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沿上看著菜葉發青的臉色,我無意識的用手沿著她的額頭、鼻梁、嘴角滑到下頜,等我發現這樣的動作有多不合規矩時,我的手指正停在她的臉上微微撫摸。臉一紅,我趕忙抽迴手,懊惱的拍了自己臉頰一下,我到底在幹什麽?!

    此時,已經是深夜,醉仙樓在月傷,聽雨的幫助下,我已經解開了寒冰的感覺,我看著床上的菜葉,又望了望另一張床上的小暖,心裏自責起來。

    “菜葉,是我的錯,我不該打你,不該丟下你,不該一氣之下離開……”我喃喃道,雖然明知道她不會聽見,卻還是輕輕說出了聲。

    “呃?……”另一張床上發出了輕微的呻吟,我急忙跑到小暖旁邊,看見她的手指微微一動,口中念念道“軒……哥哥?”

    我握緊小暖的手,湊過頭看著她,“小暖,我在這兒……”

    “軒哥哥,你去哪了,好多天不見伱了,嗚嗚……”小暖突然抱住了我,在我的懷裏輕輕抽泣。此時,我卻沒發現,另一張床上,已經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很久了。

    感覺到了另一股生命,我轉過頭看著起身坐在床沿上的菜葉,“你醒了……那個,你被煉血九龍堂的人下了蒙汗藥。”

    小暖看見了菜葉,我心裏一震,頭皮發麻,掙開小暖,走到她旁邊,朝菜葉解釋,“哎……你誤會了,我和小暖沒什麽……”

    她像是沒睡醒,懶懶地說,“你抱你自家的妹妹,管我什麽事,當我沒看見……”說完,便倒下,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我……

    我趕忙將頭湊近,查看她的臉色,青色已然退去,但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她額上還冒出了些許冷汗。我用衣袖擦拭著她額頭的冷汗,順便說了句,“對不起……”

    她眼睛也不掙,也沒有阻止我為她拭汗的動作,“反正對不起我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個……”

    我一陣心虛,反而有些慌張的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隻是……”

    “不必說了,有些事情,你我都不能徹底的懂得。”她睜開雙眼,那雙繁星般的眸子盯著我,我從來沒有和她這麽近過。

    心開始不停的跳動,微微地,額頭也露出幾顆汗粒。

    她竟然輕笑出聲,“你緊張個什麽啊?我又不吃了你,再說,你打的過我嗎?”

    我也隨她笑著,心頭豁然一鬆,喃喃道“那是,隻要是你,我就不會再打了。”

    她苦笑了一聲,側身背對著我,口中似乎有數不清的眷戀,“你,真的不會傷害我嗎?……”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壓抑,我急忙解釋道“當然不會……因為……因為,我們是朋友吧?”

    “朋友?”她笑了一聲,我看不見她的臉,卻能感覺她的滿身疲憊,“別忘了,你永遠都是我的下人呢。”

    我輕輕笑開,“是啊,你是堂堂的柳家大小姐,我怎麽敢欺負你呀……”

    她轉過了身子,那雙炙熱的視線再一次對準了我,良久,我們就這樣注視著對方,沉默著,不說話。直到那聲音有一絲跌落,“如果我傷害了你最愛的人呢?”

    我的心“咚”的一跳,慢慢笑著,“別人我不知道,但是,你不會。”

    她起身,和我一並坐著,笑的那麽淒涼。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完全忘記了小暖的存在,“我去弄點吃的,你們聊吧……”小暖邊說,邊起身離開,我卻一直都沒曾看見她眼裏閃動的淚珠。

    就這樣,整個屋子,隻剩我們兩個人了。

    渾濁的燈光似乎搖搖欲墜,我呆呆地看著她,看著自己傻傻的樣子倒映在她清澈的瞳孔裏,然後我看到了她彎起的嘴角,和不容錯認的笑意。

    “木魚,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與你爹反目成仇時,我的心多痛,因為,我現在連爹都沒有。”

    “我……”她完全不理會我,繼續一個人說,“如果我們不認識該多好啊,也許,就沒有這些事情發生。”

    我的心裏一緊,不由問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看著我,滿臉憂傷,“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隻是一個人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你還記得我在太湖畔對你說過的話嗎?”她極小聲的詢問,語氣裏還帶著濃濃的不確定,以及,那樣多的,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往事,迴憶。

    “記得”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熱氣騰騰,雲煙飄渺,“你說,如果有人欺負我,你會保護我,對嗎?”

    我看著她,“是,為什麽這樣問?”我的心疑惑不解。胸口的動作一頓,感覺到她輕輕把臉貼到了我胸口,我全身立刻一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菜葉……你,你幹什麽,你,我,你調戲我,你要負責的!”話一出口,耳畔就傳來輕輕的笑聲。

    “因為,傷害你最深的人是我,最愛你的人也是我……”胸懷裏發出一絲輕微聲音,在整個寂靜的屋裏顯得那麽響亮。

    愛?我猛地睜大了眼,也不管菜葉是不是將臉貼在我胸口了,我轉過頭去瞪著那雙一如初見時的眸子,“你,你剛剛說什麽?”極小聲的詢問,我的語氣裏還帶著濃濃的不確定,以及,那樣多的,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

    出的氣息打亂了我的心跳,她一字一句的說道,“陌然,你是陌然對吧?”

    “……”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的名字吧?……我這就告訴你,因為……”

    “嘎!”木門被推開,眼前出現一個淚流滿麵的小暖,原來她一直沒走,一直在門外。

    我頓時緊張起來,菜葉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自責,她首先說了,“小暖妹妹,有些事情,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什麽都不懂!”說著,她捂著臉,跑了出去,我推開菜葉,對她說,“你……”看她半天沒動靜,我拉起她的手,“還愣什麽啊,快追啊!”

    “呃,好。”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跑出醉仙樓時,已經是深更,路上沒有一個人,小暖不知消失在了何處。

    “小暖!”

    “小暖妹妹……”

    漆黑的夜色,不見小暖的身影,哪怕一點唿吸都感覺不到,我愈發的有點著急,連忙轉頭看向菜葉,突然發現,她緊緊咬著唇,似乎張望。

    “菜葉,你說……小暖會去哪裏啊?”

    她看著我,無奈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握緊拳頭,小暖,你,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迷惘地穿梭在無盡的黑夜裏,隻有洛陽城屋簷上還掛著微微發光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著,隨時都會墜落般,我瞥眼看了一下菜葉,才發現她雙臂環抱,全身哆嗦。

    我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怎麽了,菜葉?”

    “木魚,我沒事……”她掙開我的手,直直朝前麵走去,“還是趕快找到小暖妹妹吧,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沒有多說,我抓住她的手,不理會她的叫鬧,直徑走到一個屋簷下,坐下來,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我,還不時唿出一口熱氣,她一驚,竟任由我這樣為她取暖,“我知道你為小暖擔心,可是,你和小暖在我心中一樣重要,誰不好,我都難受……你,懂嗎?”

    她的眸子望進我的眼裏,愣在原地,我笑著戳了她的額頭一下,“真是個傻丫頭。”

    正當我們一起坐在屋簷下時,突地,感覺頭頂的燈籠被風掛了一下,我暗自叫道“不好”,連忙站起來,靠在牆上仔細聆聽,果然,隔壁傳來打鬥聲。

    “萬嶽朝宗……嗬嗬,大小姐,看來你學的不錯嘛……”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

    另一邊一個人喘著急促的唿吸,似乎戰鬥累了,但還是用盡了力氣說,“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傷我?……”

    “是小暖妹妹!”菜葉急忙叫出聲,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幸好聲音沒有擴充開來。

    “嗬嗬,大小姐啊,這江湖豈是你一個女流之輩來的地處,何必要與王爺慪氣,好好做你的王室豈不樂哉?”那人說完,便大笑起來。

    小暖眉目一緊,“你,怎麽知道我家的事情,你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隻是有人雇傭我來取你性命,現在,你可是想迴都迴不去了。”

    “原來是你,上次派人傷我的也是你?”小暖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菜葉緊緊抓住我,不時問道,“我們趕緊出去救她吧!”

    我不做聲,先看形勢。

    “沒錯,隻是上次被一個混小子救了,算你走運,我們遲遲未下手也是因為有那人保護,如今,你自投羅網,想必誰也無法救你了吧?”

    “你……”

    “接招,幽,冥,神,掌!”那人猛的一吼,四周冒起詭異的玄冰五毒之氣,煞是逼人,我看不妙,正欲出手,誰知菜葉比我更著急,還沒出劍,抬頭間看到一束烈光衝眼前閃過。

    “轟……”那人笑聲突然停止,嘴角露出一絲血跡,“金頂……綿掌!是誰!”

    金頂綿掌,力猶如長江大河,洶湧不絕,我暗自點點頭,看來這丫頭在關鍵的時候還不掉鏈子嘛。

    我與菜葉一並走出來,菜葉仰起下巴,朝那人頗為鄙視的罵道,“是你姑奶奶我!”

    在無意間,我看見那黑衣人腰間別著一個精致的蝴蝶吊墜,異常奪目。

    “準則第二條,凡有人阻擋客主的獵物,一並除死!”說著,他舔了舔嘴角的鮮血,手掌並攏,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微閉雙眼,喃喃道,“聖水蓋天地,毒經滿五門!”

    我眼睛一眯,迅速在大腦搜索,我朝菜葉耳邊輕輕喚道,“那是星宿的聖水經,星宿三寶之一的聖水王尊之中,藏著這份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笈,你,小心點。”

    她自豪的笑了笑,“瞧不起本小姐,看我怎麽收拾這個嘍囉!”

    黑衣人並未蒙麵,這至少說明他與上次在比武大會救我的蒙麵黑衣人不是一道的,正在想著,就看見那人手中的紫煙急速相互纏繞,越快越猛,似乎要在霎時爆炸開來,“冰蠶毒掌!”他側身一收,紫煙竟慢慢融入掌心,變成一道恐怖的,幽白的暗光,時而發亮,時而微弱。

    “這點小玩意想與我堂堂峨眉抗衡?看招,絕,劍,式!”唿唿,一把寶劍立刻衝出來,紅光通徹,形成一道極為嚴實的保護。“辟!”冰蠶毒掌打在寶劍上,頓時紅光漫天,四處射來。

    菜葉下意識的用手遮住眼睛,強烈的光芒刺痛的眼睛也睜不開,突然,我看見一個陰影從天而降,“小心,經脈逆行!”慌忙之中,急急推動血脈,閉著眼睛,朝那人一掌劈去。

    “啊,你……”待光芒消失後,那人居然正中我的掌力,“你為什麽會經脈逆行?”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我……”

    他強忍著站起身,喃喃道,“準則第五條,同門師兄不可傷害,你,走吧,我隻想要取你身後那個女人的性命。”他邊說邊指著後麵的小暖,我意誌堅定,護住小暖,“不,可,能!”

    “那可不要怪我了,蜈蚣陣!”他念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身子漸漸顯綠,綠的越來越詭異,“哎呀!”菜葉突然叫出聲,著實把我也嚇了一條,“怎麽了,大驚小怪!”

    “木魚,你看……”

    呃,媽呀,咋這麽蟲子,仔細一看,居然是蜈蚣!我眯起雙眼,蜈蚣陣,星宿弟子並肩作戰時排布的陣法,召喚五毒之一毒蜈蚣協助戰鬥,卑鄙,老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了。

    出鞘,“花雨劍法!”

    菜葉也不甘落後,“護心訣!”

    還沒等我與菜葉使出絕技,小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三陽開泰。”黑衣人警覺性也很是驚人,聚氣還在三米之外時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勁朝自己襲來,而下一刻,便感到周圍的氣溫急速上升,黑衣人汗水直冒,瞬間將衣衫浸濕。料到不行,立刻停止了召喚,一睜眼,就看見排山倒海的氣勢朝自己湧來。

    “呃……”他不甘心的看著自己被一個女人打到,幾分鍾前還是獵物,現在卻是自己成了獵物。

    欺負小暖,取她性命,很好,我收住鐵劍,改換掌力,“八卦掌!”黑衣人被強大的氣勁擊飛了數米之遠,體內氣血翻湧的極為猛烈,在半空中連吐三口鮮血方才重重的摔在地上,這一摔,立即被摔的頭昏眼花,喉嚨又是一甜,一絲鮮血從口中溢出。

    “啊,看來……我,完成不了任務了……”看著黑衣人,似乎不敢相信,吐了這麽多血的他居然還能不死。

    正當我還要感歎幾句的時候,忽然一陣涼風從身邊掀過,不禁打了個哆嗦,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金頂綿掌。”

    菜葉陡然展開身形,如一縷清風,眨眼間從我與小暖身前飄過,在距黑衣人兩米處的地方猛然頓住身形,她的眼神兇惡窮極,“是誰派你來刺殺小暖妹妹的?”

    那人朝周圍看了一眼,笑了笑,“如果不說呢?”

    “找死!”

    “我看,要死的……是你吧!”

    小心,還沒叫出聲,四周的蜈蚣突然齊齊撲上來,頓時,菜葉被毒蜈蚣團團圍住。

    我急的冒出汗粒,如果直接攻擊蜈蚣,菜葉必定會受傷,怎麽辦!

    “看小暖的,天罡正氣!”唿嘩,金光四射,在空氣中圍繞成一個巨大的光圈,直直朝蜈蚣滾來,隻聽見劈裏啪啦像是什麽東西炸焦了的聲音,直撩其鋒,滿天的蜈蚣被彈射開來,我一個飛步上前,抱住菜葉,她並沒有受傷,隻是暫時昏暈了。

    黑衣人看情勢不妙,隱遁身法,速速離去。

    “站住,別跑。”小暖朝那離去的地方喊道,我拉住他,“別追了,先迴去吧。”

    我感到一股僵硬,“為什麽不走?”

    接著,就聽見眼淚簌簌流下的聲音,“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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