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蘇謹心拿在手中的金創藥掉在了地上。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蘇謹心遲疑地問道,他到底是記起來了,還是隻記得她的名字。


    木頭先是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卻又迴得信誓旦旦,“你是蘇謹心。”他找到她了,是她,她是蘇謹心,他的感覺不會錯。


    是,她是蘇謹心,可她現在,也是顧家的六少夫人,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可能再迴到從前,蘇謹心不知該如何跟已經成為木頭的梁謙燁解釋,就像他在年磬玉等人眼裏,隻是木頭,而非身份煊赫的淳安侯梁謙燁。


    可跟一個已經忘得差不多的木頭說這些道理,他聽得懂嗎。


    蘇謹心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年磬玉,你看到了嗎,現在該死心了吧,你們口中的木頭他隻認識我師傅蘇謹心。”劉淑靜得意洋洋,心道,就憑這個無恥的蛇蠍女人,也敢染指雲公子,真是膽大包天,當初她也隻敢遠遠地站在一旁看雲公子,見了雲公子,連話都說不出,這個年磬玉,長得妖裏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女子,雲公子若跟著她迴去,豈不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


    年磬玉臉上依然笑得妖媚,但眼裏卻閃過一絲失落,原來這個木頭心中最愛的人是顧家的六少夫人,還有,她們稱木頭為雲遠之,這個雲遠之到底是何人?


    在來江南之前,她好像聽人說過,江南有二位公子,不可不見,一是有畫仙之譽的雲公子,第二位則是顧家的六公子,倘若木頭就是那位畫仙雲公子,那麽這蘇謹心豈不太幸運了,竟然將這江南最優秀的兩位公子迷得神魂顛倒,都為她傾心。


    年磬玉暗暗打量著蘇謹心,一身石榴紅羅裙,青絲綰起梳婦人髻,容貌嬌而不豔,朱唇含丹卻不施粉黛,尤其是她的那雙眸子,恬淡平靜,那麽的從容不迫,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女子該有的,眸光盈盈帶著柔和,一看就是剛嫁作人婦,甚得夫婿寵愛才會有的這種滿足,這一刻,年磬玉竟有幾分羨慕蘇謹心,枉她身為王侯之女,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蘇謹心一個尋常世家之女,卻是嫁了個如意夫婿,還有一位至死都念著她的謫仙公子。


    隻是這木頭,真是那位畫仙嗎,年磬玉一陣懷疑,她可聽說那位畫仙雲公子孤傲冷峻,眼神淡漠,深不見底,而她所救的木頭,膽小如鼠,那眼裏有什麽表情她一目了然,瞞都瞞不了人,可能,隻是同姓吧。


    “木頭,鬧也鬧夠了,本小姐現在帶你迴去,可好?”年磬玉收起臉上的情緒,隨後走過去,撿起蘇謹心掉落在地的金創藥,塗著蔻丹的指腹輕抹一些藥,帶著幾分引誘的,一寸寸地觸碰木頭露在外邊的肌膚。


    木頭打了個寒戰,害怕地顫抖著,俊容卻一片緋紅。


    “別碰雲公子!”劉淑靜氣得大吼。


    年磬玉卻朝她挑釁地一笑,媚聲媚氣道,“劉小姐,你嚇壞了本小姐不要緊,可別嚇壞了我家木頭,還有……我腹中的孩兒。”


    “師傅,她……她……”劉淑靜被氣得說不出話,見過沒臉沒皮的,像這種連臉皮都不要的無恥女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淑靜。”蘇謹心製止道,“年小姐乃旌德侯之女,她不過是跟你說幾句玩笑話,想必是當不了真的。”


    一句旌德侯之女,無疑是道出了年磬玉的身份,劉淑靜心裏更氣炸了,悶悶道,天子腳下的王侯之女都是這麽不要臉的嗎,雲公子明顯就是不喜歡她,她還對雲公子動手動腳的,瞧,她的手都伸到雲公子的衣襟內了,劉淑靜看得肥肥的臉龐都紅了,師傅怎麽也不阻攔下,任由那位侯爺之女當著所有人的麵輕薄雲公子,嗚嗚,她心中高不可攀的雲公子,就這麽被年磬玉這個無恥的女人毀了。


    “顧六少夫人,你錯了,本小姐的話句句當真,從不開玩笑。”年磬玉重新又拿出了一顆藥丸,含在了塗著濃鬱胭脂的朱唇中,隨後,在蘇謹心、劉淑靜等人的詫異震驚下,覆上了木頭冰冷戰栗的唇瓣。


    這……這是在他們麵前上演活色生香,蘇謹心這時才敢相信,這年磬玉果真是荒唐至極,膽大至極。


    素兒看到這一幕,有些呆了,甚至也忘了哭。


    “木頭,乖乖地把它吃下去。”年磬玉單手撫上木頭的俊容,既然得不到心,那就不要心了,傻一點,忘一些過往,不也是挺好的嘛。


    年少任疏狂,何懼身後名。


    年磬玉嫣然媚笑,撫了撫自己的朱唇,“果然,還是我家木頭的味道最令本小姐心動。”


    木頭因被絲絛緊緊綁住,無法動彈,但整個人卻在害怕地發抖著,他的雙眼驚懼到了極點,直直地盯著蘇謹心,除了哀求,還是哀求。


    蘇謹心很想當自己視而不見,但看到木頭這麽可憐地望著她,她竟然覺得自己會心軟,罷了,看在與梁謙燁也算是相識一場,如今他已這般落魄,不是被人賣到了煙花之地,就是被人當玩物似的輕薄,即使是個路人,也該會仗義相救吧。


    “年小姐,玩鬧若過了頭,便是惹人厭了。”蘇謹心俯身,將綁在木頭身上的絲絛解開,絲絛一解,木頭便當即躲在了蘇謹心身後。


    梁謙燁的頭風病一旦發作,便是生不如死,但這木頭,雖然剛剛疼痛難忍,可現在卻仿佛不痛了,怎麽迴事,蘇謹心心中狐疑。


    年磬玉未料到蘇謹心會解開綁在木頭身上的絲絛,愣了下,朝木頭揮手,“木頭,過來,聽話。”


    木頭怕得更加纏緊了蘇謹心,他相信蘇謹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要他去相信一個名叫蘇謹心的女子。


    “顧六少夫人,你已嫁作人婦,再與別的男子這般舉止親密,你就不怕你那位夫君知道後傷心嗎?”年磬玉故作好心地提醒道。


    “若心懷坦蕩,他知道了,亦無妨。”一說到顧小六,蘇謹心心中暗道不妙,這個時辰他應該醒了,要是她再不趕迴去,隻怕他會擔心。


    可這個又傻又膽小的木頭,這麽緊抓著她不放,她如何脫身,總不能帶他也一起迴蘇家,這麽一想,蘇謹心就犯難了,顧小六雖然是不會怪她,但心裏難免會有芥蒂,畢竟當日她跟雲遠之曾……


    “大小姐,老爺迴來了,請您去正堂!”


    劉淑靜的房外,一位急急趕來的丫鬟向她迴稟。


    “天皇老子來了,俺也不去!”劉淑靜正在氣頭上,朝丫鬟怒吼了一句。


    丫鬟怕劉淑靜怕得要死,故而躲在房門外遠遠地,又道,“大小姐,不止是您,老爺還請旌德侯府的年小姐一同過去。”


    年磬玉闖入知府府邸,劉知府迴來,必然會知道,隻是一下子就猜出年磬玉的身份,蘇謹心有些驚訝,年磬玉也忽然正了臉色,臨安知府要見她?


    苗兒和倩兒對望一眼,糟了,大小姐行跡敗露了。


    劉淑靜一聽,樂了,“有膽闖我們知府府邸,不敢去見我爹了,年大小姐?”


    “苗兒,倩兒,帶上木頭,我們趕緊走。”年磬玉收起臉上的妖媚之色,直接讓自己的兩個會武功的婢女劫持木頭,自己則拽上素兒。


    “蘇謹心。”木頭又可憐巴巴地喚了蘇謹心的名字。


    但蘇謹心不會武功,被倩兒一推,踉蹌了幾步,若非劉淑靜用肥胖的身子擋住她,她險些摔倒在地。


    “小虎子,跟本小姐一起攔住她!”當著她們的麵,還搶人了,劉淑靜將蘇謹心扶住之後,便追了出去。


    不得不說,雖然劉淑靜長得五大三粗的,但跑起來,還挺矯捷的,一點都不慢。


    “磬玉,你這是又要去哪啊,嗯?”剛出了劉淑靜的院落,旌德侯夫婦便出現在了垂花門中,一臉盛怒的旌德侯,緊繃著臉,臉色萬分難看。


    劉知府和劉夫人跟在旌德侯夫婦身後,不停地朝劉淑靜使眼色。


    “這迴又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旌德侯一看倩兒、苗兒手中劫持的木頭,二話不說,就當場給了年磬玉一巴掌,“你倒真給我們旌德侯府長臉,從汴州到臨安,一路都沒消停,現在你出去聽聽,外頭的人都在說我旌德侯不會教女兒,竟養出了個傷風敗俗的放蕩之女,寡廉鮮恥。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舅父,您別罵表姐,是素兒央求表姐帶素兒南下遊玩的。”


    這時,被年磬玉拽在手中的素兒壯著膽子,心虛地走到旌德侯麵前,為年磬玉求情。


    舅父,這素兒竟然是旌德侯的外甥女,蘇謹心終於恍然,怪不得她不怕年磬玉,原來跟年磬玉是表姐妹啊。


    “素兒啊,你是好孩子,外頭危險,壞人又多,舅父是怕你被人騙了。”旌德侯看到素兒,臉色當即緩和了很多,還有幾分討好的意味,“你來江南,不止舅父擔心,就連你父王肯定也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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