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沉下西山,落日餘暉,幻起了一片晚霞。


    阮山默算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這石堡中度過了兩個時辰。


    奇怪的是,在這段時間內,竟然不見敵人蹤影出現,似乎沈天奎已經忘去了石堡中還有敵人。


    轉眼望群豪,臉色大都恢複正常,顯然經過這一陣長時間的調息之後,群豪都已漸漸恢複體力。


    邪僧首先醒了過來,掙開雙目,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後低聲問道:“那些黑衣武士,可曾攻過石堡?”


    阮山搖了搖頭道:“沒有。”


    緊接著求丐、上官洪,相互醒來。


    宇文付扯下了一片衣襟,把幾處創傷包了起來。


    阮山低聲問道:“宇文總瓢把子傷勢如何?”


    宇文付笑道:“內力已經迴複大部分,外傷都是皮肉小傷,不礙事。”


    言下之意,是說已經有了再戰之力。


    上官洪撿起地上金輪,笑道:“當真是一場慘烈絕倫的惡戰。”


    邪僧取過身後的酒葫蘆,搖了幾搖,已經是空無一滴,歎道:


    “酒和尚沒有了酒,那是叫花子丟了碗,沒有要的啦。”


    求丐敲了敲身前的鐵鍋,道:“可惜無米之炊。”


    要知這幾人在敞廳中,擔心那酒菜之中有毒,不敢食用,再經這一番惡戰之後,人人都已經覺得饑餓難忍。


    這時蜀山三雄等人也清醒了過來,但因老大老二兩人傷勢較重,失血過多,神智雖然清醒,人卻仍然不能掙動。


    竹鳳低聲對宇文付道:“宇文爺,請那餘老前輩退迴來調息一下,在一時半刻之中,沈天奎決不會再遣人手攻這石堡。”


    阮山起身說道:“我去替他迴來。”


    竹鳳道:“不用了,小婢有要事奉告諸位。”


    宇文付正想起身去請過餘不歪,餘不歪已經大步走了過來,道:


    “姑娘找老叫花子來,不知有何話說?”


    竹鳳服過一粒藥物之後,精神大見好轉,支撐著掙紮起來,道:“小婢有幾句重要之言,尚望諸位能夠牢記心頭……”


    她喘了兩口大氣,接道:“沈天奎可能會施展火攻,把咱們活活燒死!亦可能施放毒物,把咱們毒死!或是緊緊圍困,把咱們活活餓死!”


    她一連說了幾條死路,隻聽得群豪個個臉色肅穆,默然不言。


    竹鳳淒涼一笑,接道:“不論如何,咱們務須今夜突圍而去,不是小婢長他人的誌氣,咱們如果能夠有三人活著離此,那已經是可貴了。”


    阮山一皺眉頭,道:“那倒未必見得。”


    竹鳳道:“唉!小婢說的是句句實話,諸位信與不信,小婢不能免強,但我仍然要盡我所知,告訴諸位,突圍之後,直向正東,因為正東臨山,隻要能夠進入山中,那就算逃得了一半的性命……”


    她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據小婢所知,每日三更,沈天奎必有半個時辰以上的坐息,這是最好一段突圍的時機,小婢自知已經難有生望,追隨諸位,徒增拖累……”


    頓了一頓,又道:“沈天奎不知用什麽方法,教出了八大鬼影化身,人人武功奇高,那些化身身穿紅衣,諸位遇上時,要多


    多小心一些,唉!小婢身份低下,能夠知道的機密,隻此而已,諸位要多多保重,小婢要先走一步了。”


    突然舉起右掌,直向天靈要穴擊了下去。


    那餘不歪久走江湖,見聞廣博,一聽那竹鳳的口氣,已知她有自盡之心,早已暗中留神,竹鳳剛抬起右手,餘不歪就搶先一步點出了一指。


    竹鳳右掌還未觸及天靈穴,餘不歪指力已到,竹鳳抬起的右手,軟軟垂了下來。


    餘不歪麵色肅穆地說道:“鳳姑娘,你為何尋死?”


    竹鳳道:“小婢武功不濟,活著也是難以幫得上諸位的忙,反而拖累諸位,倒不如一死了之!”


    餘不歪冷冷說道:“當真是如此嗎?”


    竹鳳道:“小婢用心,確實如此。”


    餘不歪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叫花子也相信你不會故意騙我,但你尋死的用心,卻複雜的很,你害怕被那沈天奎生擒之後,要身受歸雲山莊中慘厲的規戒處分,怕受那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罪,因此,你就想以死逃避,是嗎?”


    竹鳳道:“這個,這個……”


    餘不歪接道:“也許你心中還未想到此處,但這種意識、念頭,卻早已深植於你的心中了?”


    竹鳳黯然歎道:“老前輩這麽一提,小婢倒真的有了這種感覺……”


    突然見人影一閃,一個黑衣武士,疾快的躍入了石堡。


    餘不歪右手疾揮,拍出一股潛力,先把那石堡大門封住,沉聲說道:“不要殺死了,捉活的。”說著話,人已躍迴到石堡門口,守住了門口。


    這時,邪僧、求丐和宇文付等人,都醒了過來,室中實力強大,自是不用自己出手了。


    宇文付停身之處,離那黑衣武士較近,折扇一張,削了過去。


    那黑衣武士疾發一掌,擋開了宇文付手中扇勢,人卻趁機繞了過去。,低聲說道:


    “宇文兄……”


    宇文付微微一怔,折扇收迴,低聲說道:“閣下是什麽人?”


    那黑衣武士道:“兄弟彭飛。”


    宇文付道:“你是彭兄?兄弟多有得罪了。”


    彭飛道:“兄弟冒險衝入這石堡中來,是要和宇文兄相約一件要事。”


    宇文付道:“這些人都和我等誌同相合,彭兄有何高見,盡管請說不妨。”


    彭飛低聲說道:“兄弟和中原快手,在金嬌、玉嬌的相助之下,已約好了動手的時間,特地趕來通知宇文總瓢把子一聲。”


    阮山接口說道:“諸位混在何處,怎麽瞧不出一點痕跡?”


    彭飛道:“如果你能瞧得出,那沈天奎亦可瞧不出來!”


    竹鳳精神突然一振,道:“怎麽?金嬌、玉嬌兩位姐姐,也來了嗎?”


    彭飛望了竹鳳一眼,道:“來了。”


    竹鳳道:“現在何處?”


    彭飛道:“和老偷兒一塊混在黑衣武士群中。”


    阮山道:“那位小叫花子,和中原快手呢?”


    彭飛道:“都在那裏……”


    突然聽見餘不歪一聲大喝,緊接著響起了兩聲悶哼,想必是又有兩個逼近石堡的黑衣武士,被他掌力震傷。


    宇文付道:“不要傷了自己人。”


    彭飛道:“不要緊,老偷兒沒有消息傳出之前,他們決不會輕舉妄動。”


    宇文付一皺眉頭,道:“你還要出去嗎?”


    彭飛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如果出去,不是被殺,就得裝傷,使他們對我懷疑之心,減少一些。”


    宇文付道:“彭兄如果肯留此,那是最好不過,亦可增加了我等不少實力。”


    彭飛道:“不是肯不肯,老偷兒如果想多活兩年,那是非留在此不可。”


    彭飛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張圖來,攤在地上,道:“這裏有一張詳盡的圖,而且標明了去路,和他們伏樁較多之處。”


    群豪齊齊轉過頭來,望著那幅詳圖。


    隻見那幅圖上,完全以寫景的方式畫成,以望花樓為中心,擴及四周,有很多地方,都是群豪見過之處。


    彭飛指著望花樓後,一片花叢環繞的黑色房屋,道:“根據玉嬌探得的消息,兩位老人家就囚禁於此。”


    阮山隻覺得心頭一陣跳動,但卻強自忍下,沒有出聲,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如果不是那金嬌玉嬌同來,隻怕很難探得這囚人的地方了。


    但聽彭飛接道:“在這座黑房的四周,守衛十分森嚴,其實這張寫景的圖畫上,所畫之處,都是這歸雲山莊的心髒要害,無處不是戒備森嚴。”


    這時,石堡中人,除了宇文付、彭飛和阮山之外,大都不知道阮山的父母被囚於歸雲山莊的事,大家都聽得茫然不知所雲。


    邪僧突然插口說道:“你們在研討什麽事?”


    彭飛抬頭瞧了邪僧一眼,道:“怎麽?你還不知道嗎?”


    邪僧道:“沒有人對我和尚說,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宇文付想到此事關係重大,此刻是人人求生的時刻,急於衝出歸雲山莊,豈肯再冒萬死之險,衝入莊中要地,必得先行說明,去與不去,由各人自行選擇才是。


    但一時間,又覺得無從說起。


    正自沉吟,阮山自己起身說道:“在下父母,被那歸雲山莊的莊主沈天奎擄了來,囚於那望花樓後黑屋之中……”目光一掠宇文付,接道:“承蒙宇文總瓢把子和彭兄仗義賜助,混入這歸雲山莊中來,相助在下救助雙親脫險,諸位原本和此事無關,等我們救人之時,諸位可借機衝出歸雲山莊就是。”


    求丐道:“閣下究竟是誰?”


    阮山道:“兄弟阮山。”


    此言一出,求丐、邪僧等人,無不震驚,齊齊把目光投注在阮山的臉上。


    邪僧長長唿了一口氣,道:“你是哪一個阮山,唉!這世間又有幾個阮山呢?我和尚已經見過兩個阮山了,但還有一個久聽其名,未曾晤麵的阮山。”


    阮山道:“在下是真正的阮山。”


    宇文付接道:“這事情說來話長,這位阮兄,才是真正的阮山,而且也曾一度是歸雲山莊的三莊主……”當下就把其所知道的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求丐望了阮山一眼,道:“果然是土裏難藏夜明珠,你可還記得和老叫花子初次見麵的往事嗎?”


    阮山道:“自然記得了。”


    求丐道:“那王姑娘現在何處?”


    阮山道:“這個在下不知道。”


    求丐抬頭望著宇文付道:“總瓢把子,救人的事,老要飯的也算一份。”


    邪僧哈哈一笑,道:“事已至此,酒和尚也隻好算一份了。”


    上官洪一拱手,道:“阮兄,兄弟自稱卜俠,這次卻未算出阮兄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就是說罰也該罰我參加一份。”


    阮山抱拳一禮,道:“諸位盛情,兄弟感激不盡。”


    蜀山三雄道:“我們兄弟傷勢雖未全愈,但亦願竭盡綿薄,略為助力。”


    阮山正想起身相謝,那竹鳳突然站了起來,道:“三爺大人不見小人怪,恕小婢有眼無珠,不識三爺的大駕。”


    阮山欠身說道:“不敢當,鳳姑娘,自此之後,咱們是彼此相護,情同兄妹。”


    竹鳳道:“小婢如何敢存這等放肆之心。”


    隻聽餘不歪長長唿了一口氣,道:“宇文總瓢把子,老叫花子也算上一份吧!”


    阮山親眼看到他的武功,此人如肯相助,那可是難得的很,當下又一抱拳道:“多謝老前輩。”


    宇文付料不到滿室英雄,竟然是全都肯出手相助,增強了不少實力,當下說道:


    “諸位仗義勇為,兄弟這裏再代阮兄謝過。”一個羅圈揖,接道:“我們在未入歸雲山莊之前,已經擬定好了救人之策,決定今夜二更左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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