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緩緩把手中經文放下,道:“大師的法號怎麽稱唿,在下還沒請教。”


    灰衣和尚道:“貧僧法名智忍。”


    袁瑩瑩心中暗自笑道:你的法號智忍,我看你連忍都忍不住。


    阮山道:“大師看過這上麵的漢文記載嗎?”


    智忍大師道:“貧僧隻看了兩行,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阮山暗道:好啊!原來他已經看了兩行了。


    口中說道:“那上麵寫的很真實嗎?”


    智忍大師道:“應該是很真實,除非這本經文和木箱全是偽造的。”


    阮山微微一笑,道:“那偽造木箱和經文的人,第一樁事,得先要懂得天竺文。”


    智忍大師道:“不錯,因為貧僧感覺到,這經文和木箱,都很難做假。”


    阮山道:“大師說的是。”凝目向下看去,隻見寫道:本文所記,乃是武功總結,如若閱讀人的功力不足,強行習練,難免要走火入魔,如果才慧不及,難解詞意,苦苦思索,愈陷愈深,終而難以自拔,精盡智竭而死,是為戒言。


    看完序言之後,阮山隨手合上了經文,笑道:“大師一眼能認出這木箱,想必對這經文的來曆,也十分熟悉了。”


    智忍大師道:“地宮被打開的消息,傳入了少林,方丈大為震駭,想到地宮中十大奇人的武功,如果被那沈天奎取去,歸雲山莊的霸業,必成無疑了,因此,召集了我們少林寺中的長老,各院住持,共商大事,貧僧也參與了這場集會。”


    阮山輕輕歎息一聲,道:“貴派數十年來,一直被視作武林中的泰山北鬥,武林中不少紛爭,大都由貴派出麵解決,但這次歸雲山莊的事,貴派卻似乎有著縱容之嫌,似乎是對歸雲山莊的活動,全然不聞不問。”


    智忍大師道:“貴派也有苦衷,隻是貧僧職位卑小,不知內情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果說貴派對此事,全然不理,未免是稍嫌武斷一些了,據貧僧所知,少林派為此事,已經舉行了數次長老秘密會議,而且早已有所行動,隻是,行動極端隱秘,外人難得知道罷了。”


    阮山點了點頭,道:“你們那次大會,結果如何?”


    智忍大師道:“大會上,都被那沈天奎進入地宮的舉動驚震不已,如果那十大奇人果真在地宮留下了畢生所學,又被那沈天奎取走,以那沈天奎的才智,和深厚的武功基礎,可能在極短時間內,練成各家絕技,果真如此,那就好比十大奇人複生了。


    而且都被沈天奎收用的話,整個武林都將沉淪於一段黑暗時期中,不論什麽人,都無法阻止這股滔天洪流。少林寺已經作了應變的準備,選派了四十名年輕。精明、才慧過人的弟子,寄住他處,有兩名經驗博廣,武功精深的長老領隊,除了練習絕技之外,不過問武林中事。”


    蕭奇哈哈一笑,道:“準備少林寺一旦被毀之後,還有複興的能力。”


    智忍大師道:“不錯。”


    郭峰冷冷的接道:“貴寺中這等準備,似乎是和這本經文無關。”


    智忍大師道:“自然有關了。”


    郭峰道:“哪裏有關?”


    智忍大師道:“大會上貧僧提出一線希望,那就是這本經文。”


    阮山一皺眉頭,道:“這麽重要嗎?”


    智忍大師道:“不錯,貧僧就藏經閣中收藏的大事誌中,查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數十年前,天竺國一位高僧,到了中原,在我們少林寺中,研讀經文,一麵學習漢文,他在寺中,一住三十年,終日裏埋頭在藏經閣中,閱讀經書……”


    郭峰道:“這又和這本經文的武功,怎麽連在一起呢?”


    智忍大師道:“你急什麽?這就是這本經文中記載武功的來曆,貧僧必須得從頭說起,你們才會了解內情。”


    阮山道:“不要緊,大師慢慢的說吧!”


    智忍大師說道:“那和尚在少林寺中,獲得了無與倫比的讚美,但無人知道,他用心卻在找一本天竺國流傳入中原的武功秘籍,他計算追蹤,各方求證,證明那本武功秘籍,落在了我們少林寺中,才借研究經文的名,一住三十年,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他找到了那本秘籍……”


    阮山道:“貴寺中就沒發覺那一本秘籍嗎?”


    智忍大師道:“藏經閣藏經十萬卷,那本秘籍,因為用天竺文字寫成,無人認識,就堆在經閣一角,被他發現後帶走了。”


    阮山道:“那又怎麽會流入地宮,譯成漢文了呢?”


    智忍大師道:“自從那僧人入住本寺之後,引起了本寺中幾位才智過人的高僧,學習天竺文的興趣,就學起了天竺文,本寺中,原本也有人認識天竺文字,後來,此風式微,直至那位遠來的和尚入住少林後,又引起了學習天竺文的風氣,貧僧因具有此文才能力,受方丈指定,專研天竺文字,五年前,貧僧整理舊籍,無意間發覺了那天竺和尚留下的日誌,才發現了這一件驚人的事情……”


    阮山一皺眉頭道:“那你又怎麽知道那武功秘籍,已經翻成漢文,又怎麽知道它流入進地宮呢?”


    智忍大師道:“貧僧發覺此秘密之後,就開始閱讀天竺文的經集,但卻是一無所獲,我當時原想找出全部情形之後,再稟告掌門方丈,但費時半年,卻無所獲,心想此事重大,不能再耽延下去,隻好稟報了掌門方丈……”


    阮山道:“貴掌門也無法代你解決這樁難題啊!”


    智忍大師道:“但貧僧卻從掌門的口中,知道了另一件隱秘,那就是,天竺國在這幾十年中,兩度派人來訪少林寺,查問那位天竺僧人的下落。”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這證明一件事,那位天竺僧人,雖然帶走了秘籍,並沒迴到天竺國去,不是他自願留在中土,就是被人所害。”


    長長歎息一聲,道:“貧僧在方丈麵前,力陳利害,請求派人追查那和尚的下落,方丈為此,派出了十名僧人。”


    阮山道:“查出了沒有?”


    智忍大師道:“整整查了兩年多,才查出,那位天竺和尚離開少林寺後,被等候在山下的長眉大師帶走了……”


    阮山道:“帶往什麽地方了?”


    智忍大師道:“至今為止,還沒人知道那位和尚的生死,但照時間推算,一定不在人世了。”


    袁瑩瑩道:“那位長眉大師呢”


    智忍大師道:“同時也行蹤不明,但以後聽傳說他又在江湖出現,而且還曾參與過十大高手的決戰……”


    說到此處,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望著阮山說道:“這隻木箱,就是那位天竺和尚由天竺帶來的物品。”


    郭峰冷冷接道:“幾十年了,你怎麽能一眼看出,何況,你根本沒有見過這隻木箱。”


    智忍大師道:“不錯,貧僧沒有見過,但這木箱上刻有那位天竺和尚的名字,貧僧這才知道。”


    話聲一頓,道:“貧僧想問諸位一句話,希望諸位能夠據實迴答。”


    阮山道:“大師隻管問,我等知道的一定奉告。”


    智忍大師道:“諸位這隻木箱是從何處找來的?”


    阮山道:“是從地宮中。”


    智忍大師道:“不知諸位是否可以把取得這隻木箱的經過,說給在下聽聽?”


    阮山道:“自然可以。”


    當下把經過的詳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智忍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就對了……”


    郭峰道:“究竟是怎麽迴事啊?”


    智忍大師道:“貧僧隻能在那天竺大師留下的日誌中,以及寺中追查長眉大師所得的資料,和諸位取得這木箱的經過,諸般情形,推斷它的經過,其間,自然會有很多無法令人滿意的地方,不過,那真實的經過,隻怕已經無法查考,永遠成為了武林中的隱秘了。”


    阮山道:“大師既然有所知道,推論的自然是可信,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飽耳福。”


    智忍大師道:“貧僧簡明的說出推想,如果有重大破綻,無法補說的地方,還望諸位多多原諒……”


    語聲一頓,接道:“長眉和尚也許早已知道那位天竺大師東來的用心,說不定還是他推介進入我們少林寺中的,在外麵等候了很多年,隻等那位天竺大師發現了那本天竺文的武功秘籍,離開了少林寺時,才被長眉擄走……”


    郭峰道:“他倆似乎是認識,怎麽還要擄去,隻要騙他一下就成。”


    智忍大師道:“不論什麽方法,隻要是把那位天竺大師帶去就是,然後,那長眉大師又設法取去了那本秘籍。”


    阮山道:“那上麵寫的天竺文長眉大師怎麽會認識呢?”


    智忍大師道:“長眉大師乃是峨嵋門下弟子,貧僧曾詢及峨嵋門中同道,查考所得,那長眉大師也是個精通天竺文的人才。”


    蕭奇道:“和大師一樣。”


    智忍大師道:“貧僧怎麽能比得上那長眉大師的一二……”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貧僧的資質,不善習武,雖然有良師益友,也是無成,那長眉大師乃是峨嵋門中的一代奇才,和貧僧相比,那是天壤之別了。”


    阮山道:“以後呢?那長眉大師可是代表了峨嵋派,參與了十大高手的決戰?”


    智忍大師道:“貧僧原本不知江湖中事,但為了追查那位天竺大師的去處,掌門命我常在江湖上行道的師兄弟等,為貧僧解說江湖中事,據說長眉大師確實曾參與十大高手的決戰,諸位能在地宮中,找出這隻木箱,那就證明了長眉大師確實是曾到過‘地宮’,至少,那位天竺大師是到過地宮。”


    蕭奇道:“關於那長眉大師的傳說,在下也聽到過。傳說紛雲,莫衷一是,大體而言,和大師所說的相似。”


    袁瑩瑩突然接道:“大師認識天竺文字,而且造詣極深,如果把這經本上的漢文,譯成天竺文,兩相對照,確是那位天竺大師所留,就不難證明它是否是那位天竺大師的物品了。”


    智忍大師道:“貧僧的話,隻怕女施主還沒聽明白,那天竺文的秘籍,已經被那天竺和尚帶走了。”


    阮山道:“這麽說來,這經內暗藏的武功,一定是那長眉大師所寫的了。”


    智忍大師道:“有此可能。”


    阮山一抱拳,道:“多謝大師指教。”


    智忍大師道:“方丈也聽到了地宮被開的消息,不過,傳言中隻提到說那沈天奎進入了地宮……”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貧僧奉命遊走江湖,用心就在找這隻木箱,如今木箱既然已經落於阮大俠的手中,貧僧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流浪了。”


    言罷,轉身向外走去。


    阮山一抱拳,道:“恭祝大師一路順風,早迴少林。”


    智忍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道:“阮大俠,貧僧有一點非份之求,不知阮大俠肯否答應?”


    阮山道:“什麽事?”


    智忍道:“這木箱既然是阮大俠所得,經文中錄記的武功也自然歸阮大俠所有,但這木箱和經文,都是天竺文字,阮大俠留它無用,不知可否交由貧僧帶迴少林寺去。”


    阮山沉吟了一陣,道:“好吧!”


    智忍喜道:“阮大俠果然是俠肝義膽,豪氣幹雲的人物。”


    阮山翻閱手中的經文一陣,道:“經文上記錄武功的頁,共有四張之多,如若把它扯下,這本經文,豈不是大為受損嗎?”


    智忍道:“若無兩全之策,那也隻好如此了,阮大俠日後如若有暇,請到少林寺中一行,好讓貧僧補上經文殘頁。”


    阮山道:“好吧!”


    扯下了四頁錄在經文夾頁的秘籍,把經文木箱交給了智忍大師。智忍大師接過經文。木箱,合掌拜謝而去。


    蕭奇望著智忍背影走遠,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如若那箱底下,也記的是武功,這一次咱們豈不是上了那和尚的當。”


    阮山微微一笑,道:“那上麵就算記錄的是武功,但它寫的是天竺文字,他不告訴咱們,咱們永遠也看不明白,寄存於少林寺,總是比帶著安全……”


    目光轉動,望了袁瑩瑩和郭峰一眼,道:“瑩兒,你和郭兄弟暗中保護那和尚,送他出長沙城。”


    袁瑩瑩、郭峰應了一聲,飛身而去。


    阮山緩緩把身子靠在木椅上,說道:“蕭兄弟,對眼前長沙的情形,你有什麽感覺?”


    蕭奇道:“原本是我們占了下風,奇怪的是沈天奎並沒大舉搜殺,但自從大哥到此之後,連挑了他們幾處窯子,咱們由劣勢,似乎變成優勢了。”


    阮山道:“那沈木風對武當和我們兄弟,恨入刺骨,豈能心存仁意,放過我們之理,他遲遲不肯出手,必有別的原故,可能是他受了傷,尚未痊愈。”


    蕭奇點了點頭,道:“不錯。”


    阮山道:“對我們而言,這該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小兄想就高手之中,選出幾位武功、膽略較強的高人,趁那沈天奎重挫之後,全力追殺,逼他遠離歸雲山莊,人手調度不易,這舉動有一半成功的機會,但想不到皇天竟然不肯給我們一個機會。”


    蕭奇道:“哪裏不對了?”


    阮山道:“第一件意外的變化是那四海君主、修月等,竟然和沈天奎同流合汙,這兩股當今武林中最為邪惡的勢力,竟然能夠合而為一,不能不佩服那沈天奎的智謀,確實有過人的地方;第二樁意外的變化是沈天奎竟然肯移樽就教,去會一位多年的故人,據說那人,是一個和尚,小兄雖然不敢斷定那和尚是我授業恩師和義父的仇人,但想來,八成是他……”


    語聲頓了一頓,又道:“不論是誰,能叫沈天奎親往相會,移樽就教,那人定然是一位極難對付的人物,至少,武功不在那沈天奎之下。”


    蕭奇道:“大哥說的是。”


    阮山道:“小兄的武功,自覺進展很快,對華山史岩鬆的劍法,我已經體會到了其中精要很多,對於彈指神功也覺得功力漸深,再遇上沈天奎時,雖然無必勝他的信心,但自信可以和他多纏鬥一兩百招,可惜的是武當的許老前輩不在此地,沈天奎既然和修月等聯手,又有一位故人趕到,這說明沈天奎的氣數未絕,武林中還有一場悲慘的劫難。”


    蕭奇輕輕咳了一聲,道:“眼下,四海英雄、各大門派都已經覺醒,大哥搏殺沈天奎的用意,似乎也不用太急,但得武林中抗拒沈天奎的實力結合,自然不難一舉撲滅歸雲山莊。”


    阮山微微一笑,道:“蕭兄弟說的雖然有理,但這其間,卻是問題重重!”


    蕭奇道:“什麽問題?”


    阮山道:“一是那沈天奎惡名成著,天下英雄雖然已經覺醒,但一時間,還難有全麵的積極行動,這其間,隻怕還得拖上兩年,表麵上看去,時間似乎對我們有利,但沈天奎也必將妥為運用這段時間,他們號令統一,行動快速,決不是我們一盤散沙能夠比得。


    武林中實力最強的少林派和丐幫,眼下似乎是還沒有全力對付沈天奎的決心,何況那沈天奎已經命令潛伏在各派中的人手,有所行動,也許各大門派,要自行引起一段紛爭;二是那沈天奎已經不再妄自尊大,盡力在結交江湖上各種勢力,咱們卻是毫無組織,時間拖長了,對咱們表麵有利,實則有害。”


    蕭奇道:“組織天下英雄,抗拒那沈天奎的事,照兄弟的看法,由那無為道長出麵最好。”


    阮山道:“無為道長武功,聲望,都可當此大任,隻是,他還不大了解沈天奎,以毒攻毒而論,稍差一籌。”


    蕭奇道:“那要什麽人才有擔此大任的能力呢?”


    阮山道:“人倒有一位,隻是不知他是否肯全力以赴。”


    蕭奇道:“什麽人?”


    阮山道:“張信。”


    蕭奇道“璿璣書廬主人。”


    阮山道:“不錯,他已經和小兄約好在杭州靈隱寺中會麵,如果是過了期限,他就要剃度出家,遁身空門,不再問江湖中事……”


    長長唿了一口氣,接道:“當時,小兄原想憑借武功和沈天奎一決生死,那就不用請那張信幫忙了,但此刻看來,非得請他不可了。”


    蕭奇道:“那張信,當真有這等能耐嗎?”


    阮山道:“小兄的看法,他的謀略,和料事的能力,不在那沈天奎之下。”


    蕭奇道:“那咱們請他就是。”


    阮山點了點頭,道:“等瑩兒、郭兄弟迴來之後,咱們就迴那沙洲上去,先把宇文付和無為道長說服才成。”


    談話之間,突聞一陣沉重步履之一聲,傳了進來。


    蕭奇雙肩一晃,穿過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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