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喘著它有規律的“卡裏卡”聲在黑夜裏唿吸著,我站在車廂的連接處,望著窗外忽閃忽閃而過的或團團黑影或點點燈火,思緒萬千。

    人生總是這樣飄忽無常,誰又能知道自己的下一個腳印在哪裏呢?隻是知道春夏秋冬的更替是亙古不變的規律,隻是知道歲月的流逝永遠伴隨著生命的成長,卻無法預知上海的春天是否能有自己的影子,北京的紅葉能否成為語文書裏的標本;或者,你可知生命的另一半是一個什麽樣的可人呢?

    念小學時非常憎恨老師體罰學生於是立下了長大後做一個好老師的誌向,讀中學時開始體會到貧窮的無奈和柴米的可貴又想做個養豬專業戶那該多好,等到了大學時光除了學習之外更多的時間都是在做著金錢的夢:不求大富,不求升官,隻求有足夠的金錢可以支配,做自己想做的事,開創公司、投資股票、遊山玩水、看世界杯,那該是多麽愜意的生活!有誰知道理想的變化竟有如此之大?有誰曾料到工作兩年之後我的身價僅僅兩千元?我更不曾料到的是,我竟然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去我想去的地方開創事業。事業啊,我又開始繼續了我大學時代的夢!

    可是我另一半的她呢?

    我站在車廂的連接處,任由身體隨著列車一起晃動,我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片片風景,眼淚,思念得心痛的眼淚卻突突而出,順著臉龐一路流著,去滋潤已經嘶啞的火車的咽喉。

    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她在上海還好嗎?她那瘦弱的身軀是否能抵抗冬日的寒冷?她那善良的心靈是否能夠明辨是非?我想起與她牽手漫步上海灘的浪漫,我想起第一次親吻她美麗的小嘴時的羞澀與甜蜜,我想起五一期間千裏赴上海與她相見的狂喜和幸福。武漢距離上海已經有千裏之遙,而版納離上海更是突破了三千裏之遠。我離她越來越遠了,越來越遠,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到她玲瓏的身影,捧著她溫柔的笑臉癡癡的看,我再也不想離開她的目光,我願意就這樣凝視一生,海枯石爛。

    然而我知道我真的要去版納了,為了我的一個願望。可是是否會因為版納的願望而失去與她相愛的夢想?是否會因此而再也見不著她甜美的笑臉,再也聽不到她在我耳邊吟唱動聽的《鴨子》?我的心一陣一陣的緊,一陣一陣的揪心,失落和恐懼同時襲上心頭。難道我錯了?不會的,我是去版納幹事業,賺大錢,等賺到了錢,我就去上海找她,或者接她到版納來,我愛她,我會和她在一起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捏緊拳頭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車廂裏良子和小明、老單正在陪總經理古小慧玩牌。

    小明胖胖的,一張圓臉,小眼睛,他是個司機。小明喜歡吹牛,雖然知識並不多,但喜歡講哥們義氣,模樣兒不算友善。我不喜歡他。他還有一個特點是開口就是髒話,武漢的方言髒話。是不是武漢人都喜歡講髒話?我在武漢的歲月裏是能經常聽到武漢人講髒話的。小明是武漢人。

    老單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子,看起來像個藝術家。不過他挺喜歡收藏古玩字畫,來點古詩宋詞,也算半個藝術家吧!老單是個直腸子,而且嗓門特別大,整個車廂裏彌漫的都是他的繞梁餘音。憨厚的老單至少看起來比較親切,我有點喜歡他。

    這就是我即將共事的創業團隊,來自三教九流的雜牌軍。良子是編輯,小明是司機,老單原來是老師,古總是機械出身,而我,法律係的本科生。而就是這樣的一支隊伍將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從事一項陌生的事業,會成功嗎?

    我這樣問自己,任由火車開往四季如春的春城——昆明,在那裏我們將轉坐飛機直飛西雙版納的首府——景洪。那邊會有人安排接待的,古總這樣對我們說。

    我隻用了三天時間就作出了這個決定,我不知道我終於作出的這個突然的決定對我的人生意味著什麽,我隻知道在這奔馳的列車上的我的內心充滿了失落,也充滿了希望,充滿了牽掛,也充滿了理想!

    這一天是2000年11月1日。我踏上了忐忑的夢想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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