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卿一個激靈,隻覺腹內湧起一股熱浪,激撞肺腑,全身大燥,趕忙不敢再看,將折扇收起,胸膛內兀自嗵嗵亂跳。劍暢岩見他神情有異,問道:“十四弟,你怎麽了?”

    劍南卿臉色大紅,掩飾道:“沒……沒事,隻是在迴想方才與七小姐過招時她所用的招式。三師兄,玄女劍法天下一絕,為何扇麵畫上七玄女竟無一人佩劍?七小姐所用兵器,似乎也不是劍,而是一柄折扇。”

    劍暢岩道:“七玄女中除了三小姐楚香雲用劍之外,其餘六女所用兵器均非是劍,或用扇,或用筆,或用簫,還有用竹簡的,當真千奇百怪。個中原因我也不甚了了,或是各人喜好使然。”說時向劍南卿臉上又看了一眼,容色轉峻,語意墩墩,道:“我劍仙門嫡宗十四人中,以你天份最高,年紀也最小,往後大有可為,前途未可限量。不過你性情敦厚老實,江湖經驗又淺,不知人心險惡的道理。俗話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七玄女貌雖美,心實毒,尤其是那韓慕雪,包藏禍胎,行事鬼蜮,竟偽裝作說書先生,在群豪中散播不利於我劍仙門的言語。你凡事須多多留意,切莫墮入對方彀中。”

    劍南卿雙頰燥熱,躬身應道:“是。”心裏想道:“三師兄這話,分明是叫我提防著七小姐。可是七小姐正眼也沒覷過我,往後就是再見麵,她也一定記不起我來了,又怎會來害我?”

    劍暢岩點了點頭道:“你記住了就好。”

    這時二位師侄均已醒轉,那年青弟子雙目含淚,低低呻吟。劍暢岩雙手攙住二人,向劍南卿道:“我帶二位師侄上樓療傷,你周圍巡巡,看掌門師兄他們到了沒有。”

    劍南卿應:“是。”看了看手中折扇,道:“三師兄,這扇子……”劍暢岩道:“敵人之物,留之何用?扔了便是。”攙扶二位師侄,已上了樓。

    劍南卿雙手捧著折扇,打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打開。扇麵經香精熏和,又常年被韓慕雪貼身收藏,展合間幽香浮動,帶著一股少女的芬芳氣息。他呆呆注視著紙扇,口唇一張一翕地念著:“韓姬……七小姐……韓慕雪……韓慕雪……慕雪……”足足發了好一陣呆,猛然想起師兄的交代,忙將折扇收入懷中,向老店掌櫃借了一把油傘,出門尋找掌門師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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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氏兄弟別過群豪,欲再去尋方子桓,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二人依韓姬韓慕雪之言,如約到鎮上嘉祥米店相會。

    兄弟倆問明路徑,來到嘉祥米店,早有米店老板拱手相迎,道:“七小姐已在寒舍內恭候,二位英雄請進。”

    這老板約莫四十歲年紀,錦衣綢袍,身材矮胖,滿臉的酒色之氣,一副地地道道的土財主模樣。他彎腰哈背,恭恭敬敬的在前領路。三人行過鋪麵,穿過一座小院,來到後院。其時雨勢未減,陰霾漫天,雖是晌午時分,天色卻十分昏暗,屋裏已掌起了燈,燈影下立著一位娉娉婷婷、光豔照人的小姐,正是韓慕雪。她已沐浴更衣,一身女裝示人,雙手裏捧著隻手爐,一頭濕發散披肩上,雖是年少,但柳腰豐胸,風情萬種,無一不是成年女子風貌。季寒禮哈哈大笑道:“喲嗬!這裏是萬花樓呢還是怡春院啊?我的媽喲,好一位漂亮的小妞兒!”

    韓慕雪小嘴一抿,心裏滋滋自喜,麵上佯佯不睬。季寒禮且笑且歎道:“一年前還是木酒桶,一年後已是楊柳枝了,這姑娘兒真是說變就變的,倒襯得你三哥又老了。”

    韓慕雪聯想著木酒桶與楊柳枝的形狀,雖怪季寒禮將一年前的自己形容得太過不堪,但仍然眉開眼笑,衝他做一個鬼臉,又扭頭不睬了。她向季寒書盈盈行了一禮,道:“大哥,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季寒書微笑道:“甚好,甚好,多謝妹子掛懷。”韓慕雪道:“方才不慎傷了哥哥,小妹心裏好生過意不去。來,哥哥快請坐。天氣冷得很,哥哥暖暖手。”拉過季寒書一手,將自己手中的手爐塞進他手裏,然後請他坐下,親手斟上一杯香茶。

    季寒禮雙手手掌對撫,笑嘻嘻道:“啊呀,這一年變化實在太大,想不到小丫頭居然也變得賢良淑德,有模有樣起來。不得了,了不得,可是怎的你隻對你大哥好,我是你三哥,你卻問也不問?也讓三哥我摸摸妹子的小手,暖和暖和嘛!”

    說時伸過手去,假意要捉韓慕雪的手。她柳腰一擰,輕巧的閃了開來,假嗔道:“你一進屋就占我便宜,我憑什麽要對你好。”季寒禮笑道:“嘻嘻,我不過對你說了一句話,你就說我占便宜,假若我不小心在你床上躺了一下,你卻如何?”

    季寒書不似季寒禮那般輕浮戲謔,性情較為穩重,道:“三弟,妹妹還小,你少說那些不中聽的話。”

    季寒禮噗嗤一笑,坐下來道:“大嫂還未過門,倒先護著小姨子來了。慕雪丫頭,聽三哥的話,乘早改口叫他做姐夫罷,省的他裝模作樣的,矯情。”

    韓慕雪一邊為季寒禮斟茶,一邊瞟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睬,對季寒書道:“大哥,你怎麽來的這樣晚?我多害怕你將日子忘了。”

    季寒書尚未答話,季寒禮先插嘴道:“他每天扳著手指頭數日子呢,能忘得了祖宗,也忘不了這事啊!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恨不能肋下生翅,一眨眼就飛來。”說時摘下鞋襪把腳板底對著韓慕雪,道:“瞧,我都磨出水泡來了,五個,多不多?他腳板底恐怕還要多。”韓慕雪秀眉直皺,手指捏著鼻子。季寒書臉上紅了一紅,道:“你大嘴叉子消停會兒行不行?”季寒禮假笑道:“行,行,我消停會兒,喝茶。”慢條斯理的穿迴鞋襪,低頭喝茶,唇邊尚有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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