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京曾被天照大禦神授予神器“日禦狩”,被月讀命授予“洞察之眼”,他曾對好友說,這兩樣神賜之力讓他更輕鬆地斬妖收鬼。若是仔細思考就會發現,與攻防一體的神器“日禦狩”相對應的“洞察之眼”看起來並不具備同等的威能,如果僅僅是在黑夜之中視物如晝、不被迷惑,哪怕不借用神力也能做到,也不值得由月讀命親自賜予。


    那麽,洞察之眼真正的能力是什麽?


    天照大禦神象征光明,執掌高天原與地上之國,監察萬事萬物,因此,日光之下沒有秘密。


    月讀命象征月亮,執掌月光與黑夜之國,一切隱於黑暗之中的都是他的臣民。這種“黑暗”不僅包括明暗對比的“黑暗”,同樣包括“心靈”與“精神”的“黑暗”。“實”與“虛”兩種層麵上的“黑暗”都是月讀命執掌的領域,他天然地具有洞悉“黑暗”中一切的力量,因此欺騙視覺的幻術在他麵前是無效的,隱瞞真相的謊言在他麵前也是無效的。一切隱瞞和欺騙都會令言語產生“動搖”,在月讀命麵前,沒有“動搖”能夠站住腳跟,可以呈現出的隻有真實。


    月光之下,沒有謊言。


    月讀命授予椎名京的洞察之眼便是這樣的洞察之力,允許他調用月光的洞察之力,消除幻覺,察知謊言,保護他不被虛實的“黑暗”吞噬。這並非武器,卻比武器更加強而有力,這力量令月光與黑夜成為椎名京的屏障,而非妖魔們棲息的樂園。對於時常在黑夜之中奔襲除妖的人而言,這樣的加護可遇不可求。


    不知不覺間,幾人已經走到了院中的森林裏。


    椎名京在一棵樹下停下,看著瑪蒙身上的鎖鏈逐漸破碎,那一枚原本黯淡無光的奶嘴發出了靛色的光芒,與此同時,原本安靜地趴在瑪蒙頭頂的蟾蜍脫皮變成了咬著尾巴的蜥蜴。


    “咦?蜥蜴也會懸浮?這是你的能力還是蜥蜴的能力?”


    瑪蒙拿著碎裂的鎖鏈,過了會兒才抬手摸了摸懸在頭頂上的範塔茲瑪。


    他沒有主動使用能力,對方竟然如此輕易地解除了他對能力的封印——這是多麽強大的力量!


    這是那些“普通人”無法理解的世界,隻有擁有超能力的人才會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與崇尚體術鍛煉、科技武器和“努力論”的“普通人”不同,超能力者的世界中“天賦論”占據絕對主導,所以才會隨之出現“血統論”、“靈魂論”,追逐著能帶來更強大天賦的血脈,甚至為了更強的力量而舍棄肉身。


    對於超能力者而言,最重要的並不是鍛煉,而是“天賦”,決定他能走到何種高度的唯一限製就是“天賦”,因為誰都能舍生忘死地鍛煉*、錘煉精神、磨礪靈魂,但是隻有“天賦”與生俱來,不可更改,越是往上走,天賦的作用就越是顯現出來。


    這是超能力世界最大的不公平,也是最大的公平——隻要明白並接受這樣的規則,超能力者很快就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下位者服從上位者,越級的挑戰最為愚蠢不過。


    瑪蒙突然間對這次的求助有了很大的信心,拿出滿滿的誠意詢問:“你要多少錢才願意出手?”


    椎名京不由得一愣。


    “你是說……酬勞嗎?”


    瑪蒙用力點頭,隨後想到他麵前的並不是黑手黨,也不是什麽殺手,而是“神子”,他迅速改口:“金錢、珠寶、古董?或是其他的什麽?什麽樣的條件能讓你願意出手研究阿爾柯巴雷諾的詛咒?無論是什麽,你都可以提出來,隻要我能做到,我會竭盡全力完成!”


    “呃……”椎名京怎麽也沒想到頂尖的幻術師這麽能放下身段,一時間有點傻眼,被對方興奮得快要發光的眼睛給盯得有點心裏發毛,過了會兒才緩過神來,“至少,請毒蛇先生先迴答我之前的問題吧,你是彭格列的一員嗎?”


    瑪蒙異常幹脆地說:“如果研究詛咒的前提是脫離彭格列,沒問題!我原本就是被雇傭的!現在馬上立刻就能終止合作!”


    椎名京頓時大跌眼鏡,差點就想直接吐槽“你沒有一點點忠誠心嗎”,好在他也算見多識廣,生生忍住了,靜了會兒才說:“我並不能保證一定可以解除詛咒……”


    瑪蒙聽到這裏反倒稍微安心了,如果對方大包大攬說絕對可以解除詛咒,他就真的要懷疑自己過去幾十年到底在做什麽了。為了解除詛咒,他嚐試了幾乎所有的方法,然而也就隻得到了不能算是成果的“副產品”。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是術士,比常人更清楚詛咒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


    椎名京正要說話,忽然頓了一下,轉頭對周防尊說:“尊,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這位幻術師先生讓理人好好招待。好嗎?”


    周防尊皺起眉頭“切”了一聲。


    “你小心點。”


    周防尊再一次扛麻袋一樣把那個幻術師青年扛到肩上,都走出了幾步,迴頭補了一句,“別逞能。”


    椎名京無語地看著周防尊瀟灑走遠,默默思考現在的少年都怎麽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說是逞能的那種類型吧?周防尊到底對他有什麽誤解?


    瑪蒙等了會兒,有點著急。


    “耀光殿下,您是打算接受我的請求嗎?”


    椎名京看向瑪蒙,提出一個問題。


    “你殺過人嗎?”


    瑪蒙頓時沉默了。


    椎名京問了第二個問題。


    “你還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嗎?”


    瑪蒙依然沉默。


    怎麽可能去記那種東西。


    自從他發現自己擁有超能力可以使用幻術幹涉人的知覺之後,幾經浮沉,他終於走進了黑暗的世界,成了一名殺手。


    有委托,就出手。


    酬金高,就出手。


    從第一次殺人開始,如今已經……根本不可能一一記住。


    椎名京問出第三個問題。


    “那麽,你記得自己殺死的人的姓名嗎?知道他們都是什麽樣的人嗎?”


    瑪蒙雖然拿不準對方一再追問的用意,但他很清楚不能這樣沉默下去,盡管他並不後悔,也毫無愧疚,開口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異樣的壓力。


    “我……不去記那些。”


    “為什麽?”椎名京直視著瑪蒙的雙眼,認真地看著對方,“為什麽不去記?人類可以毫無負擔地殺死陌生人嗎?不是因為國仇家恨,不是因為立場相悖,沒有任何理由就能去殺人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得到現在的詛咒,也隻能說是因果報應吧。”


    瑪蒙驟然心驚,下意識地開口反駁:“不是!”


    椎名京靜靜地看著瑪蒙,等待著他的迴答。


    瑪蒙已經開了口才開始整理思路,“我並不是……喜歡殺人。誠如殿下所說,我在殺人的時候的確毫無負擔——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負擔……人的生命本來就很脆弱,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是那些人自己的錯。我接下殺人的委托就會去做……即使我拒絕,也還是會有殺手出手。至少我沒有折磨目標的惡癖。”


    椎名京注視著瑪蒙,片刻之後,歎了口氣。


    “感謝你的誠實。如果不是在月讀命的注視下,你會換一套更溫和好聽的說辭嗎?”


    瑪蒙又感覺到沉重的壓力黏在身上,停頓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對。如果用謊言能讓你改變主意,我就會說謊。誠實並不是術士的品質,幻術師最擅長的是欺騙。”


    椎名京看著瑪蒙問:“那麽,你能為自己找出一條值得被拯救的理由嗎?哪怕隻有一條也可以。你曾做過的善事、你曾救過的人……”


    瑪蒙張了張嘴,又安靜地閉上了。


    投身黑暗世界的人能做什麽好事?


    難道要說殺掉了一個黑手黨因此算是間接救了人?


    “看來是沒有了……”椎名京歎了口氣,“那麽,如果我的交換條件是,從今天開始,你不再做殺手,過去你所殺的那些人,你要十倍地救迴來……你若是殺過一個人,就要救助十個人……你說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一切發生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暗殺的委托是可以查出來的。死去的人若是還有親人在世,你知道該怎麽彌補吧?”


    瑪蒙陷入了思考之中。


    如果是對普通人,他肯定立刻答應,反正迴頭不認賬就行,但是,現在看到天上的月亮他就覺得心裏有點惴惴不安,他有一種直覺,如果現在做出了保證,就絕對不能再後悔抵賴了。


    不過,對於瑪蒙來說,殺人並不是生存的必須,從他被詛咒至今,他最大的目標就隻有一個,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決斷。


    “……如果我答應,你會盡力研究詛咒、解除詛咒嗎?”


    椎名京笑著伸出右手,做出勾小指的動作。


    “我會的。那麽,來約定吧?在月讀命的注視下立下約定,撒謊的人,從此永無法安眠,月夜之下,無處容身。”


    瑪蒙盯著椎名京,見他一臉嚴肅,也就伸出手勾住了椎名京右手尾指。


    就在這一刹那,月光突然如同實質一般在兩人小指上纏繞一圈,留下一道銀色的銀子,隨後悄然消失。


    “那麽,神前契約成立。”


    椎名京笑著鬆開手,看著手上的契約印隱沒,隨後指向了瑪蒙神前的靛色奶嘴。


    “我從[這裏]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那並非單純的靈力或是咒力,其中甚至夾雜了‘命運’的力量……我需要知道,你的詛咒到底是怎麽來的。然後,才能嚐試去解除它。”


    瑪蒙握緊了右手,奶聲奶氣地應著:“我會告訴你的,所以跟詛咒有關的事情。從今以後,叫我‘毒蛇’吧。‘瑪蒙’已經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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