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我們再沒說過話。

    每天早上起床,我總會在鏡子前麵照了又照,打扮好了再下樓吃早餐。

    可他吃早餐的時候由始至終都在看報紙,即使看廣告欄,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好多次,我看著他,看到視線模糊,就希望能與他視線相遇,再看一眼記憶中的深情目光,讓我相信他是愛過的,而他從來沒抬過頭......

    晚上我放學迴來,他也不在家,晚飯都不迴來吃。

    我曾經等過他,滿心期望地等到深夜,以為他還會摟著我的肩送我迴房睡覺,可他對我根本視而不見,一個人快步上樓。

    那天後,我再沒等過他,很早就迴房躺下,盡管根本睡不著。

    很多次,我對自己說:結束了就結束了,繼續走你的路,做你該做的事。

    可是我一看見他,就什麽都理智都拋諸腦後。

    就想去尋找他的視線,就想確定他還愛我,和以前一樣。

    有時候我甚至會衝動地以為,讓我再擁有那麽幸福的日子,我什麽都不在乎。

    曾經以為思念是最痛苦的,現在知道比思念更痛苦的叫失戀!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我覺得自己好像過了一萬年,再過一天就會瘋掉。

    有天晚上九點多,我實在忍受不了冰冷陰暗的房間,跑去找小秋。

    “芊芊?”她托著我的下顎,看看我慘白而消瘦的臉:“發生了什麽事?”

    “他不要我了!他就這麽不要我了……”

    她好像並不驚訝,苦澀地一笑:“你太天真了!他這種千帆過盡的男人,怎麽可能愛一個女人天荒地老!?擁有過你就滿足吧。”

    “他不愛我沒關係,他不應該騙我!不應該讓我愛上他之後,就把我像垃圾一樣丟棄!”

    “這不叫騙!男人哪,得不到你的時候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人,得到了你就覺得任何女人都比你有吸引力……唉!沒事,第一次都是這麽痛苦,以後就沒感覺了!”

    原來感情是這麽玩的!!!

    看來我受傷隻能怪我不懂得遊戲規則!

    她點了一打啤酒。“來,姐姐陪你喝酒,大醉一場,迴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是新的開始!”

    第一次喝酒,酒的味道像極了眼淚,苦中帶澀。

    不覺得難喝,因為

    早已習慣了這個味道。

    我剛喝到第三杯,仿佛韓濯晨優雅的身影從眼前閃過去,我自嘲地笑笑,才喝了三杯就醉了。

    喝了兩瓶之後,真的醉了!

    眼前的一切開始搖擺不定,總是很想笑,不管想起什麽事都覺得好笑。

    尤其是想起韓濯晨所做的一切,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我實在太蠢,蠢得以為魔鬼會是仁慈的,善良的……

    蠢得以為可以和仇人轟轟烈烈愛一次,深陷在那虛幻的幸福裏。

    從落地的玻璃窗望著星空,就像看見爸爸媽媽無奈的凝視,好像在說:這迴你該清醒了吧?

    我承認我錯了,但真的不甘心……

    *****************************************************************

    在洗手間洗了下臉,在冷水的刺激下,腦子總算清醒點。

    可身體還是被酒精麻醉的有點癱軟,站在門外等小秋時,幾乎站不穩,隻好靠在埋著暗紅色燈光的玻璃牆壁,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上七彩斑斕的射燈。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不知道他迴家了沒有,是不是知道我沒迴去……

    他是否會在意……

    這時候,對麵的門被拉開,一個衣裝體麵的男人從裏麵走出來。

    我的視線穿過徐徐合上的門縫,剛好看見韓濯晨坐在裏麵,他的身邊坐著一個特別清純的女孩兒,她望著他笑,帶著羞怯的愛慕,恰倒好處的距離,恰到好處的曖昧……

    門即將關閉的短短的一瞬間,我對他笑笑,我也看見他對我牽動嘴笑,笑如寒冰……

    “芊芊,看什麽呢?”小秋推推我。

    “我禽獸不如的養父!”

    她還是沒有驚訝的表情。“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他最近幾乎每天都來……看上了一個新來的……”

    “很清純……我看見了!”

    如果曾經還有點難以割舍,有點心有不甘,這一刻什麽都沒了。

    心徹底麻痹了,愛徹底滅絕了……

    “別看了,一會兒姐姐給你介紹個帥哥!”

    “秋姐!”我看著她一身黑色的短裙,問:“你能不能把你的衣服借給我。”

    “唉!對一個已經不愛你的

    男人,苦苦糾纏又何必呢?”

    “我為什麽要糾纏他……這世界又不是就他一個男人!我是討厭自己這種打扮,非常討厭!”

    在化妝間,我換上小秋的黑色抹胸超短裙。

    我的肩和腰比她瘦了點,其他地方差不多,所以裙子穿上後沒有緊貼在身上,線條顯得更加流暢。

    略帶些醉意的小秋伸手摟了摟我的腰。“呦!平時穿校服沒看出來,原來你身材這麽好!”

    “秋姐,平時看不出來,你其實挺清純的!”

    清純……是女人都可以用衣服包裝出清純和潔淨,這不是我獨有的!

    今天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太遲了!

    小秋幫我化了個淡妝,我的頭發沒有燙過,太柔順,沒法做什麽性感造型,她幹脆給我弄成半濕。

    我看著有點像好久沒洗過,她說這叫嫵媚!

    在化妝間熬了一個多小時,我腳步不穩地才踩著她的高跟鞋走到吧台,學著別人用手指敲了敲水晶石的台麵:“給我拿瓶xo!”

    服務生為難地看看我,看看身邊另一個服務生。

    “你怕我沒錢?!”我是沒錢,轉念想想:“記你們老板帳上,他是我爸爸,不信你……”

    “我知道,可是……”

    “你認識我?”

    “剛才經理交代過,說要我們留心您,不要讓您喝太多酒……”

    “我請朋友喝行不行?!”

    “是!”他馬上恭恭敬敬地拿出一瓶給我。

    我醉得厲害,腦子昏昏沉沉的。

    不過隱隱約約覺得這種交代的用詞,不像是經理該用的態度,倒像是韓濯晨的風格……

    拿著酒和酒杯,我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進了韓濯晨的包房。

    裏麵的人不多,穿著都很體麵,看起來不像是那些道上的兄弟。

    房間一下子變得安靜,所有人都在盯著我這個不速之客看,除了低頭倒酒的韓濯晨。

    我大致掃了一眼房間裏的男人,看得不是很清楚,感覺都是四五十歲,滿腦腸肥看著就讓人惡心。

    有一個例外。

    他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一身西方文化熏陶的紳士感覺,模模糊糊看著還算順眼。

    我向他走過去,對他眨眨眼,展露一個帶著幾分醉意的甜笑。

    不知道是因為小秋的高跟鞋不合腳,還是酒精的作用,我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出去,那個男人反應超乎常人的敏捷,快速上前扶住我。

    “謝謝!”離得近了總算看清他的樣子,長得相當不錯,白皙的皮膚,清澈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一身天之驕子的風采。

    簡單的說,典型的白馬王子型帥哥!

    我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我,眼睛裏閃爍過稍縱即逝的驚豔。

    他自持有禮,風度翩翩放開摟著我腰的手。

    “小姐,你可能走錯房間了。”

    “沒有啊……”我的視線繞過他的臉看向他身後的韓濯晨,不知道為什麽,看他的時候能看清楚。

    這一次還是沒有與他目光相遇,隻看見他酒杯裏的酒在激烈地顫動,所以我心情特別好,聲音也變的輕柔:“我一個人喝酒好無聊!你能不能陪我?”

    “很抱歉,我還有事……”

    我不等他說完,直接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學著對麵的性感美女,擺了一個樣的姿勢……

    “沒關係,我有時間……我等你!”

    一個老男人用色色的眼神將我從上看到下,特別在我纖細的雙腿上流連一陣,笑著說:“這男人長得年輕俊俏就是有豔福,這麽誘人的美女都主動對你……”

    “她可能有點醉了!”帥哥修養不錯,從容地在我身邊坐下,沒趕我走,僅僅是對我視而不見罷了。

    他們開始接著聊天,說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經濟和政策。

    沒人理我,我揉揉劇痛的頭,自己倒上酒,一口氣喝進去。

    同樣是酒,差距怎麽這麽大!

    這xo跟啤酒完全不是一種東西,喝下去就像刀子一樣從口腔劃到胃裏,喉嚨裏火燒一樣的痛。

    我掩口劇烈地咳著,完全沒有了形象。

    正和別人談的投機的帥哥忽然將手伸到我麵前,遞給我一張紙巾,繼續跟別人聊天。

    我連謝謝都說不出來,隻想找杯水。

    看看桌上,都是各式各樣的酒……

    “去拿杯冰水!”是韓濯晨輕淡的聲音,他身後的保鏢應了一聲快步出去。

    冰水很快拿來,我喝了一口,咳嗽總算壓下去。

    捧著冰冷的水,我又想起他說過的話:“你什麽都不必說,我就能明白你需

    要什麽……”

    鼻子裏泛起酸楚,碎了的心開始凝聚。

    抬頭再看看坐在他身邊的女孩兒,心又散了。

    “新找的代替品?恭喜啊!”盡管頭有點昏沉,聲音有點含糊不清,我還是在努力保持著笑容。“玩之前先講好規則,別欺騙人家感情!”

    女孩兒有點委屈地看向韓濯晨,好像想聽他解釋一下,說一聲:“你不是,我愛的是你!”

    可韓濯晨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冷地說:“你喝醉了!我讓人送你迴去!”

    “我沒醉,我不迴去!”我挽著帥哥的手臂,身子靠在他肩上:“今晚我要陪他……”

    “哢!”一聲清脆的響聲,韓濯晨的酒杯在手裏碎了,玻璃碎片紮在掌心裏,紅酒伴著鮮血滴在桌上。

    他身邊的女孩兒驚慌失措地幫他擦著手上的血,有意無意用惡毒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別人都還沉浸在酒色的誘惑裏,我身邊的帥哥很敏銳地察覺到異樣,低頭看看靠在他肩頭的我,又看看麵無表情的韓濯晨,悄悄抽出手臂。

    “帥哥!”我固執地又摟住,笑著對他眨眨眼:“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唿呢!”

    “我姓穆……叫穆景!”

    “哦……名字很好聽……”

    我隨口奉承了一句,剛要端酒杯,被酒精麻醉的腦細胞猛然被喚醒,頭再也不暈了。

    “你說什麽?你叫穆景?”

    景!!!

    是小景???

    我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韓濯晨,想從他的表情裏確定我的猜想。

    他看著我,手再次握緊……握緊那殘留在手心裏的玻璃杯的碎片……

    “送小姐迴去!”

    看見保鏢向我快步走過來,我忙抓住小景的手:“小景哥哥……是我……”

    保鏢扯著我的手臂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我還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不肯鬆開手,喊著小景:“小景哥哥,我是孤兒院的小女孩兒,你還記不記得我……你照顧了我兩年……”

    “芊芊!”小景總算從十幾秒鍾的呆愣裏覺醒過來,衝過來拉住我另一隻手臂:“你是芊芊?”

    全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估計這個情景他們一定是聯想到:淪落風塵的身世飄零女子遇到了久別的心上人……

    見我點頭。小景即刻扣住保鏢的手腕

    ,“放開她!”

    保鏢看了一眼韓濯晨,將手放開,退到後麵。

    “芊芊?”小景摸摸我半濕的發,摸摸我滿是淚水的臉,這一次他的眼裏不是驚豔,是自責。“對不起,我迴來晚了,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孤獨無助,身心俱疲的我像是找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撲到他的懷裏,低聲抽泣:“小景哥哥,我以為你不會迴來了,我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是我不好!”他緊緊抱住我,聲音裏充滿了愧疚:“我迴來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再欺負你。”

    聽到這樣溫柔的話,我再也壓抑不住八年的等待的苦楚,多日的心碎神傷,把眼淚都流在他溫暖的胸口。“你終於迴來了……”

    八年過去了,他沒有變,還是像記憶中那麽溫柔,全心地保護著我,在我最受傷的時候給我一個溫暖的懷抱,讓我可以依靠!

    他捧著我的臉,輕輕擦去我臉上的眼淚:“你怎麽會在這裏?我聽說你過的很好……”

    “我……”我正不知怎麽解釋。

    韓濯晨突然將我從小景的懷抱中拖出來,“親熱夠了嗎?親熱夠了就跟我迴家,明天還要去上學。”

    “你放開我!”

    我打他,拉扯,他還是狠狠捏著我的手臂,絲毫沒有放鬆。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咬牙說:“你以為我願意管你,我是不想別人以為我韓濯晨把女兒賣來夜總會陪客……任性也要有個限度,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跟我迴家,別再外麵丟人現眼……”

    聽了韓濯晨的話小景釋然鬆了口氣,溫柔地對我笑笑:“很晚了,你迴去吧,我明天去找你!”

    “那我等你……”

    ……

    ********************************************************************

    韓濯晨將我塞進他的車裏,就沒再說一句話,我也不想說話。

    狹小的空間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看見他點了根煙,我才留意到他的手心已經血肉模糊,傷口裏殘留著很多玻璃碎片,而且上麵還染著紅酒。

    想起在傷口上塗酒精的感覺,我不自覺搓搓自己的手心,鑽心的疼!

    我是恨他的,有多恨

    ,就有多愛。

    我想從口袋裏拿紙巾給他,發現穿的是小秋的衣服,隻好說:“你的手……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

    “那我幫你把玻璃碎片弄出來。”

    “不用!”

    我轉過頭不想理他,過了一會兒還是控製不住又瞄了一眼他的手心,小聲說:“會感染的,我幫你弄一下吧。”

    見他沒有說話,我坐過去一點,打開車裏的燈,小心翼翼幫他把幾塊大點的玻璃碎片拔出來。

    還有些小的,我試了幾次都沒發弄出來,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緊張得額頭滲出汗滴。

    後來一急,幹脆把嘴湊到他掌心裏,想要幫他吸出來……

    誰知我剛要吸,他突然把手抽出去,自己吸了幾口鮮血吐出窗外,便不再說話。

    飛速而過的街燈,在他臉上明明暗暗,照見他糾結在一起的眉,和他手指間那早已扭曲變形的香煙。

    能讓他連煙都不想抽,可見心情是極度的不好。

    過了好久,他將手裏的煙扔掉,用嘲笑地語氣說:“很感人的久別重逢!”

    “那也感動不了你冷血無情的鐵石心腸!”

    他轉頭看著我,嘲笑的意味更濃:“景要是知道你半個月前還想跟我上床,不知道會不會被這種場麵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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