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濁風抿唇一笑,也絲毫不客氣,就近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又有一個年邁老婦從裏間走出,將手中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醃蘿卜,擺放在易濁風身旁的桌子上。


    易濁風動筷,慢手夾起一根蘿卜送到嘴邊。眼睛的餘光,卻沒有忽視年邁的夫婦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老夫婦互視,鮮少看到像易濁風這樣的人物出現在他們這偏遠的小村。但是他們並不畏懼他,相反,滿是嬉笑加熱情的招唿他。


    易濁風一襲灰色布衣,麵容俊逸,行為舉止皆是文質彬彬,毫不粗魯,全無武夫野性。


    易濁風吃得很慢,品酒時那副愉悅的樣子,仿佛是嚐到了這世上最醇酒的東西。


    當他品到最後一杯時,不禁停了下來。見得身旁老漢經過,他忍不住叫住了他,說:“前輩釀的這酒,味道很美。嚐到了美酒,便要問下酒的出處,這是易某的慣性。敢問前輩貴姓?”


    老漢聽下腳步,詫異而不明其意地望著易濁風,隨性地笑了笑,道:“多謝小兄弟的誇獎。免貴姓江。”


    易濁風的目光停住下來,又低聲詢問:“前輩常年住這?”


    江老漢略有所思,歎道:“是啊。此地雖然偏僻,卻是十分安靜的。”


    “對。確實安靜、安寧……”易濁風又點了下頭說。


    江老婦忽然湊了過來,直接告訴他,“自二十四年前,我們落日鎮遭遇大屠殺後就鮮少有人過來了,如今,你算是來這的第一個外客吧。”


    “大屠殺?二十四年前?”易濁風心口一緊,暗忖從前為何從未聽姑母提起過大屠殺這迴事?而且江老婦所說的這年數又正好與他的年齡相符,那麽當年的落日鎮到底是怎麽迴事啦?


    皺了皺眉後,易濁風又忍不住詢問江老婦,“那您可記得二十四年前的易家?”


    頓時,老夫婦兩人臉色皆變,身體打了一顫。易濁風看出端倪,更加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


    他的眼神溫和卻又堅決,透著那股不得答案不罷休的意味。


    “小兄弟和易家有什麽關係嗎?”忽然,江老漢出頭,反問著他。


    “我叫易濁風,是易虔的兒子。我今天過來,就是想了解當年我父親的死因。還望前輩將您所知道的告之晚輩。”易濁風說。


    “易虔死了嗎?你是他的兒子?”老夫婦又是一副訝然的神色。


    “嗯。”易濁風又點了下頭,心中愈發蹊蹺。因為據易玄衣所說,二十三年前,她的家鄉也就是此地,正在鬧著瘟疫,易虔夫婦便是死於疫疾。然而此時,江老夫婦卻壓根兒不知道易虔已經死了。


    難道一切真如黑祭所說,易玄衣一直在騙他?


    片刻之後,易濁風又問:“那前輩口中所說的大屠殺,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江老漢又深沉一歎,也不刻意隱瞞,說:“二十五年前的某個早晨,我們這有位叫易香綺的姑娘前去河邊浣洗,不料卻救迴了一位身負重傷的年輕人。”


    “易香綺?嗬,程戈的母親,我的另一位姑姑……”易濁風又冷笑著、嘀咕著。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望著江老漢的麵容,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江老漢說:“之後的幾個月,那年輕人一直在此療養。隨著他傷勢的日漸好轉,他和香綺的感情也日漸加深。”


    “那人是程胤。”易濁風又斷然定論。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程胤居然也曾在此住過。


    “後來,那年輕人走了。本以為我們落日鎮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平淡,日升而做,日落而息。卻沒有想到,在他之後,又有另一青年和一個姑娘來到了這裏。那年青與之前那位不同的是,他為人霸道,蠻橫,極不友好,他帶著那位姑娘直衝易家,說是找程胤。”


    “來的人是溥侵和顧柳煙。”易濁風又如此猜測,再問:“那他們找到程胤了嗎?”


    江老漢搖了搖頭,卻是道:“找到了。”


    “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易濁風問。


    江老夫婦又互視一眼,而後江老漢歎息一聲,說:“原本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直至十月後易香綺誕下一名男嬰。”


    “程胤和易香綺還有另外一個兒子?那他們的大兒子現在在哪兒?”頓時,無數疑問在易濁風心中產生。


    隔了一會後他再問:“後來,易香綺的兒子怎麽樣了?”


    “死了。”江老夫婦同時一歎,一副哭喪的表情,而後還感慨說:“易香綺那孩子實在是可憐,還未出閣便被人給……加之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唉……好在那程胤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易濁風搖頭,再問:“可這與易虔有什麽關係嗎?”


    “此地貧瘠,時常鬧荒。後來程胤等人都走了,易家三兄妹也隨之離開了此地。”江老漢說。


    “三兄妹?是易虔帶著易玄衣和易香綺?”易濁風又覺得匪夷所思。


    江老漢說,“是。易玄衣最小,當時不過十四歲。”


    易濁風一邊搖頭、一邊冷笑、一邊思忖。


    江老漢接著講述,“在易家三兄妹走後半年,某天夜裏,突然來了十多名身著盔甲的兵衛,他們不圖錢財,不圖珍寶,隻圖殺戮,他們將所有與易家有關聯的人都殺了。”


    而後,江老婦也歎息一聲,說:“時常記起,那年的落日鎮屍橫遍野,鮮血成河,死了大半部分的人。隻有少數老人和孩子幸免於難。”


    易濁風聽著也覺心底發涼,又問:“你們可記得當年帶頭的那人是何模樣?”


    江老漢又搖頭道:“他們的臉上都蒙著黑紗,加之是夜裏,根本無法看清。”


    江老婦附和:“僥幸活下來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都無法猜想易家三兄妹在外頭到底得罪了何方人物,他們竟會如此的慘無人道、心狠手辣。”


    這一刻,易濁風腦海中不禁浮現溥侵那意氣風發的身影。他還暗自詢問自己,血洗落日鎮的人會是他嗎?如果是,那易玄衣為何還要嫁他?


    顯然,不是。


    見易濁風忽然變成一臉愁色,江老漢又禁不住好奇,詢問著他:“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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