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目芒淬著冰川般的寒意,道。“自你起意殘害靈兒那刻始,我便已不是。

    麥夕春笑,破敗而無力,“她是…”

    “她是妖是魔,是邪是崇都好,隻要她是靈兒,是這個心無雜塵的靈兒,她都是比我秋寒月這條命還要珍貴的妻子!”他臉孔逼近,容顏陰冷,方唇翕動,冰礫般的話,一字一句灌進了對方耳中。“差一點,僅差一點,我便要永遠失去她!難道,你以為我先前說的僅是虛張聲勢的恫嚇?你認為靈兒若是當真走了,我會放過你?不,若當時我沒有留住靈兒,我會讓你章、讓整個麥家從這個世上拔根消失,讓整座天嶽山片瓦不存!所以,你該感謝靈兒活著,該慶幸此時隻須你一人頂受!”

    直至這一刻,麥夕春,以及旁邊穴道被封的原野,方真正意識到了那個他們所認為除之不惜的狐妖在秋寒月心中的重量。毀掉那隻狐妖,無異於毀掉了秋寒月的整個生命。這份執迷,絕非他們的兄弟之情能夠替代與挽迴的。

    “不管你…認不認…你終是我的三師兄…”麥夕春道。“動手罷…殺了我…替你的妻子報仇…”

    秋寒月挑眉,掌心觸上劍柄,隻消翻腕向上,便能將劍鋒送入此人心髒…

    “寒月。”

    一道沉穩聲嗓,讓他的劍再也無法前進一寸。

    來者,是他的受業恩師雲熙子,亦是在場三人共同的恩師。縱然他言道將自己住處師門,也無法將亦師亦父亦友的師徒之情於不顧。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受我三掌,若能挺過,從此再無瓜葛。”他道。

    正為麥夕春包紮的原野大急,“夕春已經受了傷,如何經得你三掌?”

    他睇眸淡覷,“如果你沒有把師父找來,他已經死了。”

    “不是我…”想到那個問題並非眼下最重要的,原野改口。“師父已經來了,你要當著師父的麵殺害同門?”

    “他總須為他所作的付出代價,不是麽?”

    雲熙子不無意外。沒想到這個徒兒竟連自己的麵子也要拂了,心中雖有慍意,但也明白,若不能隧其之意,縱使今日自己以師道尊嚴壓下了,依其權勢,麥家依然會在劫難逃。倒步入讓他出了一口惡氣,保麥春一條小命。

    “寒月,你師弟受了重傷,受你三掌與死委實無異。不若給為師一個麵子,折中一下,一掌?”

    “…寒月可以從命。”

    “很好

    。”雲熙子行至麥夕春麵前,察看了傷勢包紮,出手點兩處止血穴道,又喂一丸藥送其口中。“不管你有如何的苦衷,在這件事上,的確是你有錯在先。常言道,兄弟之妻不可欺,你那等行為若為師早早曉得了,也不會饒你。現在受你四師兄一掌,就當是接受了兄長的教訓,從此還是兄弟摯友,曉得麽?”

    諄諄教誨完畢,除秋寒月外的人都以為那一掌隻是一掌。但一掌擊下,雲熙子變色,原野驚愕,麥夕春落地呻吟,痛苦不堪。

    那一掌,擊中的是麥夕春的琵琶骨。掌下骨裂,內力潰散,武功盡廢。

    “寒月,你…”雲熙子怒形於色。“你大膽!”

    “師父恕罪。”他垂首。“師父可將寒月逐出師門。”

    “你以為逐出師門那般簡單麽?”雲熙子助原野將昏厥的麥夕春扶起,在其身上疾點數處,迴收怒喝。“欲出師門,先將師門所留下,你的武功也想要為師廢了?”

    “這…恕寒月不能從命。”

    “你---”

    “寒月命人送麥夕春前去就醫。”他兩掌擊拍,上百道身影由別業房頂躍下,一色的精勁黑衣,強弓鐵弩。

    “秋寒月!雲熙子更是怒不可遏,大唱。“你敢威脅為師?”

    “不敢。但要讓寒月交出武功,那是萬萬不能的。”他恭首恭麵恭聲,道。

    可想而知,到最後,師徒不歡而散。

    外間事了,秋寒月迴至別業,踏入寢樓,屏榻上,靈兒偎在魏怡芳懷內,酣睡,桃色小臉上盡是安怡信賴。他行到近前,道:“如果不是看你對靈兒是真的好,這一迴,我不會與你就如此輕易算了。”

    魏怡芳苦笑,“你果然猜到了。”

    七十八章、城主的部署(一)(vip)

    宿虓施法,將魏怡芳化身靈兒模樣,自己則化身邪祟,以附身之影像誤導群道,為靈兒脫身。這個方法,大婚之時,宿虓便有雛形,今日拿來,雖有故技重施之嫌,但有魏怡芳這個純凡之體接受檢驗,當屬上策。何況,將道士引開,並非計劃的終結。

    天嶽山群道並非烏合之眾,對靈兒的質疑由來已久,想全盤打消懷疑,想來不易。於是,城主大人的謀劃裏,尚有後續。

    “哥哥,我們不迴家麽?”山中玩了幾日,靈兒又思念起那個能夠隨時洗溫暖的泡泡,隨時有蝴蝶姐姐作伴繞舞的家“當然會迴去。”此時刻,身處別業

    後苑楓林之內,身下楓葉鋪如深毯,四周秋花綻若濃裝,他將如花似玉的小妻子抱在懷內,無限的愜意。“再等幾日,便會迴去。”

    “還要幾日呀?”

    “沒有幾日了。”

    “那以後還會來是不是?”

    “是。”

    “嘻,靈兒喜歡哥哥。”

    “哥哥也喜歡靈兒。”

    “嘻~~~”

    兩人在此情綢意繆,驟聞得天際巨響轟鳴,靈兒嚇得鑽進了哥哥胸前。秋寒月一手撫壓在小妻子後背心,兩隻俊眸舉望天際,熠熠生芒。

    當日,飛狐城西郊飛狐山方向,先輕雷般巨響,而後突有七色霞光浮起,其形其色,令人望之生悅,見之生喜,端的是祥瑞之兆。

    飛狐城人林立街頭,摩肩擦踵,翹首相望,議著來年收成,盼著未來好景,一片的歡欣鼓舞。

    當夜,飛狐城人皆有好夢降臨,夢中一白衣仙人翩翩降臨,道:“飛狐城人傑地靈,民風純善,上蒼愛憫,早已遣飛狐仙子駕臨飛狐城,福佑飛狐城諸生,諸生須開慧眼,生慧根,早覓飛狐仙子形影,必得福得壽,不盡安康。”

    第二日,飛狐城人人奔走相告,猜測著這位早已降臨飛狐城的飛狐仙子凡身所在,一時間,還冒出了不少自朝乃飛狐仙子轉世的荒誕怪事,無須盡述。

    “說罷,寒月哥哥,你讓本天下第一美少年為你演這一出,意在何處?”

    “怎麽,幾日不見,從巫界第一美少年上升到天下第一美少年了?”秋寒月揶揄這位遠道而來的堂弟。

    這話,登時讓對方驕傲起來,搖頭又晃腦,“這是當然。本來當初本少爺謙虛些,是給那個傳說中專出美人的狐族留著的,本少爺已經見過了那個有一張死人臉的狐界之首,哪有本少爺的三分風采?所以,這個天下美少年,本少爺當仁不讓啦。”

    秋寒月一經點頭,累積著“堂弟”的驕傲,讓這位以扮演男人為樂的小魔頭繼續有機會搖頭晃腦,自己則在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迴到城內,方能達成目的又不著痕跡。

    沒錯,把秋觀雲使喚過來,也是他謀劃中的一部分。物盡其材,人盡其用,有這般上好的途經,何樂不藉?

    “觀雲,如果是你,想留下些信息要人日後聯想,又不要與平日行止有太多出入,該怎麽辦?”

    “嗤,這有什麽難的?如平常一般的迴去就是。所謂

    捕風捉影,當一個人認定了某樣事情時,任務影跡都會讓其加以聯想,前麵已經有本惡霸做的大好鋪墊了,還怕他們以後不給聯結起來麽?”

    看罷,這位美貌“堂弟”明明什麽都看得明白,想得透徹,卻最喜歡裝憨扮愚,以惹人發狂為生平樂事,如此,當真讓他替那位不苟言笑的妻兄默哀呢。

    於是,城主大人攜城主夫人如往常一般的迴到城內。一路上,秋觀雲一定要享“齊人之福”左邊是靈兒,右邊是魏怡芳,左擁右抱得好不快樂。秋寒月懶得與他計較,且隨後的計劃少不了要有這個小魔頭的參與,隨他鬧騰了。

    風平浪靜地,十多日時光推移去。

    此一日,城主公幹迴府,見得自家門前衛隊密布,與一群執劍道人森嚴對峙。他帶住馬韁,翻下身來,悠步上前,“發生了何事?”

    “城主,這些道人執意在闖進府中,還滿嘴的誹謗之辭,屬下正欲將他們驅趕!”府內侍衛統領稟道。

    他將眸線遞往諸道士,“又是幾位?”不得不感歎自己步步謀劃的必要性,這些道士的執著,當真會如附骨之蛆,令人生厭呐。“怎不見絕心道長?”

    “城主大人也記得我絕心師兄麽?”一麵容枯瘦的道人出列。“貧道絕妄,見過城主。貧道想問城主一句,我家絕心師兄哪裏去了?為何時至今日,都不見他迴還?”

    “這……”劍眉起蹙,目生困惑,他搖首。“本城主如何得知?當日絕心道長為本城主的愛妻醫好宿疾,便飄然辭去。本城主需要為貴門師兄的行蹤負責麽?”

    最後一字落,溫雅氣度去了泰半,威冷氣勢陡揚,絕妄道人心中微懼,不覺向後退了半步。

    “爾等再度聚眾前來,就是為了向本城主要人的?”

    “非也。”另有道士出列。“絕心師兄行蹤固然重要,除妖衛道方變本門首等要事!城主大人,請讓我等與令夫人見上一麵。”

    “這是什麽狗屁話!”城主府內跳出一位錦衣玉貌的少年郎,盡管姿容絕世,罵出口的話卻粗鄙得毫不含糊。“你們這群死妖道,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怎滿口的屁話?城主夫人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麽?還想活著見到明天紅太陽的,麻利地給本惡霸滾,不然本惡霸把你們的道皮剝了,赤條條地挺在城頭賣狗肉!”

    諸道人受驚不小,“你你你……是何人?口出穢語,好等不堪,你……”

    “你你你什麽?管你是什麽妖道鬼道

    狗道,本惡霸說到做到,再不滾,剝了你們這身皮,到城門曬豬肉!”

    轉眼間,狗肉變豬肉了?秋寒月微哂,抱臂觀望。就是要讓這位小魔頭肆意攪裹,引得人盡皆知,大亂之後,方有大治。到目前,所有部署,俱在掌握。

    “漂亮哥哥,你在吵架呀?”惟一跳出掌握的,出現了。

    七十九章、城主的部署(二)(vip)

    粉衣雪裙的靈兒甫從那道黑漆大門後閃現,諸道人便如吸血牛虻般,欲一湧而上。秋寒月抬手,弓弩隊諸弩群發,釘在諸道人腳下。

    “誰敢上前一步,萬箭穿身!”侍衛統領怒喝道。

    秋寒月目不斜視,經自踱到花容茫然的小妻子麵前,“怎麽出來了?”

    “找漂亮哥哥玩呀。”靈兒大眼睛困惑地打眼前亂像上抹過,找到了目標。“漂亮哥哥不要吵架,快去幫靈兒把蝴蝶姐姐變出來!”

    秋觀雲滿臉堆笑,殷勤道:“小嫂子等著,觀雲這就來!”

    此時間,城主府門前,已遠遠站了偌多觀望之人,雖不敢明目張膽的上前,但好奇之心無人不俱。尤其見得秋觀雲與靈兒先後出來,諸口皆嘖嘖讚歎起天家的好風水,能將這等光亮鮮豔的標致人物盡集一門。

    “大膽妖孽,化成人形迷惑凡人,罪孽深重……”

    啪!秋觀雲一耳光甩了出去,“大膽妖道,敢對著堂堂城主夫人大唿小叫,是想讓本少爺帶著皇家禁軍平了你們的天嶽山麽?”

    靈兒眸兒大瞠,“……哥哥,漂亮哥哥打人喔?”

    “對。”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頭,實在是打得很好。

    “漂亮哥哥打人,哥哥不生氣喔?”

    “……漂亮哥哥打得是壞人。”

    “上次靈兒打得也是壞人!”桃腮鼓起,好大的不喜。“她想要哥哥抱,是大壞人,哥哥就氣靈兒!”

    敢情這小家夥到現在還記著仇呢。他挑唇勾哂,“哥哥也會生漂亮哥哥的氣,稍後哥哥罵他好不好?”

    “……漂亮哥哥很好玩,哥哥不要罵很重哦。”

    “好。”他忍笑。“哥哥輕輕的罵就是。”

    “那,漂亮哥哥打得那個壞人罵靈兒是妖精對不對?”

    “……嗯?”他一怔,垂下頭去,迎上那雙波光瀲灩的美麗水眸。

    “他沒有罵錯啊,靈兒是妖精,但靈兒

    不是壞妖精,靈兒隻吃雞腿,不吃人。哥哥你去告訴他,要他不要和漂亮哥哥打架了。”

    ……打架?他斜眸睇去。可不麽,須臾工夫,天下第一美少年已經與天嶽山諸道士動起手來。小魔頭出招狠,下手速,玩得煞是開心。

    “那個壞人很壞,不會聽哥哥的話,就讓漂亮哥哥教訓他罷。”不玩盡興了,小魔頭怎可能會得罷手?

    一場酣暢淋漓的架打過,將一幹道士踢了個鼻青臉腫,秋觀雲停歇下來,拍腰大喝:“廢物妖道,還不快滾!”

    “妖孽橫行,我等豈能退縮!”絕妄道人挺胸昂首,凜然不屈。

    “各位!”他驀地轉首麵對身後百姓。“你們看清楚了,你們的城主夫人實乃飛狐山狐妖所化,到此迷惑你們的城主,作亂凡間,你們能夠容忍這妖孽肆意橫行麽?”

    遠遠圍觀的百姓麵麵相覷,交頭接耳。

    “早在你們的城主大婚當日,我天嶽山人便發現了了這隻妖孽,無奈妖孽狡詐,竟使了金蟬脫殼之詭計,如今我等再度前來,就是為了將妖孽伏降,壓於天嶽山降妖石下,永不能成為禍害。各位還要勸你們的城主莫沉溺妖孽虛幻的美色,阻擾我等降妖大業!”

    “你的話不對。”

    絕妄道人措辭愈來愈激,惹得秋觀雲愈來愈火,秋寒月愈來愈冷,兩人都將發作之時,卻聞一道糯糯軟軟的聲嗓揚起。

    “你的話不對。”聲嗓的主人重複,粉紅色的小臉盡是堅定。“靈兒的確是狐狸。”

    遠遠圍觀者有耳朵尖得聽見了,一聲驚叫:“城主夫人說自己真是狐狸?”

    “啊?”聞者大噪。

    “靈兒雖然是狐狸,可是靈兒不是壞人。靈兒不會害哥哥,也不會害別人。你說靈兒害人,靈兒害過的人呢?”

    一張無邪純真的小臉上,一雙毫無塵垢的大眼睛定定盯著那絕妄道士。她還是很怕這些會拿那樣目光噬盯自己的青衣人,但,有哥哥在,靈兒自然要長大,不能事事躲著,讓哥哥辛苦。

    “……”秋寒月震愕中。

    “你……這時沒有害,隻是時機未到!”絕妄道士絕不承認自己幾乎不敢麵對這雙眼睛。“妖性兇殘,一旦引發,必是生靈塗炭…”

    “靈兒才不會炭!”握起兩隻小小拳頭,靈兒頓足。“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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