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雪瑩在林家出事,雲公子一怒之下又報了案,當處州府衙前的鳴冤鼓一敲破,身為處州知府的金大人嚇得險些從木椅上掉下來,若開審,涉案的人實在太多,且不說處州第一世家林家,就是蘇謹心這個欽差大人最疼愛的堂妹身份,也足夠金知府頭痛了。


    金知府平日就和林家沆瀣一氣,林老爺說什麽,金知府一般都點頭稱是。可這迴,林老爺在江南按察使範大人、欽差大人麵前什麽都不是了,金大人一個小小的知府就更微不足道了,他苦著臉,端坐在林家臨時設的公堂上,右邊坐著不苟言笑的範老,左邊的位子空著,顯然是為那個位高權重的蘇大人準備著。


    左為尊,右次之。如今在處州境內,蘇大人最大,讓他審蘇大人最疼愛的堂妹,這不是找死嗎,金知府心中叫苦不迭,忙偷偷看了眼一襲白衣的雲公子,這位公子的座位雖排在範大人的後麵,但他的身份可不低啊。最要命的是,這位公子喜歡扮豬吃老虎,把他推到了前麵背黑鍋,自己卻躲在了暗中。


    雲家何時與魯國公府過往甚密了,還以為這雲澈隻是個小小的世家之子,想不到背靠魯國公這棵大樹,金知府抹了抹額上的汗,一咬牙,手一拍驚堂木,“帶犯人!”


    “誰是犯人。”抱著蘇謹心的顧六公子剛好步入正堂,嚇得金知府手一滑,驚堂木就這麽飛了出去。


    “下官該死,下官該死。”欽差大臣代天巡狩,有便宜行事之權,金知府往日在處州府的官衙內審案本就糊塗,往往沒有查清來龍去脈就胡亂定了罪名,這次遇到顧六公子,又加上口不擇言,嚇得臉色都白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蘇天措,你還護著她,難道她殺人放火,你都縱容嗎!”林嫣聽到蘇謹心謀害鄭雪瑩腹中的孩子,就萬分氣憤,直罵蘇謹心狠毒,仿佛被害得沒了孩子的人不是鄭雪瑩而是她,隨後又聽到要在林家暫設公堂審理此案,當下拍手稱快,帶了丫鬟,喊上林氏就早早過來了。可這會兒見自己的夫君抱著蘇謹心眾目睽睽地走了進來,氣得雙目怒瞪,心中將蘇謹心罵得更厲害了,蘇謹心這個小賤人,惡毒也就算了,還勾引她的夫君,太不要臉了。


    “若她喜歡,殺人放火,也亦可。”顧六公子一笑,仿如絢爛的煙霞,令滿堂熠熠生輝,他緩步而來,優雅從容,風姿絕代。


    “蘇大人,請注意自己的言行。”範老故意咳了聲。


    “本官是人人唾罵的奸佞之臣,再背幾個罪名,無妨。”顧六公子絲毫不以為意,他本就是出了名靠美色迷惑君王的佞臣,如今再添幾宗包庇之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這個官位是越罵越升得快,若是哪天他得了民心,那他才要擔心了。


    雲公子一言不發,但淡漠的雙眼卻一直盯著蘇謹心,他看到她瘦弱的身子蜷縮在別的男子的懷中,她的身上覆蓋了別的男子的衣袍,這一幕,無疑是天大的諷刺,試問這世間有哪一個女子,訂了親,還與別的男子藕斷絲連,不幹不淨。


    顧六公子將蘇謹心放下,自己走到了公堂最左邊的位子上,還未坐下,就喊了聲“展讓。”


    “是,大人。”展讓當即會意,忙從雲公子那邊本該給梁孟臣坐的木椅搬了過來,放在蘇謹心的麵前,跪在地上的金知府驚得張大了嘴,審案子的人跪在地上,有嫌疑的犯人卻是坐著,更古至今,這還是頭一遭。


    這案子還怎麽審啊,無論怎麽審,倒黴的都是他,金知府發福的圓臉直接貼在了地上,欲哭無淚。


    梁大公子也很鬱悶,他好歹也是臨安梁家的少主,現在卻淪落了和雲喜一樣,隻能站在雲澈身邊,當個跑腿的小廝,憋屈啊,本公子何時這麽落魄過。


    “蘇…”林嫣氣得直發抖,剛要罵顧六公子,卻被林夫人製止了,她這個女兒就是心眼直,還喜歡耍性子,蘇大人若垮了,他們林家就什麽好處都撈不到了,唉,嫣兒要是有蘇謹心一半城府,何愁蘇大人不迴心轉意。


    “嫣兒,你要顧著自己的身份。”林夫人低聲勸道,“等你跟著蘇大人迴了京,你就是誥命夫人,她蘇謹心這輩子都隻能乖乖喊你一聲堂嫂。”


    “娘,我不甘心。”林嫣咬唇,雖然娘總教導她男子三妻四妾本屬尋常,但她的夫君,不僅風流之名在外,還貪戀自己的堂妹,這要她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金大人,開審吧。”範老笑眯眯地道。


    老狐狸,自己倒撇得幹淨,跪在地上的金知府在心裏一邊罵著範老,一邊誠惶誠恐地起了身,先是對坐在左邊的顧六公子行禮,接著又對範老和雲公子作揖,最後才顫巍巍地坐到了公堂上。


    “蘇謹心…”金知府剛念到蘇二小姐的閨名,坐在左邊的顧六公子便不悅地哼了聲,金知府忙改了口,連拍驚堂木的聲音也拍得極低,“蘇二小姐,有人告你謀害雲府的鄭姨娘,你可知罪。”


    蘇謹心坐在堂前,漫不經心地擺弄著紫色長袍上繡著雲紋圖案的襟繡,眼裏哪有處州知府金大人。


    金知府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大聲質問蘇二小姐,提一句蘇二小姐的名字,他旁邊的蘇大人就給他擺臉色,生怕他嚇壞他的寶貝堂妹;拍一下驚堂木,他就看到蘇大人帶來的幾個侍衛故意在他麵前晃了晃長劍,這根本就是當眾威脅朝廷命官啊,太無法無天了,這還有沒有王法。


    一轉頭,金知府更惶恐了,右邊的雲公子雖然沒有在威逼他,但金知府一想到那枚魯國公府的令牌藏在雲公子的袖中,金知府此刻就如坐針氈,審是死路一條沒錯,但審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不審,他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連保命的機會都沒有。


    金知府是昏庸無能,但他並不笨,當初他當上處州知府,也是經過鄉試、會試、殿試,科舉中第後,一直是候補知縣,若非魯國公隨口的一句話,賞了他一個窮鄉僻壤的小知縣當當,現在,有可能他還隻是個候補的,如今一步步地爬上知府的位子,一半是林家幫他在打點,還有一半就是他每年不斷地孝敬京師的魯國公,雖然人家國公爺看不起他這個小知府,不過好在跟國公府的管家混了臉熟,現在魯國公的令牌到了,若是換了往日,他巴不得自己可以幫上這個忙,可現在,來了個顧六公子這個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他根本就得罪不起。


    蘇二小姐,您不好好地待在臨安,跑我處州來幹什麽,金知府就差要下跪給蘇二小姐磕頭了,心中一片哀怨,怎麽辦,明知這個小姑奶奶是在逃的犯人,不能抓;要審,還得左右權衡,兩邊都不得罪,這差事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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