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秦老五打定了主意,悶頭上前,一把推開門來。


    知道這樣做十分沒有規矩,可是他一點也不心虛,而是正義凜然的抬頭對上傅廷燁微微驚訝的目光:“將軍,我有重要的軍情稟報。”


    傅廷燁眸光裏閃過一絲不悅,沒有吭聲。


    秦老五這才假裝後知後覺的看到一旁的女人……咦,這不是個小孩子麽。


    傳說中的女人呢……人呢。


    童童站在傅廷燁跟前,瞧著突然闖進來的秦老五,神色之中隱藏不住恐懼。


    傅廷燁低頭看著她:“讓你受驚了對不對,這個人從來都是如此沒規矩,你說要不要責罰他一下?”


    語氣平淡,仿佛在拉家常一般,卻字字句句說的是責罰自己的事,秦老五隻覺後背冷汗泠泠:“將軍!將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有緊急軍情!”


    傅廷燁抬眉,掃他一眼,秦老五立時閉嘴。


    童童伸手扯了扯傅廷燁的衣袖,一大一小的人關係出奇的融洽,傅廷燁低頭,還是那副和順的樣子,眸光裏全是溫柔。


    隻是這樣的溫柔,瞧得一旁的秦老五越是心驚,一種可怕的預感突然冒了出來,果然,下一刻,傅廷燁便和顏悅色的吩咐。


    “將緊急軍情寫成紙條呈上,立馬領二十軍棍,童童覺得如何?”說的是詢問小女孩的意見,其實主意已經打定了。


    秦老五欲哭無淚,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將軍,我知道錯了,這不,剛剛看見夫人沒有進來,我誤以為……”


    “夫人來過?”傅廷燁終於嚴肅下來,冷聲問。


    秦老五點頭如擂鼓。


    傅廷燁神色之間閃過一絲隱憂,不過瞬間平複下來,隻是這一種微妙的情緒卻被身旁人小心大的童童捕捉了去。


    “無妨。”傅廷燁淡淡應一聲:“夫人都知我在書房議事不便打擾,而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可見,你的軍紀之心倒是連夫人都不如。”


    “……”秦老五百口莫辯。


    剛剛華輕雪臨走的時候的確囑咐過他不要打擾將軍,可是他……偏偏會錯意。


    真是冤枉。


    房間裏突然靜默下來,落針可聞。


    偏偏在這種時候,童童忽然笑了,笑的十足詭異,那樣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個笑話,她瞅瞅秦老五,再瞅瞅傅廷燁,默然點頭。


    秦老五瞧著她的動作,霎時沒了任何希望。


    “童童也覺得這樣責罰是極好的?”傅廷燁也笑了起來,隻是笑容微冷。


    “那就執行吧。”


    秦老五心中一萬隻“不”跑過。


    待秦老五領罰走了之後,傅廷燁與童童之間迷之和諧瞬間散開,兩人臉上俱是冷漠。


    “竟然連我的副將都騙了過去,這樣的演技著實可以。”傅廷燁斂去笑容,神色嚴肅。


    童童剛剛天真無邪的笑容變成冷笑三分:“謝謝將軍誇獎。那我們剛剛所談之事?”


    “一言為定。”傅廷燁言簡意賅。


    “那夫人那邊?”童童小小的眉心蹙起:“剛剛也不知道夫人聽了多少去?”


    傅廷燁沉思一瞬:“夫人那邊我自己去交待,你隻需要做到自己的承諾便可。”


    “好。將軍可記得答應過我的事。”童童語氣堅定,整個人有著非同一般的成熟穩重。


    傅廷燁點點頭:“我會讓人護送你安全抵達南詔。”


    童童放心下來,立時轉換了表情,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將軍要不要護送我出去,我就這樣一個人走出將軍的書房,任何人看了,都會想多的。”


    傅廷燁點點頭:“你在門口等我。”


    “嗯。”童童轉身要往外走,隻是視線落在方才秦老五留下的軍情紙條上麵,有些遲疑。


    傅廷燁捕捉到她好奇的目光,冷笑一瞬:“怎麽,你還對這個感興趣?”一邊說著,一邊用兩根指頭夾起紙條來,故意放在童童眼前一晃。


    童童一怔,一愣,隨即有些赧然:“不敢。”說完,疾步走了出去。


    傅廷燁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打開紙條來掃了一眼,一時間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紙條上麵寫著:遼國在邊境大量屯兵,意圖不軌!


    傅廷燁捏緊了拳頭,深邃的眉眼裏閃過鋒利的光芒。


    ……


    皇宮後院,最荒涼的一座宮殿,乾清宮。


    乾清宮久無人打理,以致花草樹木隨著自己的意誌隨意瘋長,茂盛的從牆頭伸展出來,展示著旺盛的生命力。


    陳遠看似隨意的踱步走來,卻目的明確,隻是,當他的腳步靠近宮門之時,門口的守衛侍衛早已經上前攔住:“總管大人,太後吩咐過,此處不能任何人進入。”


    陳遠神色肅穆,眸光犀利,冷冷的凝視兩人。


    半晌,他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伸手拍拍兩人的肩膀:“放心吧兄弟,我自然知道這是太後吩咐過的禁地,這不,是太後她老人家安排我過來巡視巡視,想必老人家對你們的執勤很是放心啊。”


    他這話……稍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說的是反話好吧!


    太後既然放心,還用得著派人來巡視……明明是監視。


    陳遠瞅著兩人臉上瞬間的不悅,頓時高興起來:“事實證明,你們是我們大齊最衷心的侍衛,我會如實向太後迴稟的。”


    兩侍衛抱拳:“謝總管大人。”


    陳遠笑的十足賊,忽然湊近套近乎:“說句實話吧,女人就是這樣,心眼太細,你倆別放在心上哈。”


    堂堂總管大人,竟然安慰他倆一時不忿的心理,兩人或多或少有些感動。


    “謝總管大人體諒,總管大人以後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我們定當盡力而為。”


    陳遠趕緊擺手:“大家都是兄弟,不說這些,不說這些,你們先忙著,我四處走走。”


    “總管大人請便。”兩人抱拳目送陳遠的身影散漫的消失在眼前之後,才伸手拂去額頭細密的汗珠:“想想以前的總管大人和現在的總管大人,真是天壤之別啊。”


    “對啊,陳遠一點架子都沒有,對我們這些下麵的人又體貼備至,反正我是服他的。”


    “對對對,陳遠畢竟是跟我們一樣從底層爬上來的,能夠體諒我們的辛勞,不像之前那位……”另外一個侍衛正要說出那個名字,猛地被旁邊的人捂住嘴。


    “你是心有多大,那位雖然不在位了,可畢竟是太後的侄兒,我們得罪不起的。”


    “是是是,感謝大哥提醒。”


    陳遠已經走出好遠,自然沒有聽到兩人隨後的對話,而且他的一顆心可全然不在這上麵。


    前後左右環顧一圈,此時正好是宮廷侍衛巡邏的空白點,陳遠靠近草木從旁邊一個閃身,就躲了進去。


    宮廷巡邏侍衛會對每一座宮殿進行定期巡邏,因此,陳遠躲在灌木叢裏麵也並沒有立時移動,而是靜靜的等待著。


    太陽西斜,眾鳥歸巢。


    大半天的時間之中,無數的侍衛巡邏隊從他的眼前走過又迴來,都沒有發現他的隱藏。


    “這皇宮的守備力量也就如此了。”陳遠終於動了身子的時候,是傍晚酉時,深冬的天氣在,在這個時候已經全部黑了下來,灌木叢周圍伸手不見五指。


    而這個時候,也正是侍衛換班的時間,陳遠算準了自己有一刻鍾的時間,不過這已經足夠。


    李景楠靜坐在正殿之中,一旁的火爐裏麵炭火滋滋的響,卻絲毫不影響他看書心情。


    目光如水一般掃過書頁,神識跟書裏麵的內容交流,這樣的感覺十分美妙,仿佛時間在他身邊是靜止的,可以讓他忘記自己的處境,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也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隻是,今晚的乾清宮,注定不太寧靜。


    一絲微妙的聲響傳了進來,李景楠的視線從書頁之中抬起來,宮門外麵,樹影摩挲,月光宛如牛奶一般鋪了一地。


    一切都一如既往,半分沒有改動,但分明,有些東西是不同的。


    而且,今夜的腳步聲,並不是太後,因為空氣中沒有那令人不喜的幽香。


    “既然來了,就現身吧。”李景楠默然開口,聲音沙啞難聽,是許久未開口的緣故導致,以至於說完話之後,他不得不咳嗽一下潤潤嗓門。


    陳遠是從一處僻靜的宮牆旁邊攀援樹枝翻進來的,其實也早早的就來到了正殿附近,隻是當他第一次看見李景楠的時候,還是驚訝的合不攏嘴。


    紫菀的提示已經讓他提前知曉了麵前這個少年的身份,作為整個大齊國最為尊貴的人,竟然過著籠中鳥一般的生活,隻是無論環境多麽的惡劣,少年身上那尊貴不凡的氣勢,和隱隱的威嚴還是顯露出來。


    或許,這就是真龍之氣。


    陳遠承認,自己被真龍之氣所震懾,以至於腳步停滯在正殿之外,仿佛自己是誤闖聖地的小孩,一時間有種羞愧和自卑之心。


    這可是從小到大的陳遠從未有過的體會。


    不過……他從小膽大,因此瞬間也鎮定下來,緩緩踱步走上台階,每一步都十分沉穩。


    李景楠合上了自己麵前的書頁,並未看他一眼,心中也一點都不驚訝,又或許,其實這一刻,是他心中早就預想過無數次會發生的場景。


    所以,他也十分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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