明眸漫閃,“或許不好撇,盡力而為罷。”

    武業遽笑,“不管以後出現怎樣

    情形,我們都是好姐妹是不是?”

    “當然應該如此。”諶墨嫣然,“不過,太子妃您再說下去,墨兒會以為已經有什麽足以影響我們感情的事情發生了呢。”

    “啊?”太子妃麵色稍僵,旋即釋笑,“墨兒,你頑皮了。”雲袖掩口,一個輕淺哈欠,“早點安歇罷,明天一早,我親子送你迴孝親王府。”

    親自?諶墨黛眉稍挑。

    “不管前麵發生了什麽事,墨兒盡管放心,咱們姐妹的感情不會改變。”對麵軟椅上,太子妃美目闔攏前,又發叮嚀。

    諶墨付之一笑,亦閉目養神。

    聽太子妃氣息漸穩,諶墨身形飄下,出指點她睡穴,掠過戶外立著打盹的宮監侍婢,向前宮兆安殿疾去……

    皇後壽宴,壽星中途離席,此時仔細想來,方覺納罕。

    太子妃神情怔忡,不安之語頻出,令人起疑。

    “不管前麵發生了什麽事?”發生了什麽事呢?這前麵,指得可是她現下的奔赴之地。

    兆安殿。殿內,女眷已盡撤去;殿外,宮衛密伺環臨。殿前所懸宮燈,跳躍著刺目清寒。

    變,已起。

    “雲伯侯,你還有甚話可說?”天熙帝踞坐中央,攢眉如巒,龍目不勝驚痛。“朕怎樣也想像不出,你竟會做出這等事來?”

    諶始訓饒是久經風浪,也被這突起的變故驚得愕然浮麵,頜下短須震顫著,舌間滾繞多時,才道:“陛下,臣……臣同陛下一般,亦是首聞,這……,諶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諶霽立於父旁,冰顏波紋不動,清寒雙眸,隻盯在被宮衛押出的嬌小人兒身上。那人兒,雙臂遭粗繩捆紮,通體鞭痕縱橫,絳色衫子因鞭抽經過,幾處已翻爛裂。且自進殿來,一雙大眼牢牢俯垂,未抬一臾。

    “諶霽,這女子你該識得罷?”太子沉問,“忠親王押她來時,本王猶不信,可是,這被她按了印的供詞不是假的,你竟當真私通叛逆?”

    太子此言,聽得二皇子極不順耳,心內冷笑:到今時,這太子還想葉不沾身做好人?

    諶霽掀動薄唇:“既有供詞,太子就當……”

    “請問,是什麽樣的供詞?”隨此話,門外悠然踱來孝親王妃。

    諸人皆一驚。

    傅澈頓足扼腕:三嫂此時來此做甚?

    項漠唇縫緊抿,掌握成拳。

    太子擰眉喝問:“門外侍衛重重,您怎進得來?”

    “稟太子,門外的侍衛並非不盡職守,而是中藥昏迷了而已。”諶墨向居央者恭首為禮。“兒臣拜見父皇。”

    天熙帝龍顏暗沉:“老三家的,你一個婦道人家,來此作甚?”

    “兒臣本是因為王爺相贈的隨身帕子不見了,特試著到前殿找找看,不想就見了這等劍拔弩張之勢,而且隱約聽見與諶家有關的供詞,故前來拜見。驚駕之處,望父皇海涵。”

    “念你婦道人家,朕不治你擅入之罪,退下。”

    “如果兒臣與您在審的案子息息相關呢?”

    天熙帝攢眉:“何解?”皇後,並非朕不關照你喜歡的兒媳婦,是你這兒媳自討苦吃……

    “敢問太子殿下,諶家是什麽樣的罪名?”

    “私通叛逆,意圖謀反,罪在不赦!”四皇子傅源代答,字字淬狠。當初,聽聞諶家有女殊美,他亦曾遣媒上府提親,隻不過就因給得是側妃名號,竟遭婉拒,這口氣,他待出已久。

    “這樣天大的罪名,僅是因為這小女子的供詞麽?”諶墨一指侍衛環押的幽靜,“就因她的供詞,皇上您便要確定效忠天朝百年的諶家滋生反心麽?”

    七皇子傅湛冷笑:“你道這個小女子是誰?她是……”

    “天遣會大小姐幽靜,亦是天遣會江南分堂的堂主。”諶墨郎朗接口。

    噝……抽氣聲堂內起伏。

    如此坦認不諱,孝親王妃意欲何為?

    “墨兒,她當真是天遣會大小姐幽靜?你怎會認識她?”諶始訓吼問。

    “父親,墨兒常年遊跡江湖,自是認識江湖三教九流,這天遣會的大小姐,便是墨兒在江湖的朋友。”

    勢逼至此,諶始訓已悟到諶墨涉來用意,為父者,自是不想任何一個兒女受損,但一個誅滅全族的罪名,若能有一人擔起,他身為族長,無法不做此犧牲。“墨兒,你竟然連叛逆都結交,你當真頑劣……”

    諶霽截斷父親話勢:“墨兒……”

    “小弟,對不住了,我由來最愛冒充你,到處作惡作亂,勞你多年來替我背著這京城侯府小惡霸的名聲,還請多多包涵。但這迴,事關全族性命,墨兒不能再次諉過給你。”

    哦……又是驚異聲潮。

    無怪素常所見的小霽侯爺冰臉玉身,毫無刁霸之氣,原來侯府

    惡霸另有其人?

    “父皇,兒臣與天遣會的大小姐在江南相識,冒得一直是諶府小霽侯爺之名,上一迴天遣會在京犯亂,吾弟奉命參加圍捕,她曾將他當成是兒臣。後得知兒臣是女扮男裝戲弄於她,一氣之下曾叱言早晚尋報此仇。”

    “聽你言下之意,”她話落,太子當即詰問,“幽靜所謂通謀謀反的供詞,是其人對你行騙之舉的報複了?”

    “諶墨並不以為如此。幽靜雖是叛逆,但我與之結交,是因其不拘小節的江湖豪氣,與身份無關。她該不會為了一個玩笑,便給諶家扣上一個恁大罪名。”

    “哼。”二皇子眸色陰鷙,“按你所說,她早知你是女子,要尋仇也該找上孝親王府。為何她赴京後先進侯府?”

    諶墨淡哂:“忠親王,她何時進過侯府?”

    “證詞有證!”

    “又是這小女子的一麵之詞?”

    “有目擊者親眼為證。”

    “目擊者何在?”

    “……在本王府內。”

    “忠親王何不將人帶來?”

    “……他不過是一個下賤攤販,如何敢麵聖顏?”

    “現下既然是皇上親審此案,要得便是人、物證雙全,這至關重要的人證若不帶上,如何給諶家一個心服口服?”

    天熙帝沉然高聲:“忠親王,派人到你府上將人證帶來!”

    “稟父皇。”傅潛躬腰,“那人是個無知攤販,見不得大世麵,兒臣監其寫完供詞,已放其迴家了。”

    “速責人提來!”天熙帝叱道。“如此大事,焉能沒有人證?”這二子,自以為聰明蓋世,望位之心一逕鼎盛,也不想想,行事隻知殘狠,如何成事?

    “……兒臣遵旨。”

    “老三家的。”天熙帝龍顏清肅,“按你說的,你是女扮男裝與天遣會女逆結識了?”

    “正是。”

    “荒唐!”龍顏勃然大怒:“女兒如何裝扮男兒?你這等說詞,實在不著邊際!”

    “稟陛下,兒臣從幼年十歲起,行跡江湖即以男裝示人,向來無人識破。陛下若存疑,有兩法可證。”

    “哪兩法?”

    “一是人證。”

    “人證何在?”

    “雲陽公主。公主殿下曾見兒臣男裝,當時若非兒臣點破,公主尚無從分辨雌雄。”

    天熙帝揮袖:“傳雲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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