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南疆人黑虞,我微微皺了眉。第九層佛塔中,蕭奕然說,那遍地屍體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然而剛下來第八層佛塔,立馬,就遇到了雲州榜武功排行第二的黑虞,此次入塔的第一高手。


    蕭奕然壓低聲音對那隱國人道:“就我們八個人想殺了他,瘋了嗎?”


    那個隱國人流汗問道:“那……那怎麽辦?”


    蕭奕然道:“走為上策!”


    蕭奕然先出去第八層塔,目光往我瞟了一眼。


    我看了眼此次塔中的第一高手南疆人黑虞,快速跟上了蕭奕然的步伐。


    與黑虞對峙的七個幾方勢力,亦是收起兵刃遁走。


    我們九人逃命奔波中,七個幾方勢力,甚至顧不得打我的主意。


    直到站在第七層佛塔門前,那個隱國人才拍胸後怕道:“嚇死我了!黑虞竟是沒有追來!”


    “九層佛塔的人,除了金烏,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在等金烏。他的對手是金烏。”蕭奕然道。


    那個隱國人道:“雲州榜武功排行第五的金烏?入塔的第二高手?”


    其中一個胤國人驕矜道:“金烏大人可是我們胤國第一勇士。黑虞則是南疆人。能帶著《無憂曲》活著出塔的人,不是我胤國的金烏大人,就是那個南疆人。你們這幾方勢力啊,是沒戲了!”


    蕭奕然望著我們一行人中的那兩個南海道士,兩個鮫國人,和隱國同僚,“你們知道怎麽做了吧?”


    幾人手中的兵刃,不約而同,殺向兩個胤國人。


    蕭奕然望著敵方的南海道士和鮫國人,“胤國的金烏和南疆的黑虞不死,我們幾方勢力,誰也別想帶著這位奚二小姐身上的秘密出塔。我們不能等到我們幾方勢力沒有幸存者之後,金烏和黑虞再對決生死。我需要演一場戲,令金烏和黑虞現在就找上對方。”


    南海道士一方道:“隻要能除去金烏和黑虞,我們願意配合。”


    “我們亦願配合。”鮫國人一方道。


    ……


    幾方勢力間,流傳著黑虞已從我這裏逼問出《無憂曲》秘密的消息。


    金烏看到被扔到第八層佛塔裏,已奄奄一息的“我”,他對閉目打坐的黑虞道:“拔劍吧!”


    ……


    那是一場天地為之顫動的戰鬥。


    四個周天的沙漏,漏掉一個周天後,金烏和黑虞兩敗俱傷。


    原本畏畏縮縮在一旁觀戰的,南海,鮫國,隱國三方勢力,突然逆襲,合力圍殲了金烏和黑虞。


    隱國將軍已經死去。隱國勢力中,雖有幾位武藝遠在蕭奕然之上的江湖高手。但經此事宜後,隱國所有勢力已經唯蕭奕然馬首是瞻。


    蕭奕然問隱國部下道:“為了圍殲金烏和黑虞,南海,鮫國和我國三方,各自秘密集聚了附近幾層塔還活著的勢力。統計一下,整座佛塔還有多少活人,以及各方勢力的活人人數和實力情況。”


    “是,大人。”


    ……


    “大人,第九層塔和第三層塔的塔門已經關閉,第八,第七,第六,第五,第四層塔,算上置身第四層塔的我們,活著的人共計一百九十八位。屬下大體查看了一下,除了隕落的金烏和黑虞是絕對高手,死者中,一流高手很少,死者幾乎是一入塔就開始搏命的各個勢力的二三流高手。所以,第九層塔到第三層塔還活著的一百九十八位高手,至少一半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


    “迴稟大人,第二層塔還活著的有三人,和第九層塔到第三層塔還活著的一百九十八位高手一樣。那三人打鬥了一日半,已經暫時停戰,或補充食物和水,或打坐靜養。至於第一層塔……沒有一個幸存者,都自盡了。”


    “自盡了?”蕭奕然微訝。


    “是的,大人。”隱國部下稟報道:“第一層塔,雖有打鬥痕跡。然而以死狀判定,塔中的那幾十具屍體,最後都是自盡的。屬下覺得蹊蹺,並未敢入塔內細辨,特來迴稟大人。”


    蕭奕然望著鮫國和南海國的首領,“第一層塔是出塔的必經之路,我們一起去瞧瞧第一層塔的古怪吧。”


    南海國的首領笑道:“雖說隱國這位大人妙計圍殲了金烏和黑虞兩位絕對高手,可是奚二小姐一直被隱國的這位大人按著死穴,掌握在手中……不如去往第一層塔的一路,換貧道來掌控奚二小姐吧?”


    這時鮫國首領傖然道:“我國丞相公子貪玩,自詡武藝高強和侍衛易裝,來闖九層佛塔。我是在臨進塔才窺破公子的身份的。進塔的時候,我記得,公子抽到的簽上的數字正是一。”鮫國首領閉目,灰心喪氣道:“說起來,公子武藝絕倫,除了金烏和黑虞,塔中隻怕沒有敵手。以公子的武藝,置身第一層塔,都自盡了的話,今次入塔的人,沒有人能走出九層佛塔。”


    南海國的首領聞言肅穆,沒有再計較我被隱國的大人蕭奕然掌控在手中,他先自邁步道:“走吧,我們三方勢力,再次同心協力,去第一層塔看個究竟。”


    ……


    站在第一層塔的門外,果然見到塔中有幾十具屍體。


    看死者們死去時候的姿勢,果然都是自盡。或剖腹,或割腕,或抹脖子……


    死者的心意仿佛堅決,死前的表情更仿佛遭受著莫大的痛苦。


    “公子……”鮫國首領在門外,對著某具屍體哭喊。


    “大人。”隱國部下叫著要進去第一層塔的蕭奕然。


    我目睹過第一層塔死者自盡的詭異死狀,亦是看著蕭奕然。


    蕭奕然迴著部下的話,目光卻看著我,“要想出塔,第一層塔縱是陰曹地府,也必須要一闖不是嗎?”


    “對,要想出塔,第一層塔縱是陰曹地府,也必須要闖一闖!”南海首領帶著幾位部下,搶到蕭奕然的前頭,先進去塔中,入塔後,他迴頭看鮫國首領,“鮫國的大人,你不一起進來嗎?”


    鮫國首領搖首,他倚著塔壁坐到地上,口上念叨,“公子……”


    南海首領對著鮫國首領嗤了一聲,往第一層塔的深處走去。


    ……


    此次進來第一層塔的,共有隱國和南海兩方勢力,算上我和蕭奕然,共計二十七人。


    二十七人小心翼翼在佛殿裏走著,當走到佛殿的盡頭,前麵又出現了一處佛殿。


    一個南海道士驚疑道:“不對啊。我們剛剛走完的佛殿的麵積,應該就是我們入塔前,肉眼看到的第一層佛塔的麵積。怎麽前麵又有一間同等麵積,裝飾相同的佛殿?”


    “不僅麵積相同,裝飾相同,連死屍都還是那些死屍!”一個隱國部下駭然道。


    南海首領當先進去前麵又出現的佛殿。


    當走到那間佛殿的盡頭,前麵又出現了一處佛殿。


    還是同樣的麵積,同樣的裝飾,同樣的死屍!


    如此重複四五次後,許多人臉上開始流汗了,看著周遭的目光,也變得疑懼了起來。


    南海首領肅穆道:“走,我們先沿路返迴!”


    ……


    “師兄,都是塔壁,前麵沒路啊。”返迴的路上,行在前麵的南海道士道。


    ……


    南海首領問道:“隱國的大人怎麽看?”


    蕭奕然道:“我們走過的每處佛殿,死屍都是那些死屍。所以我們應該是一直在剛進來第一層的那間佛殿原地打轉。不過,雖是同一處佛殿,但佛殿內的事物並非靜止,佛殿一直在變化。”


    南海首領疑惑道:“佛殿內的事物有變化嗎?”


    蕭奕然道:“就拿佛殿正中的佛像來說吧,我們剛進佛殿,佛祖敲木魚,槌離木魚的距離是五寸;我們進的‘第二間’佛殿,佛祖敲木魚,槌離木魚的距離,是四寸三公分;‘第三間’佛殿,槌離木魚的距離,是四寸兩公分;‘第四間’佛殿,槌離木魚的距離,是四寸一公分;‘第五間’佛殿,槌離木魚的距離,正好四寸。這是‘第六間’佛殿,槌離木魚的距離,是三寸三公分。”


    沒有誰去在意這樣細節的不同,他們驚怔地望過蕭奕然,隨後去望佛殿正中的佛像。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佛像,然後看到,佛祖手中的木槌,距離木魚的距離,果然以緩緩的,肉眼幾乎看不到的速度,在緩慢地接近。


    “蛇!”突然有隱國人叫了起來,“牆上雕的那條巴蛇也在緩慢地往我們這裏移動!”


    “還有壁畫裏的女鬼!”


    “死屍!那些死屍離我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許多人或揮劍,或出掌,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詭異東西砍殺。


    當砍殺到那些詭異東西,便像觸動了什麽禁製,第一層佛殿一陣天旋地轉,我腦袋被轉的暈暈的看去,壁畫上的佛祖,巴蛇,女鬼,甚至那些死屍,都活了過來……


    佛殿裏的二十幾人應該也都看到了那些東西,佛殿中亂成一團,便連那南海首領,都滿地滾爬地躲避起那些東西來。


    ……


    沒有人再注意我和蕭奕然,我終於問蕭奕然道:“你不是說,我們可以另找出路出塔嗎?為何一定要闖出塔必經的第一層塔?是不是,你亦沒有出塔的對策?說可以與我另找出塔出路的話,隻是你誑哄我的?”


    蕭奕然聞言微怔,他黑眸深幽地望著我,“你不要亂想。”


    我望著他。


    他與我十指緊握,“九層佛塔乃玄鐵鑄造,九層塔身,唯有第一層塔接著地下土壤,我們隻能在第一層塔另找出路。所以,第一層塔,我們必須要闖。”


    “真的因為這樣嗎?”


    “當然。”


    我定了些心,終於心思也在第一層塔的詭異上了,我望著飄蕩過來的女鬼,問蕭奕然道:“相爺,你相信這世上有鬼怪嗎?”


    “不相信。”蕭奕然道:“我們眼前看到的,應該隻是幻境。我們入塔前看到,所以死者的死因都是自盡。所以我們秉持住自己的心神,在這第一層塔中,除了我們自己,沒有誰能殺得了我們。”


    “嗯。隻是為何會看到那些幻境?”


    “工部的檔案上備注,第一層塔,又被稱為往生塔。我之前以為,出塔的門在第一層塔中,能出去九層佛塔,第一層塔所以稱為往生。此刻看來,倒並非這個意思。所謂往生塔,原來得按佛家偈語解釋。佛語雲,往生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不就是讓第一層塔裏的人去死的意思嗎?”


    “哈哈哈哈!”這時那個南海首領瘋狂笑道:“我神功已成,就要渡劫升仙了!道法雲,毀去肉身,魂魄飛升!”


    南海首領將手中長劍插進了自己的腹中。


    南海首領口中嘔血道:“明明渡劫升仙,為何……為何失敗了?我的肉體碎裂,魂飛魄散了……”


    南海首領之後,塔中的人,接二連三地開始自盡。


    “什麽極樂世界?那些自盡後的人,表情明明那麽痛苦。”我迴頭看蕭奕然,正看到一個女鬼愛慕地看著蕭奕然,她投懷送抱,摟著蕭奕然的脖子,對著蕭奕然耳鬢廝磨。


    不等我惱火,閉著目的蕭奕然,已急迫地對我道:“你看到的都是幻象,你不要當真!”


    “還有精力管顧別人呀!”女鬼對蕭奕然笑道:“小然,你再看看我是誰?”


    “母親?”閉著目的蕭奕然,額頭浸了汗珠。


    “對啊!我在陰間也天天被那個賭鬼虐待,我過的好痛苦啊!小然,你來陪我吧。”


    “蕭奕然!”我喚他道:“你看到的都是幻象,你不要當真!”


    蕭奕然撐著地麵的手掌,青筋崩起,閉著目的他,突然對我道:“奚玥,世間沒有鬼怪,然而之前看到壁畫在移動卻是真!第一層佛塔,應該是一個幻陣。我們正置身幻陣之內,所以會看到那些幻象。”


    “幻陣?”


    “對。”


    所謂幻陣,指的是迷惑人心神來達到傷人目的的陣法,幻陣之中亦真亦幻,種種的幻想彌漫其中,有的,是人最希望的事情,有的是人最恐懼的事情,有的,是一些或痛苦或快樂的迴憶,讓人陷入其中難以自拔,而這隻是低級的幻陣罷了。再高級一些的幻陣,在那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像現實一樣,即使是知道那為幻境也同樣會陷進去,一旦陷入,便是萬劫不複!


    眼前困住眾多高手,令其紛紛自盡的幻陣,顯然是極為精深的幻陣。


    “我之一生,經曆眾多,業障亦眾多。再次跌進魔障,我不知能否走出。奚玥,你萬勿被你心中的魔障所累。”


    蕭奕然話落,往我走過來的那個著鎧甲的死屍,已經喚我道:“二小姐,是我啊,我是藺九桐啊!”


    我看著那個相貌逐漸和,與鬼嘯琴簫合奏,我看到過的兩次藺九桐的麵貌重疊在一起的死屍,我保持著心中的一點清明,“你不是藺九桐!”


    “我就是啊!你看,我又在刺殺奚濱了!”藺九桐一劍劍刺殺著地上的奚濱。


    “奚玥,救我……”奚濱朝我伸手。


    我麻木地站了起來。


    雖然知道眼前是幻境,我仍是撲了過去。


    推開藺九桐後,我與藺九桐打了起來。


    以我從前的三成武功,打不過他。


    藺九桐繼續一劍劍地刺殺著奚濱。


    “爹爹!”我大叫。


    這廂藺九桐刺殺著奚濱,那廂,虞浚息在強暴奚曦,甚至欲當著奚濱的麵,強暴我娘。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藺九桐,虞浚息,第一層佛殿裏的牛鬼蛇神們,響徹天地的大笑聲。


    “啊……”幻境中的我,他們我誰也救不了,我崩潰大叫。


    體內本就蜷伏如洪水猛獸,沒有被馴服的內力,狂湧奔流。


    欲毀滅一切,又欲就這樣爆體了此殘生的身心痛苦之下——


    失去四五年,十二歲之前的記憶突然唿嘯而來!


    ……


    欲毀滅佛殿,又欲就這樣爆體的痛苦泄憤之下,我終於記起,我跳崖前的所有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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