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京沒有再說什麽,目送麻倉好又一次從窗戶離開了。


    等人走遠了,周防尊才說:“他真的不走門?”


    椎名京無奈地點頭。


    “是的,好君幾乎……就沒有走過門。”


    周防尊嘖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慢悠悠地往門口走,走到門口突然迴頭說了一句。


    “要打架記得喊我。”


    椎名京一愣。


    柴田理人笑著低聲說:“尊少爺雖然看起來很兇,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啊,他很關心少爺”。


    椎名京也迴過味來,叫上周防尊的話,尊肯定會先動手,換句話說,周防尊是希望他不要出手,不要使用赤王的力量。因此,那句話的實質是為了保護他,而不是乍看之下的好鬥。對於某些人而言,冷漠的表象可能隻是保護自己的外殼,想要表達柔情對他而言太過困難,這樣溫柔的心意被笨拙粗暴的手法所掩蓋,沒有那些成熟的大人手腕圓滑,但是,這反而令人感慨唏噓。


    無論看起來多麽的鎮定和早熟,周防尊畢竟隻是個十四歲的孤兒啊。早早地失去了父母的庇護,需要自己去麵對這世界的風雨陰晴,那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椎名京深有感觸地露出了笑容,感慨道:“嗯……是啊。尊是個好孩子。”


    柴田理人突然笑了笑,以更輕的聲音說:“尊少爺今年十四歲,少爺十六歲,其實也隻相差兩歲而已,不要把他當成小孩子看比較好啊,少爺。”


    椎名京:“……”


    柴田理人見椎名京突然沉默,似乎完全沒想過兩人的年齡差一般,輕笑一聲,又用讚歎的口吻說:“最開始我以為王會有超越年齡的成熟是因為您是伊勢的神子,當我發現王並非女性後我就知道您不可能在伊勢長大,因此這樣的性格氣質並非伊勢一手塑造……您天性就有著過人的責任心,您是想要成為領導者與保護者的人,正因為肩上壓著重擔,您才會比同齡人更加沉著穩重——也正是因為您這樣的覺悟與擔當,我才渴望奉您為王,您無法想象追隨您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正因為您願意擔負一切,我才想要替您分擔。如果您要保護眾人,那麽,我來保護您。”


    這是第一次有人明確對椎名京說出想要保護他——從來都是“保護者”的椎名京不由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他轉頭看向柴田理人,倒是沒問他什麽時候發現了自己的真實性別,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是男生,卻是伊勢的神子,理人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嗎?”柴田理人欠身行禮,保持著鞠躬的姿態仰頭看向椎名京,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迴答,“我相信王一定有著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我追隨您並不是因為您是神子,隻是因為您是您。”


    “……聽到你這樣說,我感覺更沉重了。”


    椎名京長歎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理人比我還要年長好幾歲吧?這樣一本正經地稱唿我‘王’……我真的不習慣啊。”


    柴田理人笑著說:“遵命,少爺。時間也不早了,您準備休息了嗎?”


    椎名京想了會兒,終於想起自己總覺得還沒處理的事情是什麽了。


    “國常路的邀請已經迴絕了,澤田家光那邊我迴個帖子吧,還有一封拜帖,武術家的?拿給我看看吧。”


    “在這裏嗎?還是迴臥室?”


    柴田理人向椎名京確認。


    “拿過來吧。”椎名京重新迴到位置上坐好,一手揉著太陽穴,猶豫了幾秒後低聲說,“最近……之後可能會有不少麻煩的人和事,我會盡可能地讓他們不打擾我身邊的人,不過,我的確有力所不及的部分,理人,能再麻煩你一件事嗎?”


    柴田理人前去取拜帖的腳步一頓,停步轉身。


    “請您吩咐。”


    “理人知道哪裏有可靠的安保人員嗎?我的家人和朋友在京都,我擔心有些人會打擾她們的生活。原本這件事不該麻煩你,可是,我一時想不出應該怎麽做……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我有經驗,和人……”


    椎名京無奈地歎了口氣。


    “如果太麻煩的話,理人就當做沒聽到吧。”


    “那可不行。”柴田理人飛快地接話,“這還是少爺第一次把私事拜托給我,請務必給我為您服務的機會。令堂與友人的保衛工作我一定會委托給合適的人員,請您相信神戶家的安保水準。”


    椎名京點點頭,笑著說:“那麽,就拜托你了。”


    柴田理人一鞠躬,沉默地退出去。十分鍾後,他帶著白天收到的拜帖和筆墨迴來,將紙張鋪開,筆尖蘸了六分墨放在筆架上,安靜地退到一旁。


    經過之前開誠布公的談話,椎名京覺得心裏的大石似乎稍微輕了一些。


    有關於地龍的事情雖然不能說,但是,如今有了赤之氏族和他分擔德累斯頓石板的秘密,他確實感覺到一絲輕快,獨自背負秘密是孤獨而痛苦的。當周防尊與柴田理人都表示出願意保護他的意願時,不可否認,他感覺到開心。他並不是希望他人來替他擋住危險和風雨,而是單純地為這份心意感到溫暖。正因如此,他必須要更加努力,盡可能地不讓兩人被卷進危險之中。


    武術家的拜帖素淨又儒雅,單看字跡,一點都不像習武之人,反而像是飽學的文人。


    椎名京掃了一眼拜帖就忍不住翻迴了封麵,確實署名是“風”,而不是某位知名文人或書法家。


    如果說之前澤田綱吉的拜帖簡直就是跟開玩笑沒兩樣的反麵教材,那麽,風的拜帖堪稱正麵意義的範本,從格式到內容,字體文法無可挑剔,正大簡拙,有墨卿之風。


    如果內容不是那麽驚人的話,椎名京真想把這封拜帖裱起來當字帖欣賞。


    字是無法騙人的,練過和沒有練過天差地別,字上有多少年的功力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字如其人,風骨心性均會顯露在字上。椎名京幼年學習書法是因為家人想要磨礪他的性格,後來一度丟下,再次撿起是為了書寫符籙,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六年,放在年輕人中間可能是很不錯的了,但是,如果是和這封拜帖相比,至少也差三十年的火候。


    哪怕隻為了這一手字,這個人也要見一見啊,如此漂亮的隸書,如今已經很少能夠看見了。


    更難得的是,寫下拜帖的人沒有隱瞞身份,直接表明了他是被詛咒的七人之一,會知道這個地址是通過一位熟人知道的,他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隻是想要向伊勢的神子求問解除或控製詛咒的方法——這樣的坦誠流露在字裏行間,椎名京實在無法拒絕這樣的求助。如果可能的話,他真的願意努力試試看能否解除這個人身上的詛咒。


    既然對方如此鄭重地寫了帖子,椎名京也以同樣的鄭重迴複了他,如果對方時間能安排的來,明天就可以見麵。


    椎名京寫完了迴帖,拿著記下了澤田家光電話號碼的紙張看了會兒,無端地想起了黃金之王當時的強勢,有了風的拜帖作為對比,反而能更清楚地看出澤田家光和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態度,一個打電話想要預約時間拜訪,一個打電話命令他登門拜訪,實實在在地是一個比一個無禮,畢竟理人的名片是給裏包恩的,就算聯係,也應該是裏包恩來轉述澤田家光的話。


    裏包恩這是把名片做了順水人情?電話給了澤田家光,地址則給了風?


    ……不,或許地址和電話都給了所有“被詛咒的七人”吧。


    或者……那位第一殺手有心想看看其他人是否會嚐試“正式拜訪”之外的手段……畢竟被詛咒的七人都是不同領域能力頂尖的人,除了殺手還有退伍軍人、幻術師、預見未來的巫女等等……


    幻術師。


    椎名京猛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立刻扔下紙張,匆匆往門外走去。


    “理人,跟我來。”


    柴田理人迅速跟上,低聲詢問:“少爺,怎麽了?”


    “家裏可能進了賊。”椎名京邊走邊說,“理人,讓家裏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裏,然後把燈火全部熄滅!”說完之後,他跑上二樓,再次敲開了周防尊的房門,不容分說地拉住他往外走,“跟我來。”


    柴田理人沒有任何質疑,立刻向附近的女仆傳達了指令。出門之前,他還特意拿了一件外披,等著椎名京出門,披在了他身上。


    整棟別墅裏的工作人員都動了起來,女仆、廚師、園藝工、保安人員迅速集中到院子裏。


    周防尊一頭霧水地站在院子裏,眼看著別墅的燈光一盞接一盞地熄滅,直到整棟別墅都陷入黑暗。


    “京?”


    椎名京轉頭看了別墅半分鍾,沒有看到任何“異常”,於是看向院中集合的這一群平時難以全部見到的工作人員,突然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理人,對我描述這些人的相貌,從最左開始。任何人不得移動,否則月光將會射在你的身上。”


    柴田理人微微一愣,立刻按照椎名京的吩咐開始描述,很快就說到了第二排第三個人。


    “田中,甜點師,四十出頭,身材矮胖,圓臉、膚白、戴眼鏡——”


    田中憨厚地笑著行禮。


    椎名京看向那個人,不由得笑了,他看到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


    “還不出來嗎?在我麵前用幻術是沒有意義的,如果還不肯自己站出來,我就讓大家都看看你本來的模樣了。”


    田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柴田理人也有些不解。


    椎名京笑著搖頭,仰頭看向了月亮。


    弦月掛在天空,朦朦朧朧,宛如在霧中。


    椎名京見那人依然在裝傻,張口誦禱:“司掌黑夜之國的月讀命啊,您的目光所指,一切虛偽外相都將剝落……”


    弦月突然光芒大盛,一道銀輝落在田中身上,就像陽光照上霧氣般,月光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田中矮胖的身形如同霧氣般消融,變成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形貌。


    高挑的青年驚愕地站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


    “你……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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