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店走出來,中年婦女就和秦凝說:「小細娘,你鄉下哪裏的?」


    秦凝笑笑:「我……清溪公社的,遠著呢!」


    「哎喲真遠!本來我還以為你就興隆公社(離縣城最近的公社)的呢,我還想著和你買點青頭蔬菜吃吃,唉,這麽遠就算了。」


    「阿姨,你們買菜很不容易吧?」


    中年婦女搖著頭抱怨:「哎喲就不要說了,一早五點就去買,排半天隊,有時候就買幾根菜幫子!」


    秦凝想了想,從書包(空間)裏掏了一把小青菜出來:


    「阿姨,要麽我給你一把青菜吧,我本來想給我親戚家的,我親戚不在家,我送給你了。」


    中年婦女看著新鮮欲滴的綠色青菜,眼睛亮極了:


    「真真太新鮮了!我有多少時候沒有看見這麽新鮮東西了!哎呀太謝謝你了!你來,你到我家裏去坐坐!喝口水歇一歇,我拿錢給你!」


    「不了,阿姨,我和家人講好的,要去碰頭迴家了,下次吧。」


    「這樣啊……那你來,我指給你看,你下次要是來城裏,你親戚不在家,你來我家坐坐……你看見嗎?就這個房子後麵,我們住公房!第三層第一間!對,晾著紅衣服那間,看見沒?」


    中年婦女熱情的拉住秦凝,指著百貨公司後頭的一個居民樓,指點著。


    這年頭,整個縣城的居民樓都是數得清的,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家裏都是在縣城數得著的了。


    秦凝假裝不懂人情世故的點點頭,並不表示驚訝:「哦……看見了,很好認。那好,阿姨,我要是下次來城裏的話,我就給你帶點蔬菜來。」


    「好好。你下次要收我錢啊!我們家吃蔬菜倒是吃得起,就是買不到新鮮的。」


    兩人又互通了姓名,中年婦女姓高,自己介紹是在房管所工作的。


    秦凝聽著房管所幾個字,就又給了她兩個番薯:「高阿姨,我親戚不在,還有兩隻番薯一起給你吧,我背著迴家也是重,你不要客氣,我下次來你家喝水。」


    「哎喲,好好好,我認了一個鄉下親戚了!小秦,那你說話要算數,下次要來啊!」


    高阿姨捧著番薯蔬菜,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趕緊迴去了。


    秦凝這才自己一身輕鬆的去寄了畫稿,去買些零碎東西,針頭線腦,碗碟瓢盤,因為空間裏保鮮又保溫,秦凝現在就要多儲備一些了。


    這年月,好些日常用品都是很缺乏的。


    比如衛生紙,市麵上隻有兩種紙,一種叫草紙,是極其粗糙的再生紙,你能在紙上找到不知道哪本書上殘留下來的字,或者一些未知來源的小物件。粗糙到一擦屁股就痛的程度,卻是家家戶戶都用的東西。


    還有一種是皺紋衛生紙,比草紙細軟好些,是女性來那日子專用的衛生紙,隻有一個牌子,叫雙燈,沒得選擇,鄉下還買不到,秦凝一氣買了好多。


    她現在雖然還沒有來初潮,按理不用這些,但是秦凝對草紙實在不習慣,幹脆多買了點衛生紙。


    原本她想去看看現在的飯店都賣什麽,順便吃頓飯,但想到時間不夠用,還是算了,直接去副食品商店買了好些熟食,好儲存起來。


    在副食品店的時候,看見有賣梅花糕,秦凝自己不吃這個東西,甜膩的要死,但知道秦阿南是個愛吃甜食的,秦凝就買了好幾個,這才騎著自行車迴家。


    已經都下午三點多了,秦凝大力蹬車,到了近天黑才到家。


    秦阿南看見秦凝迴家就鬆了口氣:「哎呀可迴來了,姆媽擔心你呢。」


    「姆媽你不擔心,我都記著你的話呢,人少的地方不去,天黑就迴家。給,梅花糕。」


    秦凝把梅花糕遞過去,秦阿南一看見好吃的,開心的像小孩子,拎著糕就去了灶間了,還讓秦凝把自行車放在灶間,就著自行車下梅花糕。


    秦凝自己去看灶頭,見還有點冷粥,她自己熱了熱就陪著秦阿南吃梅花糕,一點沒嫌棄。


    因為她知道,她要是不吃,秦阿南一定會捨不得這碗冷粥,明天繼續吃,這樣的粥到明天都全部粘成塊了,還不如她現在就吃了。


    秦阿南總算從自行車上收迴了眼,和秦凝說:「囡,你不在家啊,錯過了一場熱鬧了,後頭大吵大鬧了一天!」


    「怎麽了?」


    秦凝見秦阿南指指後麵秦土根家,她一點都不感興趣,但難得秦阿南神情很高興,她就和她說說話。


    秦阿南說:「還能怎麽了,現在老三家搬迴去了,老大老二不高興了,成天吵唄。這次,不是秦振國跌傷了嘛,這幾天總有人來看望,那總有一點好吃的,老三家那個死小子去偷吃了,老大家的就不答應了,大吵大罵。


    老三家的不示弱,又是搬出罵我的那一套話,什麽『小孩子吃一點怎麽了,這麽小氣』什麽的,『又沒有分家,吃你們是看得起你們,當大伯娘的這麽不要臉』什麽的,朱月娥又不是我,哪裏饒她,就罵起來了,現在在鬧分家呢!」


    秦凝笑笑:「讓他們鬧去吧,隻別鬧到我們頭上就好。」


    秦阿南先是也笑了笑,忽而把梅花糕放下了,鄭重其事的和秦凝說:


    「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講了,你明天開始,上學放學一定要搭伴走啊,聽說現在有候短路的呢!」


    候短路,是這個地方的方言,是指不法之徒等候在偏僻地方攔截人,再實施搶劫或者強姦猥褻婦女的違法行為。


    由於秦凝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全棉區,棉花是首要的農作物,這時節,道路兩邊地裏都是棉花杆子。


    棉花這種農作物,長到秋天的開始,棉花杆子能長到像半大孩子那樣高,就是一米二十到一米五十上下,枝葉茂盛,一株株交疊著綿延數裏,放眼望去綠油油一整片,除了高度,其他隱蔽性和北方的青紗帳不逞多讓。


    可以想見,要是在那些遠離村落的棉花地裏,悄悄的藏個把人,等候天黑了,有那單身婦女孩子路過,一下子拉進地裏實施惡行,那真是叫天不應的事。


    但不法之徒自身,卻可以利用棉花杆子連綿數裏的遮擋,迅速的逃離現場,逍遙法外,很少抓得到。


    這些棉花杆子留存的時間挺長,要直等到臘月裏,枝幹上完全沒有了棉花可以採摘,各個生產隊才會拔掉,分給大家當柴火燒,所以歷年來,在棉花杆子留存的這個時期,時不時會發生候短路事件。


    近些年大家都窮,藏在棉花地裏實施搶劫財物的情況幾乎沒有,但發生把婦女拉進地裏強姦的事卻每年都聽說,所以,現在大家隻要一提起候短路,基本上指的就是強姦婦女的事件。


    秦凝聽著,皺緊眉頭,把粥碗都放下了問:「聽說?姆媽,那是聽說的哪裏的事,我們這附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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