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華夫人突然離座而起,蓮步珊珊的直向餘不歪身前走去。


    對這位外貌美豔,心如蛇蠍的宣華夫人,群豪都不禁生出了三分畏懼,眼看她款步走來,立時紛紛提氣戒備。


    宣華夫人走來看似很慢,其實行動快速異常,一瞬間工夫,已到了餘不歪摔碎酒杯之處,伸出纖纖玉手一抄,竟然把那白色小蟲給抓在手中,輕啟櫻唇,投入口中,活活吞了下去,嬌聲笑道;“可惜呀!可惜……”


    餘不歪道:“可惜老叫花子沒有上你夫人的當,是不是?”


    宣華夫人道:“可惜這等名貴之物,卻被你輕輕放過。”


    這幾句話,確實說的由衷之言,但除她本人和毒手華佗之外,全場中再無人信她的話。


    餘不歪道:“那蟲兒的滋味如何?”


    宣華夫人笑道:“其味鮮美,無與倫比。”扭轉嬌軀,直迴座位。


    群豪看她將一條活生生的小蟲,吞入了腹中,而且還要大讚其味鮮美,都不禁由心底泛起來一股寒意。


    宇文付眼看他酒杯破碎之後,不見異常,心中暗道:


    她和那阮山是故交舊識,看在那阮山麵上,才不肯加害於我。


    經過這麽一陣擾鬧,使那早已成竹在胸的沈天奎,增加了不少煩惱,他千算萬算,卻未算出餘不歪和紫袍人竟然也會趕來參與這場英雄大宴,這兩人武功高強,非同小可,整個計劃,都必須得調整。


    這沈天奎生性陰沉,才具梟雄,愈是遇上了困急危難的事,愈能保持鎮靜,不為所亂,當下一揮手,笑對竹鳳說道:“為你這丫頭的事,不能耽誤我滿廳佳賓的時間,你先退下,容後再說。”


    竹鳳這一陣冷眼旁觀,看廳中群豪,竟然有很多人敢和那沈天奎為敵作對,不禁膽氣一壯,深怕沈天奎的恐懼心理,大為減弱,當下高聲說道:“奴婢既然冒犯了大莊主的神威,已經是難免一死了,但奴婢在一口氣未絕之前,要把大莊主平日的作為,當著天下英雄的麵,說出來,奴婢雖死,亦可瞑目於九泉之下了。”


    沈天奎心中雖然是憤怒已極,但此刻的竹鳳,已經是廳中群豪注意的目標,如果出手傷她,必有無數高人自動出手相護,除非全力施為,不惜和群豪立刻翻臉動手,隻怕是仍然難以傷得了她,但為一個小小女婢,牽動整個大局,沈天奎自非願為,隻有硬著頭皮聽下去了。


    隻聽竹鳳高聲接道:“全莊中丫頭使女,隻要稍有姿色,都被你用作采補,奪去貞操……”


    沈天奎哈哈一笑,道:“不知羞恥的丫頭,這等言語,你也說得出口,你可認為廳中諸位武林中成名人物,被你血口一咬,他們就當真會相信嗎?”


    竹鳳道:“我就是被害人之一。”


    沈天奎接道:“本莊主寬宏大量,平日對你們管束不嚴,才有今日之事,那也是我平常的疏懶之過了。”


    竹鳳冷冷喝道:“你為什麽不說是報應當頭?”


    沈天奎淡淡一笑,道:“這丫頭不知中了什麽人的暗算,已經神誌不清,咱們不用理她……”


    目光一轉,望著旁邊一個像貌俊俏的少年,接道:“兄弟今日邀請諸位,來此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為這位兄弟,引見天下英雄……”


    大廳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有人凝目思索,有人低聲議論,都在猜想著此人是誰?


    隻聽沈天奎高聲接道:“諸位之中,也許有人見過我這位兄弟,但大部分人,仍然陌生,但兄弟深信聽過他名頭的人,定然不少。”


    全場中突然肅靜了下來。


    沈天奎微微一笑,道:“他出道江湖的時日雖短,但聲名卻是震動一時……”


    人群中突然有人接道:“可是那阮山嗎?”


    沈天奎道:“不錯,正是阮山,此刻……”


    隻聽竹鳳尖聲叫道:“他不是阮山。”


    沈天奎望了竹鳳一眼,不理會竹鳳,繼續說道:“此刻的阮山,已經是兄弟這歸雲山莊中的三莊主,日後在江湖上,還望諸位多多照顧……”


    竹鳳眼看廳中群豪神情,大部分似乎都相信了沈天奎的謊言,不禁心中大急,高聲叫道:“他真的不是阮山,諸位不要受他所騙。”


    沈天奎仍然是一臉和藹的笑容,說道。“這丫頭胡言亂語,分明是受人毒算已深,無藥可救,三弟去把她殺了,以正咱們歸雲山莊的戒規。”


    那俊貌少年應了聲。突然站起,兩道目光凝注在竹鳳的身上,緩緩舉手,抓住了劍把。


    阮山之名,震動一時,但場中群豪,卻大部分未見過他的武功,但看他凝視竹鳳的森森目光,和那握劍姿態,似乎劍道中上乘工夫,他遲遲不肯拔劍,拔劍一擊時,必將是石破天驚,莫可抗拒。


    竹鳳此時,倒是勇氣大增,尖聲說道:“我竹鳳今日縱然身受亂劍分屍而死,但能當著天下英雄之麵,揭穿你沈天奎為人的惡毒卑下,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這時,那假冒阮山的俊俏少年,一張微現蒼白的臉上,滿布了一層紫氣,雙目中光芒逼人,長劍已經離鞘半尺。


    宇文付折扇一抖,突然斜張一半,左手平胸,長長吸了一口氣,雙目凝注在那假阮山的右手之上。


    顯然,他已經瞧出情形不對,準備全力擋他一擊。


    上官洪突然一撩衣襟,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對金輪,分執雙手,平胸舉起。


    這時,大廳中一片寂靜,靜的可聽到彼此唿吸之聲。


    阮山右手伸入懷中,悄悄戴上了一隻千年較皮手套,準備必要時出手施援。


    沈天奎雙目炯炯,望著宇文付和上官洪,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叫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其實,全場中群豪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俏美男子和宇文付等人身上,顯見人人都關心著雙方一擊的勝敗。


    隻見那假阮山右腕一動,長劍突然出鞘。


    刹那間劍氣湧動,寒光電射,白虹一道,直向竹風襲出。


    宇文付折扇旋轉,飛起了一片扇影,一擋疾射而來的劍光。


    寂靜的大廳中,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之聲,那飛起的滿天扇影,突然一閃斂去。


    緊接金光閃閃,飛起一片黃幕,擋住了那衝破扇影而過的劍光。


    隻聽叮叮幾聲脆響,劍光扇影,一齊收斂不見。


    外人看去,隻見扇影和劍氣,一閃而逝,但當事人卻已是經曆生死。


    凝目望去,隻見假冒阮山的人,臉上籠聚的紫氣,已經全部散盡,露出了羊脂一般的蒼白臉色。


    宇文付臉上,交錯著青白之色。右手抱著折扇,鮮血已經濕透了半個衣袖,滴在地上。


    上官洪雙手金輪交錯前胸。喘息之聲全廳可聽,頂門上汗珠如雨滾滾而下。


    場中情勢很明顯,上官洪和宇文付都在這阻擋那俊美少年一擊中,用盡了所有力量,如果那人的劍勢,再增強幾分力道,兩人雖盡全力,都無能阻止那攻向竹鳳的一劍。


    這時,三人都靜靜的站著不動,極力在爭取時間,運氣調息。


    宇文付連包紮一下傷勢的時間,也是不敢浪費。


    這是大風暴前的片刻平靜,更慘厲的一擊,即將開始。


    強弩之末的一擊,威力也許不大,但卻是生死存亡的關頭。


    但見那俊美少年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紫氣,逐漸的由淡轉濃。


    上官洪頭上的汗水,也逐漸的消退不見,喘息聲也消失的聽不見了。


    坐在旁邊的阮山,暗察情勢,上官洪和宇文付已經難以再擋對方一擊,必得想個法子,暗中出手相助才是,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要想不露痕跡的出手,卻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這俊美少年的武功,已經震驚了全場,大部分未見過阮山的人,都相信了這人一定是阮山了。


    因為阮山崛起江湖時間很短,但卻以俊貌快劍,傳名江湖,眼下的少年,正符合傳言中的條件。


    如果他們仔細的瞧瞧,也許會改變心意,可惜注意及此的人,並不太多。


    隻見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愈來愈濃,雙目中的神光,更見朗澈清明,顯示出,一次生與死的決鬥,即將展開。


    宇文付經過這一陣調息,困倦大消,正開始思索對付眼下強敵的辦法,暗暗忖道:


    如果能和他展開搏鬥,這鹿死誰手,還難預料,他這內功馭劍的一擊,自己卻是極難抵禦。


    眼下唯一的求勝機會,就是在他馭劍之後,展開搶攻,和他一招一式的搏鬥,但必需在他真氣消耗,難再作施劍取敵之時,才能各憑真實本領一戰,可是這機會是那般渺茫難撞。


    因為,擋受他馭劍一擊之後,自己亦將是精疲力竭,難再動手的時候。


    這宇文付雖然不會馭劍之術,但對此道卻知之甚詳,那馭劍乃是劍道中最上乘的一門工夫,這少年馭劍術並非上乘,甚至是剛剛入門。


    但此道之奇,奇在全身功力精神,都集中在一劍之上,力逾千鈞,極是不易招架……


    付思之間,那勁裝少年,已經發動,長劍一振,寒光疾閃,直向竹鳳刺去。


    就在那少年發動的同時,上官洪和阮山也同時發動。


    上官洪一振手中金輪,橫裏攻出,逼向那冷電飛掣的寒光。


    阮山暗暗發出修羅指力,一縷暗勁,疾射過去。


    那少年的劍氣先被阮山發出的修羅指力一擋,威力大減,再吃上官洪那疾轉金輪一擋,響起了一陣叮叮咚咚之聲,硬把劍勢封住。


    上官洪還以為這勁裝少年二度一擊,因為內力不夠而威力大為減弱,竟被自己輕而易舉的封擋開了。


    但那假冒阮山的勁裝少年,卻是吃了很大的苦頭,阮山怕他劍勢淩厲,不易阻擋,因此這一指,用出了八成勁力,無形暗勁撞去的力道甚猛。


    那勁裝少年隻覺到手中的長劍被一股猛大暗勁擊中,幾乎不能控製的脫手飛出,自是被金輪輕描淡寫的封擋開去。


    宇文付突然欺進了兩步,一拱手,道:“兄台劍招高明,在下想領教一下兄台的武功。”


    他口中雖然說的客氣,但卻已經不容那勁裝少年答話,將手中折扇一揮,一招“笑指南天”,折扇一合,點了過去。


    這時,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已全部散去,露出了一張慘白沒有血色的麵孔。


    隻見他橫起一劍,擋開了宇文付的折扇,但卻不肯還*攻。


    宇文付哈哈一笑,道:“兄台怎麽不出手啊!可是累的打不動了?”


    喝叫聲中,折扇展開了一輪急快的攻勢,忽而台扇點出,忽而張扇橫削,一把折扇兼作刀、劍,以及點穴的判官筆用。


    那勁裝少年,似乎在兩次擊敵中,用盡了氣力,封架宇文付的折扇,顯得有些力難從心,交手不到十迴,那勁裝少年已經有些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沈天奎眼看局勢危急,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那假冒阮山的美少年,定然要傷在宇文付的折扇之下,不禁心中大急,厲聲喝道:“住手!”


    那勁裝少年,正欲借機收劍退出,卻被宇文付折扇一緊,逼在一片扇影中,欲罷不能。


    沈天奎眼看喝止無效,心頭大怒,暗道:這宇文付如此可惡,非得給他一點苦頭吃吃不可,舉手輕輕一彈,緩緩坐了下去。


    隻見左麵一處席位之上,響起了一聲冷笑,道:“人多為勝,算不得英雄人物。”


    喝聲中,一條紅色軟索飛來,疾向宇文付撞去,宇文付迴扇一擋,那勁裝少年,卻借機收劍而退。


    那伸來的紅色軟索,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可軟可硬,宇文付揮扇一擋之下,那軟索突然收了迴去,看樣子,並沒真和宇文付動手之意,旨在解那勁裝少年之危。


    那假冒阮山的勁裝少年,疾退五尺,但並未迴歸席位,凝神而立,運氣調息。


    顯然,他心有不甘,準備再戰。


    宇文付心中明白,此人的劍招武功,實在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被折扇所困,那是因為他在兩次攻敵之後,內力耗損未複時,自己乘勢而攻,如若被他調勻真氣,再打起來,隻怕難以是他的對手。


    其實,宇文付強忍傷痛一番惡戰之後,傷口迸裂,鮮血不停的湧出,染濕了半邊衣衫。


    阮山暗察廳中群豪,很明顯的分成了兩大壁壘,隻是彼此都還未了解對方內情,暫時隱忍不動,正麵出麵和歸雲山莊為敵之人,隻有自己和宇文付等三人,當下暗施傳音之術,說道:“上官兄,請勸迴宇文總瓢把子,暫時忍耐一二,眼下時機未熟,不宜再鬧下去。”


    上官洪對阮山早已心生敬服,聽他傳言相告,立時縱聲笑道:“宇文兄,咱們迴席位去。”


    宇文付知他之言必有用意,而事實上,自己因失血過多,也難再硬拚下去,目光一掠竹鳳,低聲說道:“鳳姑娘,也請退迴席位上吧。”


    幾人迅快的迴到席位上,坐了下去。


    宇文付雙目一掠左麵第二桌席位上的一位黑衣老者,低聲問道:“上官兄,可識得那人嗎?”


    上官洪搖頭道:“不認識。”


    阮山心中記憶甚清,那兩人正是昨夜同赴洗塵晚宴的關外黑白二俠,那身穿黑衣,出手撥開宇文付手中折扇的,想來定是黑俠,另一個身穿白衣,和那黑衣人年歲相仿之人,想來定是白俠,但因為自己裝扮的身份,不好隨後接口,隻好悶在心中不語。


    這時,那勁裝少年,臉上又泛起一片蒙蒙紫氣,很快濃布全臉。


    上官洪暗暗吃了一驚,道;這人好精深的內功。


    隻見他一揚手中長劍,冷冷說道:“阮某人還想領教宇文總瓢把子的武功。”


    這等指名挑戰,宇文付就算明知必敗,也不能當麵示弱,笑道:“當得奉陪。”


    上官洪卻搶先一步,離開席位道:“宇文總瓢把子身份尊貴,在下代為奉陪一陣如何?”


    那勁裝少年手中長劍微一顫動,登時發起四朵劍花,冷冷說道:“你既然要代他受死、那就請快亮兵刃。”


    上官洪心知他那劍術,淩厲異常,如若憑自己一人之力,實在是難以接得下來,但既然已經答應,也隻好硬著頭皮走了出去,取出懷中一對金輪,雙手分握。


    阮山看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已經十分濃重,心中暗自盤算,道:此人不知習的什麽武功,看來像左道邪門,他連番擊襲,每次都把力道用盡,怎麽迴複的這麽快,這上官洪武功雖然高強,隻怕也難擋一擊,得想個法子,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忖思之間,見那勁裝少年長劍一抖,刺了過來。


    這次,他竟然是不再施展馭劍術施襲。


    上官洪畏懼他的,就是他那馭劍之術,見他揮劍擊來,不禁心中大喜,左手金輪推出一招“白鴿舒翼”,封開了劍勢,右手金輪“腕底翻雲”,斜裏攻出。


    那勁裝少年長劍“玄鳥劃沙”,當的一聲,震開金輪,隨手攻出三招。


    原來,他生怕對手改施馭劍之術,一交上手,就全力和對方搶攻。


    上官洪金輪揮動,全是硬接硬架的招數。


    刹那間,輪光、劍影,交織一片,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


    阮山眼觀四方,一麵留心著場中搏鬥的情形變化,一麵留心著沈天奎的舉動。


    那上官洪手中金輪的招數,十分淩厲,鬥到二十個照麵,已經控製了大局。


    隻見沈天奎微微一皺眉頭,嘴唇啟動,王玉龍突然離開了席位。


    阮山心知那沈天奎施展傳音之術,指示王玉龍有所舉動,隻是,不知他們使的是什麽陰謀?


    自己又是扮裝的身份,縱然是瞧出了什麽兇險,也不便出言警告在場群豪。


    趕忙施用傳音之術,低聲對宇文付道:“宇文兄請多多留心那王玉龍的舉動。”


    宇文付全神貫注在上官洪和勁裝少年搏鬥之上,聽言驚覺迴頭一望,果然見那王玉龍已經離席悄悄而去。


    這時,場中群豪的精神,大部集中到那假阮山和上官洪惡鬥之上,甚少有人看到王玉龍離開席位的事。


    就在宇文付分心旁顧之際,場中的搏鬥,已經起了急劇的變化。


    原來上官洪和那假冒阮山的人惡鬥了二十餘個迴合,已經摸準了對方的劍招,左手金輪突然施出一招“雲封五嶽”,冒險封住了對方左麵的劍勢出路。


    他守攻在先,除非是算準了對方的劍招,不然實在是高手過招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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