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


    椎名京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伴隨著這個名字而來的迴憶甜蜜又溫馨,迴味卻是滿滿的苦澀。


    八原和暖的陽光讓迴憶全部都蒙著一層輕紗一般的溫暖光芒,那些青翠的山林草木,那些湛藍的清澈湖泊,遠離紛爭與喧囂,所有的一切都溫和而友善,八原的妖怪們與其他地方的妖怪也很不相同,在八原的那段時間,椎名京幾乎沒有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妖怪傷人的事件——當然,或許那也是因為玲子對妖怪們絕對的統治力吧。


    夏目玲子,以人類之身站在八原妖怪頂端的人。


    玲子的笑容有著讓人想要一直看著的魅力,他也曾被那個笑容所迷住,因而不顧擾亂過去的風險、不怕背叛伊勢的神罰,他想要一直留在那個時代,想要一直留在八原,留在玲子身邊,他想要牽著她的手,想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土蜘蛛綁架玲子的時候,他再一次使用了壬生之血的力量,唿喚妖刀天狼,不借用神力,憑著自己的力量去戰鬥,不顧一切地搶迴玲子。


    可是……


    為什麽消滅了土蜘蛛之後,玲子對他說的是“再見”?


    他不畏懼受傷,也不害怕流血,甚至無懼於死亡——想要和玲子在一起,這個想法在當時壓倒了一切。


    但是,玲子最後對他說的“再見”。


    他的告白,換來了道別。


    他遍體鱗傷地迴到了這個時代。


    從此,八原的時光永遠成為了迴憶。


    椎名京甚至刻意地不去使用壬生之血的力量,因為每當他喚醒血液,他都會想到八原,想到那時候溫和地撫平了他內心的狂暴、冷卻了沸騰戰血的風和水。因為八原,在壬生森林中得知的真相也仿佛被湖水沁過,沒有了原本的尖銳。


    在久遠的過去,壬生一族曾得到一切,長生、美貌、聰慧、力量,壬生一族已經窮盡了世上一切知識,熟知以道術為源頭的陰陽術、埃及的煉金術、醫術,甚至能操縱生命、逆轉死亡,之後,壬生一族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空虛,除了戰鬥,沒有什麽能夠吸引這樣的一族了。


    最後,壬生一族就在互相砍殺中消失殆盡。


    曾經繁華的街道被鮮血所浸沒,每一塊磚都沉澱著壬生族人的鮮血,失去了理智隻知道互相殘殺的族人,白骨累累的墳場——過去的投影殘酷得令人作嘔。


    保管著這段迴憶的妖怪問他:害怕嗎?壬生的後人?繼承了壬生之血的你,遲早也會明白你的祖先曾有過的空虛與癲狂,那時候,你手中的刀將指向何方?


    那時候他迴答:不會的,我不會重複從前的悲劇,我的刀,不會為了殺戮而揮動。


    妖怪大笑著說: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你將來要走什麽樣的路,就用你手中的刀來迴答吧!


    妖刀天狼,最後的紅王壬生狂的佩刀,曾在他手中縱橫天下,陪伴他奪取了天下第一的名號。


    壬生狂的妻子名叫椎名由夜。


    壬生狂沒有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壬生”之名,無意於複興壬生一族,就這樣將壬生的一切和天狼一起埋葬。


    然而,就像當年天狼和壬生狂突兀地超越時間出現在壬生之地一樣,如今天狼超越了時間出現在壬生後人的手中。


    椎名京成為了妖刀天狼當代的主人。


    天狼喚醒了壬生之血。


    椎名京總算知道了他的姓氏從何而來,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京”在壬生一族有著什麽樣的含義。


    “kyo”是最強者才能背負的名號,無論是狂,還是當年的京四郎,都有著超越時代的強勁,他被取名為“京”,無論是巧合還是其他,都必須要能承擔起這個名號。


    倘若無法成為強者,就會自取滅亡。


    這就是妖刀天狼的詛咒。


    那潛藏著無盡力量的血統,也一樣潛藏著無盡的瘋狂。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不夠強勁就會被壬生之血中潛藏的瘋狂所吞噬,重蹈古代的覆轍。


    庚姬一再的挑釁中藏著對椎名京實力的質疑,誰也不知道當天龍地龍開戰之後神明到底會如何選擇,如果離開了神明就軟弱無力,這樣的椎名京在庚姬心裏大概就隻會是個隨時可犧牲的棋子,根本無需考慮他的意願。


    離開了神明,椎名京就沒有能夠負起地龍使命的力量了嗎?


    有的。


    屬於椎名京的力量,就在他的身體裏,在奔流的血液中。


    他曾說不會為了殺戮揮刀,在那之後第一次拔刀,竟然就用來威脅“同伴”了。


    而且,他也的的確確打從心底想要殺掉庚姬。


    沒有動手,隻不過是因為這個場合不合適。


    那是被壬生之血的瘋狂所支配嗎?


    不……


    這是“椎名京”深思熟慮的決定。


    在這樣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遙遠的迴憶裏傳來。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因為它還會繼續騙你。


    椎名京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到門外小跑著前來迎接自己的青年執事,他對的士司機說:“到這裏就可以了。”


    為了避免過會兒柴田理人拿出支票會賬,椎名京先從錢包裏找出了零錢,打發司機走了。


    柴田理人深深一鞠躬,擔心地說:“少爺總算迴來了,之前有人來找您,我讓他們先走了。”


    “辛苦了,理人君。”椎名京抱歉地對柴田理人笑笑,而後疑惑地問:“他們?不是一批人嗎?”


    柴田理人點頭,跟在椎名京身後,條理清晰地迴答:“早晨八點,有兩位月野小姐來拜訪,我告知她們少爺不在家,月野小姐等了半小時,留下一封信迴去了。早晨十點,澤田先生和裏包恩先生前來拜訪,我收下了他們的拜帖,迴複要請示少爺再聯係。”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別墅門口,門外站了一大排女仆,齊刷刷地鞠躬行禮,恭迎少爺迴家。


    椎名京對大家笑笑,繼續轉頭問柴田理人:“月野小姐的信呢?”


    柴田理人如同變魔術一般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封信。


    椎名京忍不住看了看柴田理人的口袋,再看看手裏的信,口袋確實比信要小,他到底是怎麽把這封信完整不折疊地塞進去拿出來還沒有折痕的呢?


    果然執事和女仆都是不可思議的。


    顯然柴田理人沒有主動迴答的意思,而是上前一步去開門倒茶了。


    椎名京邊走邊拆信封,抖開信紙,看了一眼信紙的花紋和信上的字跡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粉色的信紙和秀氣的字,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筆,雖然筆力稚嫩,但是沒有任何塗改的地方,連停頓的筆觸都看不出,大概是寫過一次草稿然後抄了一遍的吧?


    上次的小兔小姐啊……


    椎名京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個可愛又可敬的孩子,當時她元氣滿滿地跑著迴去,現在是已經和她信賴的人談過了嗎?


    (殿下:我是小兔。感謝您之前的照顧。我和阿兔說過了。我們大家說好了會消滅來到這個時代的敵人,然後一起去三十世紀喚醒大家。這次我是來道別的。下一次,我一定會帶著勝利的喜訊來。到時候,如果殿下願意的話,我想請殿下去三十世紀。)


    從這封信可以看出寫信的人很努力地想讓用詞更文雅,很認真地想要用更加正式的措辭表明自己的鄭重。


    仔細看看,信裏多數是漢字,假名用的很少——現在不少年輕人發郵件都是假名英文各半很少用漢字了,這樣想想的話,是在迴應自己之前盡量寫了假名注音嗎?


    椎名京感覺他都能想象出粉色雙羊角辮的女孩子會用怎樣的語氣和聲音念出這封信,那種竭力想要表現得更加成熟的模樣和決心令他感覺到十分可愛,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期待著下一次見麵,也衷心祝願這位可愛的女孩能夠如願以償。


    這時候,柴田理人端著茶迴來了。


    “少爺,澤田先生和裏包恩先生的拜帖要看嗎?”


    椎名京仔細收好小兔的信放到書桌上,隨口說:“拜帖都送來了還是看看吧,雖然不太想看。”


    柴田理人立刻微笑著說:“如果少爺不想看的話,我就把兩封拜帖放到壁爐裏去。”


    這麽堂而皇之地說要燒掉別人的拜帖不太好吧?


    椎名京的表情充分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柴田理人一邊倒茶一邊說:“神戶家的少爺是很忙碌的,並不是什麽小人物都可以求見的。”


    椎名京眨眨眼睛,端著茶杯說:“那畢竟也是意大利數一數二的黑手黨家族繼承人啊。”


    “不,是繼承人候選。”柴田理人糾正了一下,接著說,“根據現在的調查,還有一位繼承者候選是彭格列暗殺部隊巴裏安的領袖。倒是裏包恩先生是排名第一的殺手……”


    椎名京領會了柴田理人的沉默是什麽意思,笑著伸出手。


    “好了,我知道了,拜帖都拿給我看看吧。我倒想看看他們寫了什麽。”


    柴田理人再一次很神奇地從托盤下麵抽出了兩張拜帖。


    椎名京先打開了署名澤田綱吉的那份,一打開之後他就笑了。


    “這個字……也實在是太醜了吧?將來彭格列的首領如果寫的一手日文,而且字還這麽醜,絕對會成為家族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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