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70年代初,毛主席曾在一次會議休息期間問郭沫若:“當今中國誰的書法最好,能否排個名次?”郭沫若說:“第一名應是林散之,他的狂草當代可數第一,堪稱‘當代草聖’;第二名應是費新我,他不僅書法好,而且自從右手有殘疾,改左手寫字,練就一身真功夫,實是難能可貴。”毛主席聽了感概地說:“費新我身殘誌堅,以左手練書法,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更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費新我筆名立千,號立齋,1903年出生於湖州,少小時勤奮好學,尤愛繪畫。盡管當時費新我在美術方麵也表現出不凡的藝術天賦,但家人考慮到他將來的生計還是讓他找了一份與繪畫無關的工作:在一家商店做賬房。事實上,家人的選擇也並非沒有道理。費新我做賬房每月有200銀洋收入,這筆錢在當時足以使他過著很好的生活。然而,對繪畫藝術的熱愛卻使他在32歲時作出一個大膽決定:辭職學畫。

    “舍棄每月的200銀洋的豐厚薪俸,去捕捉前途渺茫的生機”,他的這一決定當即遭到全家的強烈反對,朋友們對他的這一選擇也是感到不可思議。然而,費新我卻是依然故我地走著自已認定的這條路。辭職以後,費新我在白鵝畫校及白鵝畫會學習西洋畫。藝術天賦加上勤奮好學使他不久便為自已找到了一份謀生的職業。1939年,費新我被上海萬葉書店聘為特約編輯,同時還被上海童聯書店等單位聘用,從事圖畫範本及應用美術等書的編繪工作,先後編寫美術讀物、技法書三、四十餘種 。

    新中國成立後,1953年費新我辭去上海萬葉書店美術編輯的工作,專門從事彩墨畫創作。在蘇州生活的數十年間,費新我積極投身社會實踐活動,從生活中尋找創作體裁。他在參加市文聯組織的吳縣金山采風活動時創作60餘幅寫生稿,歸來後創作了《采石工人》、《在金山工地上》、《收工》等優秀作品。他與著名畫家張晉、餘彤甫、顧仲華等舉辦聯合畫展也在畫壇引起不小的轟動。《刺繡圖》和《草原牧民圖》是費新我代表作,這兩幅作品線條明快流暢,人物形象生動逼真,受到行家的一致推崇,並被選送蘇聯參展。鑒於費新我在繪畫藝術方麵所取得的突出成績,1957年費新我被調到江蘇省國畫院,成為一名專職畫師。

    正當費新我在繪畫藝術道路上展翅飛翔時,一場不幸降臨到了他的身上。1959年,時年56歲的費新我突患結核腕關節炎,致使右手病殘不能再繼續作畫。但費新我並沒有因此沉淪,右手不能作畫,他便改用左手來續寫自已的藝術人生,並將創作領域由繪畫轉向書法,從此把全部心血傾注在書法藝術上。為了在書法領域拓出一片屬於自已的天空,費新我還為自已定下了嚴格的“十年臨書計劃”。他從唐入手,上溯到南北朝、魏、晉、漢、秦。初三四年臨張遷碑、校官碑等;次四五年兼習十七帖、急就章等。在談到自已的書法藝術之路時,他說:“我是下了先專臨、後遍臨的苦功夫。即先宗一帖,寫上一陣,臨上數十遍,得其形質,後來又遍臨,掌握多種規律,這樣讀讀臨臨,又臨又讀,以期形神俱備。”

    梅花香自苦寒來,經過十年辛苦努力,費新我終於在書法藝術上形成了鮮明的個人特色,其書藝巧拙互用、跌宕有致、縱橫捭闔,風格獨特,給人以美好的藝術享受。

    費新我書法千姿百態,尤以行草最為精到,作品結字嚴謹,奇中求正,險中求平。線條幹淨利落,章法錯落有致,運筆時而急促、時而舒緩,起伏有序,極富節奏感和韻律感,尤其是字裏行間時時流露出奇崛、勁健和卓爾不群以及在逆境中頑強拚搏的心境。

    晚年費新我作書更具節奏感,抑揚頓挫,幹濕自然,運筆快而不滑,遲而不滯,書雖止而勢猶未盡。喜取逆勢,若逆水行舟,奇拙互生,具有下筆隨意,章法美觀,挺拔雄健,凝煉遒勁的特點,受到行家的高度稱讚。當代草聖林散之題詩讚曰:“江南文物久相親,尤愛姑蘇費老人。手逢左揮原反右,貌從故我獨翻新。”啟功大師也稱:費老是繼元代左筆書畫家鄭遂昌、清代高風翰之後一位另具生麵的左筆書法家。”並寫下了“新翁左臂新生麵,草勢分情韻倍長。”的讚美詩句。他的作品廣為國內外博物館、美術館、紀念館所收藏,並大量刻碑以長期陳列。

    自1962年起,費新我先後在北京、南京、上海、杭州、鄭州、蘇州等地舉辦個展,並遠赴日本、美國、新加坡辦展、講學。日本、新加坡、美國、台灣媒體稱其為“墨仙”、“書壇李白”。1978年秋,鄧小平訪日特別帶上了費新我一幅“相鄰一帶水,友誼萬年春”作為饋贈禮品,以祝願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費新我在勤奮創作的同時,還致力於書藝的宣傳普及工作,出版有《怎樣畫鉛筆畫》、《怎樣學書法》《楷書初階》、《毛澤東詩詞書字帖》、《魯迅詩歌》等多種著作。

    生活中的費新我為人隨和,平易近人,對藝術卻是苛刻至極。他生前曾告誡家人不得隨意將他的作品外傳。“一張字出去,總得有幾人看,裱掛起來就有數十上百人看了,發表一幅有成千上萬人看,非認真對待不可。”其對藝術精益求精的執著精神著實令人感佩。

    1992年5月,吳門一代書法大師費新我先生病逝於蘇州,享年9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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