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見秦文龍就這麽暈倒在了堤壩上,不禁「嗤」的笑出來,拍拍手走了。


    跟這樣的人用心思,簡直侮辱她的智商,直接就讓他這麽趴著吧,好好病一場,就知道老婆的好了。


    這種長的人高馬大,其實卻又笨又蠢的東西,大惡沒有,但讓人膈應啊!弄死還不夠,但不收拾收拾是不行的。


    說起來,秦梅芳的四個哥哥,這個最大的還算最老實些的,隻是仗蠻力欺負人,另外幾個更不是東西呢!


    她等著呢,下一個是誰來觸黴頭!


    秦凝施施然的去增華師傅家拿衣服,一進去,便看見顧桂英坐在門口奶孩子,一邊還嘀嘀咕咕罵在旁邊自留地裏幹活的寶生。


    秦凝看著寶生瘦的脫像的小身板,心裏真是無比的同情,畢竟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啊,怎麽能這麽糟踐他呢?


    她想了想,和增華師傅那裏拿了衣服,付了錢,走到門口了,才低低的、像自言自語似的和顧桂英說:


    「哎喲,我娘叫我拿一隻雙黃蛋給你們小毛頭吃的,我忘記了,算了,我可不想再走一趟,下次再說吧。」


    顧桂英馬上說:「哈!雙黃蛋?哎喲好的呀,你不要走一趟就讓寶生跟你去拿迴來,你娘想得到,你怎麽能忘記呢?寶生,快!去跟秦月珍到西頭去拿個蛋迴來,快點,贛頭贛腦,一點沒有眼色!」


    秦凝隻管走,後頭的寶生趕緊跟出來。


    秦凝迴頭,看他低著頭,那側轉著的臉真是瘦的骨淩淩的。


    秦凝默默嘆了口氣,走的慢了點。


    走到河壩上,秦文龍還躺在那兒半死不活呢。


    秦凝隻當沒看見,繼續走,隻說了一句:「照這樣下去,喝酒要喝死的,不是睡棉花地裏,就是睡河灘上啊。」


    寶生腳頓了頓,看看秦凝的背影,也隻當沒看見秦文龍,跟著走。


    到了秦凝家,秦凝開了門,寶生站在外麵,垂著手低著頭,像古代聽差的。


    秦凝也不管他,拿出一個蘋果來,切了放在碗裏,又從空間裏拿了上次在城裏買的梅花糕也放在碗裏,倒了一碗溫水,一起放在桌子上,喊寶生:「進來,把這些吃了,我再給你雞蛋。」


    寶生抬起頭,呆板的眼珠子轉了轉,又低下頭,低聲說:「晚迴去,師娘要罵的。」


    秦凝同情的看看他,說:「你放心,我等會兒給你一點蘿蔔幹,你迴去就說,是我去地裏找我娘拿了鑰匙開門拿蘿蔔幹,才遲的,你師娘就不會罵你了。你快點吃吧,廢話一多就更遲。」


    寶生低著頭,手在褲子兩邊擦了擦,跨過了門檻,側著身子坐了秦凝家凳子的一點點,開始吃東西。


    他吃的很急,把嘴裏塞滿,把瘦削的兩頰塞的鼓鼓的。


    結果,好像是因為他把嘴塞的太滿了似的,眼淚就無處安放,從眼睛裏不斷的跑了出來。


    寶生開始哭,一邊吃一邊哭。


    秦凝內心嘆氣,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的說:「不要哭了,哭紅了眼迴去才會挨罵,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寶生還是哭,但吃的稍微慢了點,還開始看起了手裏的東西,好奇的翻來翻去看蘋果片,也看梅花糕,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秦凝就說:「這個是蘋果,這個是梅花糕,吃完了用溫水漱漱口,不要有食物留在牙齒裏讓人看見。」


    寶生的眼圈就又紅了。


    秦凝撇開眼,說:「人要盡早為自己打算。你要是哪天實在呆不下去了,就來找我,我幫你想想辦法。好了,吃吧,吃了就迴去。」


    秦凝走開了,去房裏拿了一個雞蛋,一把蘿蔔幹,又裝模做樣的東摸西摸一陣,看寶生吃的差不多了,才走出來。


    「漱口,嘴角有一點。」


    秦凝指指自己臉,寶生看了她一眼,臉紅紅的,吞吐著問:「你,為什麽幫我?」


    「沒什麽。這也談不上幫,不過我家正好有點吃的罷了。你要記住,別人對你的態度,是你自己允許的,一味的忍讓,並一定得到你自以為要的結果。」


    「什麽……意思?」


    寶生呆呆的看她。


    秦凝皺眉,走去灶角落裏撿了一顆時間放太久的蔥頭,拿在手裏問他:「這個可以捏嗎?」


    寶生疑惑的看看蔥頭,再看看她:「應該可以的。」


    「為什麽?」


    「軟了。」


    秦凝又去庭院裏,把養在庭院角落裏的仙人掌端過來:「這個可以捏嗎?」


    「不行,有刺。」


    秦凝就把仙人掌放迴去,拍拍手說:「現在的你呢,就是那隻爛蔥頭,軟塌塌,誰都可以捏!現在的我呢,就是那顆仙人掌,長著刺,誰想捏我,也要自己先掂量掂量!」


    寶生就臉大紅,站在秦凝家門口不出聲。


    秦凝撇他一眼:「迴去吧!自己是個肉包子,就不能怪狗要追著你咬。」


    寶生不走,頓在門口,好半天,說:「你,你說呆不下去了來找你,你是能幫我換個師傅嗎?」


    秦凝「嗤」了一聲:「為什麽一定要有師傅?那人家第一個做衣服的人是怎麽做出來的?」


    寶生就抬著有點紅的眼睛,定定的看她:「沒有師傅,就沒有洋機。我喜歡踏洋機。」


    秦凝偏了偏頭,問:「你幾歲?」


    「我,十五。你,你呢?」


    秦凝有些吃驚,十五歲的男孩子這麽瘦這麽矮?


    一個月之前,這個寶生還和她差不多高,但秦凝有月亮河,她已經控製著洗了,最近已經又長了三四公分了,她都有一米六了,寶生現在還沒有她高,再在裁縫娘子手裏呆下去,這個小男生是長不高的了。


    秦凝不答,撇撇嘴說:「叫我姐!踏洋機?你再在你師娘手裏呆下去,命都要沒了,還踏洋機。隨你,迴你師傅家去踏洋機吧!」


    秦凝把一個雙黃蛋和一把蘿蔔幹塞在他手裏,揮揮手,像趕鴨子似的趕他走。


    寶生一步三迴頭的看看她,走出好遠,才低著頭走了迴去,那背影,簡直像個小老頭,哪裏有少年人的活潑,哪裏有青年人的朝氣。


    秦凝不是救世主,她出於好心,已經點撥他刺激他了,要是他自己要強些,那麽他這輩子還有救;


    要是他還是選擇這麽一日一日忍耐著過下去,作為人的誌氣逐漸喪失,那麽別人再怎麽想幫他也是沒有用的。


    按照顧桂英家的情況,寶生現在才是學藝的第一年,他最少還要繼續挨四五年。


    可這少年最寶貴的成長的四五年,就這麽浪費掉了。就算寶生學成裁縫出來又怎麽樣?家裏窮,沒有錢買縫紉機,今後還是要繼續呆在師傅師娘家裏幫忙的,這將是寶生的前半生了。


    前半生都這樣了,後半生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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