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有人來了。”

    虞璟被車座下的灰塵嗆得難受,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她努力側耳傾聽,隔著豪雨,這才模模糊糊地聽見一陣汽車突突熄火的聲音。

    秦亦崢將金烏的槍管小心地抬了抬,拇指和食指扣住了板機上。

    車門打開,秦亦崢聽出有腳步聲往這裏走來,根據聲音,他估計對方先下來了兩個人,此處是粘土地質,因為雨水衝刷,軍用皮靴和地麵摩擦會發出一種特別的聲音,秦亦崢手指微微收緊,對準了瞄準器。

    來人披著雨披,其中一個莽撞的用手拉開車門,用渾濁的法語問道,“人質都解決了嗎?”

    秦亦崢已經利落地扣下了板機,因數消聲器的緣故,那人連悶哼都來不及,就仆倒在車座上,後麵的士兵頓時緊張起來,鳴槍示警,槍才響起,就被秦亦崢直接擊穿了前額。很快後來的那輛吉普車上又跳下四個士兵,借著吉普車做掩體,就是一陣掃射。伴著嘩嘩的雨聲,槍聲接連不斷格外沉悶。虞璟感覺周遭全是異常濃重的張力,從每一個毛孔往身體裏躥。

    對方火力太猛,風雨又大,秦亦崢被困在狹小的車廂內,一時難以壓製住對方的密集掃射。大概因為搞不清楚這邊的情況,對方多少也有些忌憚,秦亦崢注意到其中一個士兵似乎正在掏什麽,他當即用腳踢開了車門,抱住虞璟便滾下了車。

    緊隨其後的就是砰的一聲巨響,一顆小型爆破彈立刻爆炸,整輛越野車的車頂蓋都被氣流掀掉。虞璟被秦亦崢壓在身下,看著火花瞬時湧起,又被雨水澆滅,散發出一種金屬的焦味。虞璟死死咬住牙關,才能止住自己的連連打顫。

    那邊四個士兵也逐漸往他們藏身的地方逼近。秦亦崢看準機會,一串漂亮的騰越,伴著連射,立刻解決了三個。剩下的一個張皇起來,居然愚蠢地轉身就跑。秦亦崢站在雨幕裏,嘴角浮現了一個嗜血的微笑,朝著那個士兵,輕輕地扣動了板機。

    虞璟也從泥濘裏爬了起來,抱著兩隻胳膊,默默地凝視著秦亦崢,此刻的他,渾身散發著一種殺戮的氣息,像露出獠牙和利爪的野獸。她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秦亦崢一聲不吭地將幾把槍械撿起來,緩緩向吉普車走去。虞璟遲疑了片刻,跟了上去。吉普車後座像疊沙袋一樣疊放著幾具屍體。最上麵一具赫然就是那個倉庫裏啜泣的日籍女人。她身上的裙子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僵白的腿上滿是青紫的瘀痕,顯然生前遭受了蹂躪。

    虞

    璟頓時覺得渾身的骨頭都錯位了一樣,喀嚓作響。如果不是秦亦崢,她大概不會比這個日本女人幸運多少。秦亦崢隻是麵無表情地將傻站著的虞璟拉上車。

    車外的雨居然很快止住了。秦亦崢一麵逐一拆卸槍械,一麵說道,“排氣筒進了水,要等一陣我們才好走。”

    虞璟抱著冰涼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謝謝秦總你。”

    秦亦崢有些意外地打量她一眼,“你不覺得我可怕?”

    虞璟苦笑,“這種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還不至於善良到舍己為人的地步。”

    秦亦崢沒有答話,拿著槍又跳下了車。虞璟看見他在那幾具屍體上翻撿了片刻,撕下了其中兩個人的迷彩服,然後將接的雨水拎了迴來。

    將雨水倒進水壺裏,秦亦崢將其中一件迷彩服扔給虞璟,虞璟拎著衣服的一角,蹙眉道,“幹嗎?”

    秦亦崢解釋道,“這裏黑斑蚊很厲害,尤其喜歡傍晚雨後出來活動。要是被它們叮一口,可能會感染登革熱。”

    虞璟這才學著秦亦崢,用匕首將兩隻袖管割下來,套在了裸/露的胳膊上。

    蘇君儼從沙發上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莫傅司正在給那條綠瘦蛇喂食,聽見動靜,朝他迴頭一笑,將手裏的麗紋龍蜥揚了揚,小青在巨大的玻璃缸內盤成一圈蚊香的樣子,上身直立著,正死死盯著他手裏的蜥蜴,嘴裏發出噝噝的聲音。

    蘇君儼剛想起身,就感覺有條蛇飛速地朝沙發裏側蜿蜒而下,蘇君儼隻看見黃白色的影子一閃。那條蛇就遊到了沙發下。

    蘇君儼立刻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吼道,“你居然讓我和一條黃金蟒睡了一夜!”

    莫傅司已經丟下了那條麗紋龍蜥,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小青吞食那隻倒黴的蜥蜴,半天才轉過身體,伸了個懶腰,“你睡了我的寶貝,我還沒要你負責呢,你倒惡人先告狀?”說完隻聽他撮起手指,在口邊打了個唿哨,那條兩米多長的黃金蟒才怯怯地從沙發下遊了出來,溫順地伏在莫傅司腳下。

    蘇君儼瞥見茶幾上的酒杯,又瞅了瞅剛剛熹微的天色,忽然沉聲道,“你在我酒裏動了手腳?”

    莫傅司負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也知道我有失眠症,不小心拿錯了酒而已,怎麽樣,睡了個好覺,神清氣爽吧?”

    蘇君儼冷冷哼了一聲,拿起車鑰匙就要出去。

    莫傅司抱起那條黃金蟒,歎息似地說道,“小黃,叫你不要自薦枕席,你看看,被君儼嫌棄了吧,唉,人家的心肝寶貝就要迴來了,哪裏會看上你?”

    蘇君儼這才止步,迴頭盯住莫傅司,“你有消息了?虞璟脫險了?”

    莫傅司知道玩笑已經開得過了,正色道,“隻知道你女人和秦不動現在一起,他們殺了人,奪了車,目前正在亡命天涯。”

    莫傅司說得異常輕鬆,眼裏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神色,蘇君儼卻是眼底冒火,森然道,“莫傅司,你還當我是朋友?”

    莫傅司這才丟下蛇,聳聳肩,“開個玩笑而已。走吧,我們去金邊。”

    途中莫傅司接到了一個電話,接電話時他的半邊嘴角一直高高揚起,掛了電話後,他才陰笑起來,“不動秦王真是好身手,奧多棉芷北部的平原上昨天發現了十幾具屍體,有反政府武裝,也有被綁的外籍人質,不過柬方已經封鎖了消息。”

    蘇君儼麵色深沉,看不出喜怒,“秦亦崢應該會走奧多棉芷往暹粒,我們速度快,應該能接應到他們。”

    莫傅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秦亦崢和虞璟到了暹料地界就棄了車。隻帶著簡單的水和食物進了城,當然還有一把拆卸下來的狙擊步槍。幸好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衝刷幹淨,又被太陽烘幹了,倒也不見得特別狼狽。

    秦亦崢走那些士兵身上掏出了不少美元,因此並不擔心錢財的問題,著急就在於兩人身份證和護照都放在金邊酒店那邊,被懷疑非法入境就麻煩了。

    秦亦崢倒是從容自若,領著虞璟去了暹粒最高檔的amansars酒店。

    他用法語朝那吧台的女人說了幾句,女人朝秦亦崢行了個佛禮,然後神色恭敬地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亞歐混血輪廓深邃的男人從寬闊的水榭長廊裏轉了出來,一見到秦亦崢就快步迎了上來,兩個人擁抱了一下便開始嘰哩呱啦說起了法語。虞璟隻聽見一連串的小舌音。

    她正百無聊賴的時候,從酒店的大理石柱後麵又並肩出現了兩個男人。隨意地一瞥,她呆住了。

    莫傅司先看見了虞璟,他用胳膊肘頂了頂身旁的蘇君儼,心情抑鬱的蘇君儼下意識的抬頭,也看見了椰子樹下站著的虞璟。

    雙紅豆

    “君儼——”虞璟一眨不眨地看著蘇君儼修長的身姿,隻覺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她還活著,還能見到他,她從來沒覺得活著

    是這樣美妙的一件事。有一筐的話要說,千迴百轉到了口邊隻不過是柔腸百結的一個名字。眼睛驀然灼痛,有液體滲出,虞璟再也不顧是在公眾場合,就撲進了蘇君儼的懷裏。

    蘇君儼一把摟住她,他似乎還有些控製不住力道,將她緊緊箍在懷裏,力氣大得像是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的骨血裏才甘心一般。

    莫傅司聳聳肩,徑自走到了一邊。

    蘇君儼抬起虞璟的臉,看見她臉色蒼白,嘴唇顏色也是極淡,下意識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有沒有受傷?”

    虞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蘇君儼立刻緊張地追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隻是手腕被繩子磨破了。”她小聲地解釋。

    蘇君儼立馬鬆開了她的手腕,翻轉她的小臂,這才看見手腕內側的血痂,他英挺的眉毛立刻皺成一團,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腕這才問道,“還疼嗎?”

    虞璟搖頭,眼睛卻片刻都不離蘇君儼。

    蘇君儼見她一直都癡癡地盯著他,心裏一痛,重新將她攬進懷裏,“我該早點過來的。”

    虞璟剛想說話,卻看見不遠處秦亦崢朝微微頷首,似乎要離開的樣子,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秦總。”

    蘇君儼眼睛裏精光一閃,很快又變成一派淡然的模樣,他摟住虞璟的背,兩人一起朝秦亦崢的方向走過去。

    “秦總,這次內子多虧了你才僥幸脫險,我欠你一個人情。”

    秦亦崢聽到“內子”時眉梢似乎揚了揚,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虞璟,“虞總監是非凡的得力幹將,又是我帶出來的,我自然要保證她的安全,蘇書記太客氣了。”

    蘇君儼瞅了瞅離他們不遠處偶爾朝他們這邊投來視線的混血男人,“大恩不言謝,看樣子秦總還有朋友在等,我們就先進去了。”

    秦亦崢點點頭,又轉向虞璟,“我還會在柬埔寨再待一些時候,你迴藺川後好好休息幾天,這一趟辛苦你了。”

    蘇君儼唇角一勾,晦暗難明地看著秦亦崢離去的背影。

    “喂,君儼,我要在這邊找幾條紅尾蚺帶迴去,你什麽時候想走就直接走好了,不要管我。”莫傅司半撩起眼皮,盯了一眼虞璟,就懶洋洋地走了。

    等莫傅司走的遠了,虞璟才說,“莫傅司是不是永遠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每次一看見他,我就忍不住想打嗬欠。”說完果真張嘴打了個哈欠。

    蘇君儼失笑,“他有挺嚴重的失眠症。”

    原本一直繃緊的神經在見到蘇君儼後迅速鬆弛下來,虞璟嗬欠連天,打到一半,她才後知後覺地捂住嘴巴,含糊道,“不好意思啊君儼,我突然覺得好想睡……”

    蘇君儼將她打橫抱起,笑道,“好,先去睡一覺再說。”

    虞璟被蘇君儼抱進了房間,大概是太累了,她也沒有心思去糾結別的客人曖昧窺伺的眼神,頭剛沾到枕頭,她就睡了過去。

    蘇君儼就坐在床沿安靜地守著她,瓷白的一張臉,他卻怎麽都看不夠。

    年輕的日本女人在絮絮說著,“我不是害怕,我是後悔。我為什麽要拒絕近藤,他那麽愛我,我卻一直拒絕他,其實我也很愛他,可是我膽小,我怕,我覺得配不上他,我怕他以後會嫌棄我,離開我……”她的眼裏原本是在流淚,忽然透明的淚就變成了猩紅的血,從眼角哀哀地流下來……

    虞璟魘住了,她猛地坐了起來,臉色非常難看,連嘴唇都在哆嗦。蘇君儼趕緊按住她顫抖的雙肩,“無尤,怎麽了,是不是做惡夢了?”

    虞璟緊緊摟住蘇君儼,將臉埋在他的肩窩,“君儼,我們結婚好不好?”

    她聲音低低的,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地顫抖。

    蘇君儼麵對這樣的要求哪裏會說一個“不”字,他緊了緊胳膊,“好。我們一迴去就結婚。”

    虞璟稍稍抬了抬頭,手撫上了虞璟微削的臉頰,“君儼,我是不是真的很討厭?總是這麽的自私,從來不顧慮你的感受。我們認識這麽久,我總是自以為是,按照自己的心情來對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對我這麽好,我卻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麽……”眼淚撲撲簌簌地掉下來,這兩天觸目最多的便是死亡和鮮血,她早已心力憔悴,又因為看清了自己的懦弱,虞璟從未如此厭棄過自己,眼底滿是刻骨的悲哀氤氳。

    蘇君儼以吻封住了她這些沮喪的叫他心疼的話語。他的吻異常溫柔,虞璟的眼淚卻掉落得愈發兇猛。

    蘇君儼隻覺得心痛得厲害,比起此時她的自貶自厭,他寧願她還是以前那般尖銳決絕。

    “無尤,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無法給你安全感,你也不會老是想著要逃離。”蘇君儼將她攬在臂彎裏,聲音痛楚而沙啞,“我應該早點把你救出來的,叫你這幾天受苦了。”

    虞璟拚命搖頭,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哽上來,直哽得喉嚨疼,“不怪你,一點

    都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錯,如果當初我肯多信任你一點,你就不會錯過琥珀生命裏最初的那段時間,如果我不是那麽自私地離開,這三年你也不會過的這麽苦。我老是用媽媽的例子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轍,卻忘了你是蘇君儼,不是何世祥。”她渾身顫抖,又極力克製,脊背像一張脆弱的弓。

    蘇君儼忽然歎息,將她緊緊抱住,“我懂的,我都知道,你一直都在怕,怕我隻是因為一時興起愛上你,怕我對你的愛會慢慢磨損,怕我會後悔為你付出的一切,你不敢依賴別人,是怕你依賴的人突然抽身離開,怕自己依賴後被別人看輕,留下你一個人。我隻後悔沒有早些遇見你,如果早一些,你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一點苦?”

    他一直都懂得她,比她自己還要懂,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蘇君儼抬起右手,試幹淨她臉上的淚水,微笑著說道,“蘇太太,求婚這件事,還是由男人來做比較好。”

    虞璟還沒反應過來,蘇君儼已經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個普魯士藍的絲絨盒,打開盒蓋,裏麵躺著一枚燦爛奪目的蒂凡尼鑽戒,珠式鑲嵌的整圈小鑽完美烘托出中間瑰麗璀璨圓形主鑽,2.5克拉的十足美鑽。

    “蘇太太,我想你一定不介意這枚婚戒給你帶來的額外重量吧?”蘇君儼眉梢眼底滿是笑意。

    虞璟破涕為笑,朝他伸出了左手。蘇君儼溫柔地為她套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蘇太太以前說過,蒂凡尼名字雖然響亮,不過隻能算二三流的貨色,而且仿貨還滿大街都是,但是我想來想去,覺得蒂凡尼跟我們一家三口很有緣分,所以還是選擇了它。”蘇君儼朝虞璟眨眨眼睛。

    “君儼——”虞璟輕喚。

    蘇君儼卻搖頭,嘴角浮現出一縷促狹的笑意,“嗯?是不是該換個稱唿,老婆?”

    他的臉離得很近,可以清楚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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