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曾經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性子嬌蠻,雖然李家敗落了,但她這個宦官小姐的脾氣一直沒有改掉,好麵子,又好吃懶做,平日別人說她兩句,她撒了潑也要迴十句,無理的都能辯三分,這會兒蘇謹心當眾諷刺她兒子,還咒她們李家斷子絕孫,李母氣得不輕,瞪著眼大罵蘇謹心,“好你個狠毒的小賤人,害了我兒子一生不說,還咒我們李家斷子絕孫,我……我今兒個豁出老命不要,也要為我兒討迴這個公道。”


    公道,她們李家居然向她要公道,可笑,蘇謹心對李母本就厭惡至深,譏笑道,“李夫人,令公子當日娶我六姑母時,那可是心甘情願的,怎麽一轉眼,有了新人就把我六姑母拋在一邊,嗬…這就是你們李家所謂的詩禮傳家。”


    前世李母是蘇謹心的婆婆,蘇謹心與她相處三載,這個老潑婦不僅對她百般欺淩,還常常打她罵她,如今再次看到李母,蘇謹心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來,她素手緊握,冷冷地看著李母,隻要這老潑婦敢衝上來打她,她絕對會迴她一拳。


    李母在言語上說不過蘇謹心,氣得插腰,唆使顧夫人道,“親家母,你這侄女太放肆,你也不管管。”


    顧夫人心裏當然巴不得蘇謹心死,但蘇謹心是她兒子心尖上的肉,蘇謹心死了,她兒子也保不住,唉,顧夫人連連歎氣。


    “她是我娘未來的兒媳婦,我娘疼她還來不及,怎麽會說她半句不是。”顧夫人還未開口,已然酒醒的顧六公子便笑嘻嘻地越過眾人,來到蘇謹心身邊。


    眉目如畫,姿容絕色,顧六公子的到來,無疑令滿堂生輝,在場的賓客看到顧六公子皆怔住了,好個俊美的少年郎,怪不得都說顧知府疼愛幼子,平素養在府裏誰也不讓見,原來是這樣啊。


    李母再囂張,也不敢在顧六公子麵前囂張,“六公子,老身……老身不是這個意思。”


    慘了,她竟然罵了六公子未過門的妻子,這暮舟在顧家還怎麽立足,李母當即賠了笑,“蘇二小姐,老身吃醉了酒,胡言亂語的,您大人大量,別與老身一般見識。”


    哦對了,欺軟怕硬也是李母最擅長的,蘇謹心冷笑,衣袖下緊握成拳的素手被顧六公子一把按住,“打人很疼的,日後這等粗活,讓我來。”


    隨即,李母啊的一聲慘叫,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李母就被一腳踹到了地上,而踹李母的,居然是顧知府家最金貴的六公子顧衡毓。


    “放肆!”顧知府拍案。


    “親家公,您要為老身做主啊,哎呦,疼死我了。”李母趴在地上,哀嚎。


    “毓兒,快跟你爹認錯。”堂堂知府家的六公子,竟當眾踹人,成何體統,顧夫人嚇得忙去拽顧六公子。


    “六哥,我娘一把年紀,經不住你這一腳。”在眾人麵前,李暮舟繼續偽裝他溫文儒雅的君子形象,他邊扶起李母,邊又對顧知府道,“嶽父大人,六哥想來不是故意的,您就別他了。”


    “放肆!跪下!”顧知府再一次拍桌案,嚇得李暮舟連同李母也跟著跪了下去。


    “小六,你怎麽樣,腳踹疼了沒?”顧知府從木椅上起身,慌亂地去看顧六公子的腳,“讓爹瞧瞧,疼不疼?”


    感情顧知府說的這一聲“放肆”是說李家母子兩啊。


    在場的賓客傻眼了,顧老知府昏聵啊。


    顧夫人驚住了,她會意錯了,老爺的心思真難猜。


    有這麽疼六弟的嗎,年氏一眼嫉妒。


    顧小六果然在顧家受寵啊,蘇謹心莞爾。


    “蘇李兩家聯姻,整個臨安城的人皆知,李暮舟,你為了蘇家的錢娶了蘇娉婷,現在看蘇家沒錢了,就跑到我們顧家引誘思婷,如你這般見異思遷的小人,也配當我們顧家的姑爺。”顧知府撫著發白的胡子,看似糊塗昏庸,卻也一言道破了李暮舟的意圖,“你以為這樣能蒙蔽本官嗎!”


    “爹,暮舟是冤枉的。”顧知府不認李暮舟,顧思婷急了,她一把揭開自己的頭蓋,扔到地上,疾步上前,跪在李暮舟身邊,向顧知府求情道,“爹,六哥被蘇謹心所惑,才會幫著蘇娉婷說話,但暮舟他是無辜的,蘇李兩家的聯姻,是蘇家毀約在先,還逼迫暮舟娶蘇娉婷。爹,女兒知道您疼六哥,但女兒也是您的親骨肉啊,難道您忍心看著女兒這輩子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嗎。”


    “思婷啊,爹改日再為你重新擇婿,這個李暮舟,不值得你托付終身。”顧知府雖疼愛顧六公子,但對顧思婷這個女兒也是偏愛的,前麵三個女兒早已嫁了出去,第五女是個啞巴,就屬顧思婷最會哄他開心。


    “爹,女兒今日招贅,整個睦州的人都看著,現在,您說取消就取消,日後您讓女兒怎麽還有顏麵苟活於世。”顧思婷哭著悲泣,“爹,女兒此生非李暮舟不嫁,求爹成全。”


    “思婷。”顧知府慈愛地看著顧思婷,“你是顧家的四小姐,有爹在,誰敢瞧不起你。”


    “求爹成全!”顧思婷越哭越悲涼,在場的人也不禁為她的癡情動容。


    “謹心侄女,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蘇娉婷看著顧思婷對李暮舟這麽情深意重,抹了眼淚道,“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強求不得。這個男人,老娘我不要了。”


    算了,讓李暮舟一躍成為知府女婿,從此仕途青雲,蘇謹心太了解李暮舟的為人了,今日嫌妻醜拋棄蘇娉婷,明日也會為了前途拋棄顧思婷,這樣的男子,若讓他小人得誌,天理何在。


    “六姑母,世上可憐的人多了,但同情誰,也絕不能同情李暮舟這個偽君子。”蘇謹心恨恨道。


    “蘇二小姐,為何不肯放過在下,不知在下哪裏得罪了您,請您明說。”從臨安書院,到蘇家,再到睦州顧家,李暮舟一看到蘇謹心就害怕,這個女子仿佛是跟他結了血海深仇般,那雙清眸中含得的戾氣,恐怖陰冷,看得他直哆嗦。


    “六姑父,您說笑了,侄女這是帶您迴蘇家,免得您迷了路,迴不了臨安。”蘇謹心一口一個六姑父,喊得李暮舟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當蘇家的六姑老爺,這就是蘇謹心這個惡毒女子給他的恥辱,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恥辱。


    “蘇謹心,是你,又是你!”顧思婷雙眼憤恨,“當日在臨安雲家,你就與我處處作對,好,雲公子我不跟你搶,但暮舟愛的是我,你憑什麽又來拆散我與暮舟!”


    雲公子,臨安城的那位雲公子,在場的人皆好奇地豎起了耳朵,今日這顧家真是丟臉丟大了,女兒搶自己的姨父,兒子搶雲公子的未婚妻,嘖嘖,顧老知府晚年真熱鬧啊。


    “就憑她是你未來的六嫂,四妹,既然你未來六嫂不喜歡,那這個李暮舟就與我們顧家無緣。”顧六公子皺眉,喊了聲腳痛,這下子,原本有些猶豫的顧知府當即道,“思婷,不必再說了,此事爹決定了,顧李兩家親事作罷,來人,撤席,送客。”


    啊,就因顧六公子喊了一聲腳痛,顧知府就把親事取消了,再說,踹李母也是顧六公子自己去踹的,人家李家都沒說什麽,顧知府還發火動怒,在場的賓客看得麵麵相覷,照這樣子下去,以後見到顧六公子得小心了,萬一這嬌貴的六公子再喊一次痛,他們豈不也跟著遭殃。


    “李暮舟,你已娶妻,卻來我顧家求親,哼,本官不治你的罪,對你也是仁至義盡,怎麽,還想賴著不走,莫非要本官命衙差逐你出府嗎。”顧知府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知府,顧家出了這等事,若是換做別的世家,早已沉不住氣了,但顧知府仍一臉如常,他笑著和當地的鄉紳,和前來道賀的世家望族家主寒暄,就像這場喜酒隻是一個平常的宴席,“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改日我家小六大喜之日,諸位一定要來啊。”


    睦州誰最大,自然是顧知府。他老人家都不提此事了,在場的人誰還敢哪壺不提提哪壺,“老大人,我等一定前來,一定前來。”


    “哎呦,親家公,親家母,我兒是有錯,但錯全不在我兒啊……”有個知府小姐當兒媳那多有麵子,現在說沒就沒了,李母哪能甘心,她跪著去求顧知府,“府台大人,親家公,我兒暮舟對四小姐可是一心一意啊,還有四小姐,老身也是看著打心裏喜歡,您老再考慮下,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啊。”


    “爹,求您成全,爹……”顧思婷與李暮舟抱作一團,哭得斷腸。


    “親家公,您看看這他們,您怎麽忍心啊。”李母指著李暮舟和顧思婷,心裏還是有底氣的,知府小姐都願意嫁給她兒子,這顧知府老頑固,還能強行拆散他們不成。


    “展讓,這裏這麽吵,本公子如何睡得著。”顧六公子打了個哈欠。


    顧府的人都知道,天大地大,六公子睡覺最大啊,誰敢擾六公子休眠,這不是找死嗎。


    “拖出去!”顧知府擺手。


    顧六公子朝展讓使了個眼色,展讓抱拳,“是。”


    “慢!”顧思婷著急了,脫口而出道,“爹,女兒已經……已經懷了暮舟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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