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寒在翔佇立在一灣沙石淺灘上,望著依舊幽幽的湖水,一時陷入了沉默。

    鳳王依舊傲然展翅立在碧水湖心,輕輕的蹄鳴著……

    “公子,難道你不知鳳王殺死的往往是自己最親密的同伴嗎?”身旁,南宮芊芊靜靜道。

    “…………”

    “隻有這樣,鳳王才能吸收同伴的靈力,成為真正的鳳王。”

    “而同伴則在鳳王的身體裏得到永生。”

    一陣沉默中,

    寒在翔眉梢忽然一蹙,驚聲道:“鳳凰涅槃,尚能重生。”默默感悟間,他恍然欣喜的向遠方的湖水眺望而去。

    卻發現,湖水依舊,一灣死水。

    慢慢的,他的眼神暗淡的了下去,臉上再也沒了笑容。

    “公子,你應該為默默赤炎祝福?”南宮芊芊深邃的雙眸中,幽幽道。

    “赤炎。”寒在翔低聲道:“它又在何方?言語間,寒在翔抬起了頭,懷著期望的眼神,再次望去。”

    一眼望去,此時祥鳳棲穀,皆是赤色鳳凰,在縈繞不休的煙霧中飛逐棲息,振翅而翔。

    雲霧中,一片寂靜。

    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哪卻是它。

    “赤炎,亦是此時的鳳王。”

    “物競天擇,這是鳳王的宿命。”南宮芊芊微微轉過身子,認真的凝望著寒在翔道。

    “什麽!”寒在翔心中頓時一驚,一股莫名的寒意直寒到心裏。

    最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他心痛,揪心的傷痛。

    這一刻,寒在翔仿佛欲言又止,又仿佛沉聲自嘲,提劍的右手,微微顫抖著。

    他不信!

    他不信,相濡以沫的鳳凰竟然會殺自己的同伴。

    他不信,世間竟會如此的滄桑。

    忘恩負義,泯滅同伴。

    他迴劍入鞘,置於身後,冷冷的向前走去。

    南宮芊芊未曾見過有人如此倔強,怔了一怔,便緩身追了上去。

    靜謐的深穀,幽靜清香,淡淡的碧水,幽幽激蕩,熠熠閃耀的鳳翼,神聖無比。

    寒在翔走進了湖中,在瑟瑟冰涼的河灣中,孤獨的前行著。

    漸漸的,他走近了鳳王。

    第一次,這麽深深的,靜靜的凝望著它。

    這個深穀中仙獸,也許亦是他幼時最好的朋友。

    鳳王靜靜的佇立在他的眼前,低聲的蹄鳴著,這一刻,寒在翔呆呆的抬起仰望,才終於感受到了什麽是孤獨,什麽是悲傷。

    大悲亦是低沉,

    寒風中,鳳王低低的悲鳴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低沉。

    微微顫動的翅膀,漸漸的落了下來,慢慢的貼著身軀,最終,一動不動。

    那如烈日般透亮熾熱的雙目中,漸漸的暗淡下去,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順著眼角,緩緩的滴落下來。

    天地情,鳳凰淚。

    為情誼,歎知己。

    淚水滴落在了湖麵,仿佛燃燒了水波,怨恨著自己,隨後便默默在幽碧的湖麵上,蕩了一陣傷心的漣漪。

    望著那一滴滴傷心的鳳凰淚,寒在翔怔怔的喃喃道:“赤炎。真的是你嗎?

    一時間,九州沉寂,蒼穹無語。

    唯有鳳王,悲情落淚,淒苦蹄鳴。

    冰冷的湖水刺痛了神經,麻木了心情,寒在翔癡癡的悲歎中,不經意間望到了鳳王脖間,那一道如鋸齒般暗暗的印記,在無盡的靈力下。熠熠閃耀,與日月爭輝。

    這一刻,寒在翔仿佛望到了童年。

    他驚恐的在山洞之中奔跑,形單影隻,身後的一條巨蟒,嗜血相隨。而當日巨蟒吞下腹中的,正是黑鳳。

    黑鳳在赤炎的身體裏,得到了永生。

    傷痕依舊,卻以難複從前。

    “黑鳳。”寒在翔默默的提聲道。

    “赤炎。”寒在翔又不禁低聲傷心道。

    唿喚中,鳳王默默張開了翅膀,慢慢的將寒在翔嗬護在身旁,輕輕的,柔柔的。

    卻是溫暖,卻是童年。

    這一刻,仿佛是幼小的寒在翔帶著閃閃淚花,緊緊的蜷縮在赤炎懷中。是那麽溫暖,是那麽的溫馨。

    十年之後。

    又三年。

    赤炎依舊,卻是物是人非。

    碧水幽幽中,一位少女靜靜的佇立在他的身後,恬靜的凝望著,雙眸悠然,溫柔如水。

    這一刻,天地沉默了。

    片刻之後,一灣碧水之上。

    半空中,鳳王徐徐振翅,卷起海浪,刮起一陣陣偉岸的颶風。

    霎時間,湖水急劇震顫,仿佛沸騰一般,猛然一盛,依托的岩壁,飛騰起來。

    淡淡水霧中,寒在翔懷著一顆平靜的心,默默的尋找著。

    骸骨在水波中蕩漾,寶劍在浪花中飄搖,

    浪花,淘盡英雄。

    此刻望著月無涯那架錚錚白骨,在浪花中被飄散的七零八落,四散開來。

    寒在翔百感交集,默默的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水霧中,身後傳來南宮芊芊一聲輕輕的唿喚:“公子,我找到四把寶劍了。”

    寒在翔深深吸氣,轉過了身來,此時南宮芊芊正輕輕的懷抱著四把聖劍,俏臉在這夜色之中,意外的溫柔如水。

    那身影,如癡,如醉。

    不經意間,他,微微一笑。

    一條延綿水灣中,兩人默默無言,緩緩的向淺灘走去。

    沙石淺灘。

    寒在翔深深唿吸,冷冷一歎道:“大小姐。你往日為何好端端的要裝聾作啞,遮美扮醜呢?”

    一片沉寂中,南宮芊芊衣裙浸濕,如一朵幽香玫瑰,嬌豔欲滴。慢慢的,她蹲下身來,將四把寶劍放在了沙石上。

    忽然,怔了一刻,才緩身站了起來,凝望道寒在翔認真道:“我真的美嗎?”

    此刻,寒在翔望著南宮芊芊那張白皙無暇的麵龐,和那雙淺碧色的憂傷雙眸,

    一時間,他沉默了。

    見得寒在翔久久並未言語,南宮芊芊白皙麵上忽有痛苦之色,低低地道:“公子。這都是為了我爹。”

    “教主?”寒在翔聽得此言,忽然麵色一沉道。

    “若不是我爹,我娘又怎會受了冷落,鬱鬱而終。”

    “我這麽做全部是因為我恨他。”

    “我要讓他丟盡威嚴,我要讓他顏麵掃地。”

    “堂堂教主女兒,卻是一位十足的醜八怪。醜八怪。”她咬著唇,低低的,慢慢地重複著。

    “你這樣隻會害了自己。”寒在翔怔了一下,有些寒心道。

    “不用你來同情我。”南宮芊芊柔媚的麵色,忽然漸漸冰冷道。

    淒美的水光中,她的倒影,形單影隻,卻又倔強。

    “你~~!”這一刻,寒在翔又望著南宮芊芊溫柔麵龐,慢慢褪去,直到冷若冰霜。

    “不要以為我方才對你好。你就可憐我。”南宮芊芊冰涼的嘴唇,微微顫動道。

    “你為何如此情緒叵測。”寒在翔麵色一沉,漸漸凝重道。

    “對你好。是因為你曾經守護過我。”

    “…………”

    “我從不喜歡虧欠他人,欠你的,我今日都已還清了。”

    “…………”

    “從此我們互不相欠。”

    “你從未虧欠過我什麽。”寒在翔忽然低聲道。

    此時,寒在翔麵色漸漸冰冷,將悲傷暗暗的隱藏起來。

    沉默中,寒在翔也似乎看到了彼此之間那道無形的冰牆。

    那是她心靈的一道冰冷的心牆。

    歡笑無法逾越,孤獨默默悲傷。

    而心,終究是孤獨的。

    一旦受了傷,要想恍然愈合,談何容易?

    沉默中,寒在翔躬身撿了散落在沙石上的三把寶劍,緩身站了起來,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不經意間,南宮芊芊深深望了寒在翔一眼,沉默著著撿起了地上了血色長劍----赤炎劍。

    或許,這就是宿命。

    魔族的傳人。

    心終究是冰冷的。

    “我們走吧。大小姐。”清風中,寒在翔輕歎一聲,忽然間意興索然,什麽也不想說了。

    身旁,南宮芊芊纖纖的小手撿起了寶劍,忽然又凝望著寒在翔,怔怔的出神著。

    “你是不是鍾情於我了?”

    靜謐的深穀中,她的聲音,幽幽的迴蕩著。

    這一刻,寒在翔沉默了。

    他冷冷望著眼前這位“妖女”,此時的心中已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才是情。

    在她陰晴不定的麵龐中,寒在翔看到的唯有猜忌。唯有謊言,

    沉默冰冷,溫柔疼惜。

    獵獵寒風中,寒在翔淡淡一笑,任由往事隨風,一去不返。

    久久的寒風中一輕歎緩緩在風中迴響,“我喜歡的人,已經死了。她的名字叫做~~陸詩瑤。”言語間,一位少年懷抱著三柄熠熠閃耀的寶劍,在光芒中,不在悲傷,倔強的向鳳王走去…………

    而此時湖岸邊的少女沉默了。

    片刻之後。

    寒在翔緊緊依偎在鳳王溫暖的身軀之上,像個孩子一樣,懷抱著聖劍,默默的沉睡著。

    他的身後,南宮芊芊一雙清澈的眼睛,微微泛紅。

    風雨中,他們同倚在鳳王之上,向著遠方,向著無垠的天空,展翅飛翔。

    此時縱使他們風雨同舟,

    而心,卻不再依靠。

    遠方,

    飄逝的浮雲中,蔚藍的天空在前方唿喚。

    淡淡的,陽光灑了下來。

    溫暖了翅膀。

    而前方等待他們的是光明。

    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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