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仔細看去,果然發覺高挑的紅燈,都緩緩集中向望花樓。


    這時,那望花樓上的燈光,早已熄滅。


    隻聽一陣嬌嫩的唿叫之聲,傳了過來,道:“阮爺……”


    阮山一皺眉頭,大步出了花架,道:“玉嬌嗎?”


    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道:“正是小婢。”聲落人到,玉嬌、金嬌一起走來,隻見一色絹帕包頭,勁裝佩劍。


    金嬌目光一掠唐姑娘,道:“姑娘也在此地,那是最好不過。”


    唐姑娘道:“我剛到不久。”


    玉嬌微微一笑,道:“小婢等適才接到二莊主傳來的口諭,問兩位是否有興致去看看熱鬧,如是有此興致,奴婢們即刻帶兩位前往,如是沒有興致,兩位請早些休息。”


    這幾句話,聽在阮山耳中還沒有什麽,但唐姑娘卻是聽得暗暗驚心,二婢之言,分明是早已在暗中監視著兩人的舉動了。


    阮山看那高挑紅燈,突然沉落下去,隻餘一盞,在夜暗風雨中移動,不禁動了好奇之心,道:“既然是王二莊主相請,我等自是應該去瞧瞧才對。”


    玉嬌道:“阮爺既然有興致,奴婢等走前一步,替兩位帶路。”


    阮山道:“不要慌。”


    飛步奔入臥室,取了隨身帶來之物,才隨著二婢行去。


    他暗中留心兩人的身法,竟然十分快速矯健,心中暗自驚佩,道:想不到這歸雲山莊中的一個婢女也是身懷有上乘武功的。


    二人行速甚快,地勢又熟,隻見她們穿花繞樹,片刻間,已到了望花樓下。


    阮山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軀魁梧的勁裝大漢,手中高舉著一盞紅燈,王玉龍仍然是穿著一身華麗衣服,赤手空拳,但他身後卻排列著一行懷抱利刃的勁裝大漢。


    但見玉嬌腳步加快,兩個飛躍,人己到王玉龍的身前,欠身說道:“阮爺和唐姑娘大駕已到。”


    王玉龍轉身迎了過來,笑道:“有擾兩位清興,兄弟不安的很。”


    阮山道:“言重了,那犯莊之人哪裏去了?”


    王玉龍笑道:“已進了望花樓。”


    阮山道:“王兄,何不攔住他們呢?”


    王玉龍笑道:“他們指名要闖望花樓,如若不讓他們試試,隻怕他們死也難以瞑目。”口氣平和,好像無事一般。


    但見火光閃動,望花樓一十三層,同時亮起了明亮的燈光。


    阮山心頭納悶,暗道:哪有敵人想到哪裏,就讓他到哪裏去,這倒是未聞未見之事。


    王玉龍低聲笑道:“怎麽?阮兄和唐姑娘是否想登樓去瞧瞧他們的搏鬥?”


    阮山按不下好奇之心,說道:“如果是可以的話,兄弟倒是想登樓見識一番。”


    王玉龍笑道:“好吧!咱們就上樓去看看吧!”迴望身側的玉嬌、金嬌一眼,說道:


    “你們迴蘭花精舍去吧!”


    二婢躬身一禮,返身而去。


    目光一轉,掃掠了那些懷抱利刃的勁裝大漢一眼,接道:


    “你們守在樓下,如若那登樓之人,能夠全身下樓,便送他們出莊,不許為難。”


    阮山隻聽得暗暗讚道:這王玉龍的氣度,果然非常人能及。


    隻見王玉龍雙手抱拳,微微一笑,道:“阮兄和唐姑娘請。”


    唐姑娘正待謙辭,瞥見阮山已經大步走進了望花樓,立時舉步緊隨阮山身後而入。


    王玉龍負起雙手,走在最後。


    阮山凝目望去,隻見那守護第一層樓的勁裝人,麵色蒼白,靠在壁上,手中一柄鋸齒刀,垂在地上,右臂間鮮血濕透了大半個衣袖,顯得是受了重傷。


    王玉龍對那傷者淡淡一笑,道:“怎麽?他們上了第二層了嗎?”言詞間,既無慰問之意,亦無代他療治傷勢之心。


    那大漢掙動了一下身軀,說道:“奴才無能,擋不住那來犯之敵……”


    王玉龍接道:“不要緊。”


    牽著阮山、登上了第二層樓。


    隻見那守門之人,盤膝坐在地上,身前放著一把奇形外門的兵刃萬字梅花奪,雙眼眼角和兩個嘴角間,尚在滴著鮮血。


    王玉龍微微一皺眉頭,沉聲問道:“來人呢?”


    那人道:“奴才中了一掌,傷及了內腑,被他們衝上去了。”


    王玉龍道:“阮兄,咱們上三樓看看。”拉著阮山,奔上三樓。


    三樓上打鬥痕跡尤新,那守樓的勁裝大漢,抱著左臂,靠在一張木桌上。


    王玉龍不再問那傷者,拉著阮山直登四樓。


    燭光照耀之下,隻見那守樓大漢,仰臥在地板上,全身有四五處創傷,仍然在流著鮮血。


    一陣兵刃的交擊之聲,由五樓傳了下來。


    王玉龍道,“阮兄,來人正在五樓,咱們快些去看看。”


    阮山看那躺在地上的守樓人,傷勢甚重,而且鮮血仍然不停的往外湧出,顯得是已經無能自行運氣止血,如果不及早設法相救,縱然傷勢不礙,亦必將流盡身上之血而死,心中甚覺不忍,掙脫了王玉龍握住的右手,說道:“這人傷的很重,咱們救救他吧。”


    王玉龍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唐姑娘搶先奔了過去,掏出金瘡藥,敷在那大漢四處傷口之上。


    阮山右手連揚,點了他四處穴道。


    那大漢微微一挺身子,道:“多謝援手。”


    阮山道:“一個時辰,最好是不要移動身子。”


    但聞樓上兵刃的撞擊之聲,十分猛烈,顯得是惡戰已到了緊要關頭。


    阮山顧不得再和那大漢說話,翻身一躍,直奔五樓。


    五樓上正展開著一場猛烈的惡戰,劍花惜落,刀光如雪,裹起了兩條人影。


    靠在樓梯口處,站著一個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右手握著一個李公拐,另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手中橫著一柄長劍。


    那老者神態沉著,望了王玉龍和阮山等一眼,仍然不動聲色,但那大漢卻有些沉不住氣,長劍一揮,擋住了三人。


    王玉龍微微一笑,道:“兄台盡管放心,我等並無出手之意。”


    那老者冷冷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阮山走在最先,那大漢伸來的長劍,劍尖直逼阮山的胸前,不及半寸,阮山心中極是厭惡,冷冷的說道:“拿開。”


    左手一拂,暗蓄修羅指力,彈在劍身之上。


    但聞錚的一聲,那大漢手中長劍,突然脫手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那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臉色大變,望著阮山,說道:


    “兄台好驚人的一指禪功……”


    阮山道:“在下並非是用的一指禪功!”


    那老者登時飛起滿臉羞紅,垂下頭去、阮山胸無城府,不知此言大傷了那老者的顏麵。


    在場之人,無一不看的暗暗驚心,他這隨手彈指一拂,竟然能使對方緊握的兵刃,脫手飛出,除了少林的一指禪功外,世間還很少聞到此種驚人的指上功夫。


    那握劍大漢,長劍被阮山彈指一擊,脫出手後,驚奇、慚愧,交集心頭,呆在原地,說不出話,良久之後,才愕然一聲長歎,退到那老者身側。


    隻見那花白長髯的老者、一頓手中的李公拐,道:“住手!”聲音突發的焦雷,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


    那交錯的劍光刀影,突然分開,現出兩個人來。


    一個二十上下,全身勁裝的英俊少年,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另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手中橫著一柄厚背薄刃的鬼頭刀。


    那握劍少年欠身說道:“師父有何訓教?”


    那老者長歎一聲,道:“歸雲山莊中藏龍臥虎,今生隻怕已難報你爹爹的大仇了。”


    那少年雙目中滾下來兩行熱淚,道:“為人子者不能手刃親仇,還有何顏立足人世。”長劍一揚,疾向頸上抹去。


    那老者揚手一揮,一股暗勁衝了過去,正擊在那少年右肘間的曲池穴,那少年但覺手肘一麻,長劍脫手落地,那老者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可想死給為師的看嗎?”


    那英俊少年一屈雙膝,跪了下來,道:“弟子,弟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此用心。”


    那老者臉上泛現出悲憤之容,長歎一聲,道:“孩子,撿起兵刃,咱們走!”


    那少年不敢再出言頂撞,撿起長劍,退到那老者身側。


    阮山隻看的如墜在五裏雲霧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隻見那老者迴過頭去,對阮山一抱拳,道:“請教兄台大名?”


    阮山道:“在下阮山。”


    那老者先是微微一怔,繼而說道:“原來是阮大俠,老朽今宵承蒙教訓,終生感激,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迴顧了身後兩個弟子一眼,接道:“咱們走!”


    鐵拐觸地,當先行去。


    那大漢、少年,臉上泛現出困惑、迷惆的神色,但見師父忿忿而去,隻好緊隨身後而行。


    王玉龍一閃身子讓開了去路,抱拳一禮道:“三位慢走,兄弟不送了。”


    那長髯老者冷冷說道:“如若老夫不死,三年內,定然重來。”


    王玉龍笑道:“歸雲山莊日夜暢開大門,兄弟隨時候教。”


    那老者臉色一片慘然,目光移注到阮山的臉上,道:“老朽已十年未履江湖一步,此番離山,已聞大名,想不到卻在歸雲山莊幸會。”


    阮山一拱手道:“老兄台貴姓?”


    那老者雙目中寒光一閃,道:“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阮大俠也是不會知道。”


    阮山道:“在下初入江湖,的確是識人不多。”


    那老者狂笑一聲,道:“好一個識人不多。”


    迴身一躍,下樓而去。


    三人去如飆風,眨眼間走的蹤跡全無。


    阮山一皺眉頭,道:“王兄,這三位是何等人物?”


    王玉龍笑道:“江湖上盡多狂妄之徒,阮兄不用理他們,也就是了。”


    唐姑娘突然接道:“那老頭子好像是傳說中杖俠黃忠天……”


    王玉龍冷冷瞪了唐姑娘一眼,道:“兄弟從未聽過此人之名。”


    唐姑娘突然警覺,住口不言。


    阮山道:“杖俠黃忠天,這人既然有俠名,那自然不會是壞人了。”


    唐姑娘想到和王玉龍相約之言,當下微微一笑,道:“我隻聽母親提過此人之名,但是不是他,那就不清楚了。”


    王玉龍道:“阮兄的大名,早已震動武林,這三人知難而退,算他們運氣不錯。”


    阮山道:“好說,好說……”


    王玉龍道:“被這三人一擾,打攪了兩位的安歇,此刻時間已是不早了,阮兄和唐姑娘也該早些休息了。”


    王玉龍當先帶路,直把阮山送迴了蘭花精舍才告辭而去。


    金嬌、玉嬌,早已恭候室中,屈下一膝,替阮山脫下了靴子,笑道:


    “阮爺可想吃些夜點?”


    阮山一揮手,道:“不用了,你們去睡吧!”


    金嬌一笑而去,玉嬌卻在室內的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阮山又要催她去睡,這時玉嬌已搶先說道:“阮爺盡管上榻休息,小婢守在這裏等候使喚。”


    阮山兩手亂搖道:“孤男寡女,長夜漫漫豈可同處一室,這不行,你快退出去,你坐在這裏,我睡不著。”


    玉嬌緩緩站起身來,神色黯然,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的憂苦,欲言又止的款步退了出去。


    阮山不願再和她搭訕,雖然看出她神情有異,但也不願多問,關上房門,登榻休息,心中暗暗地想道:這兩個丫頭似是有些不對,明日得告訴王兄,另外換兩個來。念轉意定,閉目睡去。


    這一覺睡的十分香甜,醒來天已大亮,著衣起床,打開室門,金嬌、玉嬌晨妝早罷,相候室外。


    二婢今天換了一身銀紅短裝,明豔照人,巧笑情兮,齊齊躬身,嬌聲說道:“阮爺早安。”


    阮山笑道:“不用了,你們這歸雲山莊好大的規矩。”


    玉嬌道:“婢子們如若侍候不好,要受二莊主的責打,但得阮爺快樂,小婢等是萬死不辭。”


    阮山不願和二婢糾纏,說道:“我要到室外走走,你們不用跟著我了。”說完舉步走出了室外。


    但見花色絢爛,蘭香撲鼻,心神為之一暢,漫步向花間走去。


    昨夜陰雲早散,東方天際,旭日初升,金黃色的陽光,照在露珠上,閃閃生輝,有如千萬顆珍珠,散在五色繽紛的花葉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金釵風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趙守連李桂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趙守連李桂春並收藏金釵風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