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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外公要迴來的消息,打亂了許多人的工作節奏和生活方式,聽說連山裏的老娘,都比平時更注意打扮了,花費三角錢,破天荒的在高村的理發店裏,剪了一迴她那飄逸的長發,常寧得知後不禁樂不可支,打從記事起,老娘從來都是自己對著鏡子,完成她自己一頭長發的修理工作,沒想到今兒終於改革開放一迴了。


    但常寧還是悠閑的過著他的小日子,其實對他來說,也沒什麽需要改變的,他沒有工作,不用班,縣院大院那裏也懶得去轉一轉,高飛和丁穎來過一次,說地委組織部出麵,和省黨校協商之後,聚消了他作為學員的成份,傷疤愈合了,疤痕還在,常寧死活不肯去青州見地委領導,你們準備你們的,咱做咱的小生意,一千兩百多條牛仔褲銷得很快,進價四元兩毛,零售八元八毛一條,老舅常學軍樂得整天合不攏嘴,又在常寧耳邊嘮叨,要在飯館和中草藥店的基礎,叔侄倆再合夥開個服裝零售店。


    不過,常寧那親自街擺攤的願望,終究是沒有實現,女人們聯合反對,老舅老妗死活不肯,連偶爾來串門的薑希和虞挺華於瑾他們,也搖頭不讚成,想想也是,大學生可是國家幹部待遇,街擺地攤,這可成何體統,於是這零售牛仔褲的光榮任務,就落到前村支老舅的肩,常寧心裏直癢癢,可杜秋蘭管得嚴,這幾天寸步不離,讓他隻能遠遠的對著老舅的地攤望而興歎。


    不斷帶來消息的,是丁穎,她的臉也或多或少的染了喜氣,卻裝作辛苦的埋怨著,“小少爺,我都成了你的信使了。”小少爺這個稱唿,當然是在範圍不大的“內部”使用,自第一次以後,不用提醒,竟都自覺不自覺的,用了這個具有曆史意義的稱唿,在常寧來說,除了欣慰,還有聽覺的享受。


    常寧望一眼杜秋蘭,又瞧著丁穎笑說:“縣委常委當信使,說明組織重視麽,想當年井岡山根據地,總司令都跟普通士兵一樣,拿著扁提去幾十裏外的山外挑糧,相比一下,你開著車當信使,已經是萬分幸福了。”


    杜秋蘭白一眼常寧,對丁穎說:“丁姐,你別理他,說過多少迴了,就是不讓把電話線接。”常寧振振有詞:“又沒耽誤什麽事麽,這破電話就是沒用。”丁穎笑道:“聽說呂付省長和王部長都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呢。”常寧頭一直說道:“咱現在是普通老百姓,不想跟當官的有什麽瓜葛。”杜秋蘭微笑說:“你可是小少爺,有錢人了,哪還能算普通老百姓麽?”常寧一聽認真起來,“這話有點道理,以後那,我覺得拜金主義將會十分盛行,這有錢人可就是大爺啊。”丁穎點點頭道:“現在已經開始了,連我們家大喬小喬,都迴家打聽常寧叔叔家裏有多少錢。”常寧一聽樂了,“丁姐,你告訴咱倆侄女,隻要她們今年能考重點大學,本少爺為她們免費提供一次香港七日遊。”杜秋蘭笑道:“小少爺,你能作得了這個主麽。”丁穎一豎杏仁眼說:“現在是倆丫頭衝刺的關鍵時刻,你可別給我擾亂軍心。”常寧雙手一攤道:“得,馬屁拍到馬腳了。”


    丁穎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常寧說:“這是高飛昨天從青州帶來的,說是軍分區馬太行司令給你的。”


    常寧接過一看,馬咧嘴樂了,紙條除了寫著四十三這個阿拉伯數字,還畫著一條人的舌頭和一把蕉扇,什麽字也沒寫,這是馬司令在跟自己打啞謎,這春天才剛抬頭呢,你送我一把破蕉扇,這不是大冷天往冰窟窿裏鑽麽。


    丁穎又說道:“高飛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青州,她臨走時說,今天田記和穆專員可能要來我們青陽縣,檢查接待範老先生的各項準備工作的具體落實情況。”


    “不好。”常寧喊了一聲,馬從沙發跳起來,又仔細的端詳著紙條,嘴裏忍不住叫起來,“完了完了,大事不妙,有人要打門來了。”


    這時,老舅常學軍跨了進來,亮著嗓子接道:“誰敢我們家找不自在,小常你快說,讓我找多少人。”


    常寧一聽樂嗬起來,“老舅,這可不是打架,是文戲,比的是嘴功夫呢,你來得正好,告訴老妗,中午給我準備一大鍋八寶五味粥,我要請客。”


    杜秋蘭微笑著說:“三國演義第四十三迴,諸葛孔明舌戰群儒呢。”


    丁穎也淺淺的一笑,“今天可是小半仙舌戰地委領導。”


    常學軍嚇了一跳,“跟耍嘴皮為生的人吵架,能贏麽,要不,我把石秀賈賈他們也請來?”


    “嗬嗬,老舅啊,以小搏大,以少戰多,咱輸了也是光榮呢。”常寧狡黠的笑了,拿手推著常學軍說道,“這裏沒你啥事了,你快準備八寶五味粥去。”


    常學軍走後,常寧收好紙條,搓著雙手,在客廳裏轉起圈來,“馬司令的雞毛信來得太及時了,差點讓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娘的,和這些當官的鬥,最怕的不是真刀真槍,官字兩張口,怕的就是他們的秋後算帳,防不勝防喲。”


    杜秋蘭微笑說:“這次不會又山打遊擊戰了?”


    “當然,正規戰,嘿嘿,怕什麽,反正咱已是平頭百姓了,沒啥可輸的。”


    丁穎笑問:“來的都不是等閑人物,你可有把握取勝?”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明白了麽。”常寧坐到沙發,拿起電話說道,“蘭姐,快接電話線,我要向寧老爺子請教破敵之道。”


    杜秋蘭和丁穎兩人,趕緊的把斷了的電話線接。


    電話撥了出去不一會,就傳來了寧瑞豐的笑聲,杜秋蘭跑去關客廳的門,迴來拉丁穎,一邊一個趴在常寧的肩,這迴小少爺開恩,女人也可以直接聽到了。


    “嗬,頂不住了,傻小子,我剛才還和你奶奶念叨,這電話怎麽還不響呢。”寧瑞豐雖然沒讓常寧喊爺爺,但已經在口頭,把喬奶奶的喬字省去了,常寧也不好反對,就算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聽了寧瑞豐的話,常寧有些泄氣,“唉,老爺子,您就是我的如來佛啊,我算被您的五指山給罩住了。”


    寧瑞豐有些許的得意,“誰讓你生在這個國家呢?”


    常寧咬牙切齒的說道:“等事情過後,我要把馬太行和劉月紅這兩個大特務,徹底的驅逐出之江省,讓您的情報網變成一口破網。”


    “謔,你怕還沒那個資格,傻小子,想得太遠沒有用,你還是想想眼前的事,人家都快打門來了。”


    常寧認真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吞,有您老人家指點和教誨,我怕他們作甚,您是誰啊,他們見了您,我估計肯定是牙齒舌頭直打架,連落荒而逃的機會都沒有。”


    寧瑞豐笑道:“馬屁拍得讓人蠻舒服的,可咱們有言在先,我不能違犯咱們之間的約定啊。”


    常寧急道:“哎呀,我這裏快火燒眉毛了,您老人家倒端起架子來了,行行,就算我犯規一次,您老人家先記著,大不了下次見麵,我多給您說點甜言蜜語就是了,瞧您這麽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好歹還是現任黨和國家領導人之一,犯得著跟我一個小老百姓計較麽。”


    “哦,你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再過幾天,你就是資產階級的小少爺嘍。”


    “嘿嘿,那倒不假,誰不想腰纏萬貫榮華富貴呢,不過咱向您老人家保證,我表現得最資產階級,但我的心永遠是紅的,雖然咱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可好歹還是xx黨員麽,革命的理想還在心裏裝著呢。”


    “哼,說得比唱的還好聽。”寧瑞豐略帶責備的說了一句,頓了頓繼續說道,“人不能輕易改變自己的人生風格,但可以去努力適應這個現實世界,你如果強迫自己去改變,那還是你嗎?”


    “嗯,老爺子,我聽著呢。”


    “幾個廳級幹部就嚇倒你了?無知者無畏當然不對,但年少輕狂卻有可取之處,如果他們容不下你這樣的年輕人,那這個社會給他們容留的空間,也不會太大。”


    “老爺子,您高瞻遠矚,肯定知道,我外公這次迴來,歸根到底,是其背後的經濟利益之爭,青陽雖然隻是青州地區的一個縣,但就未來的發展看,青陽縣是青州地區全部海岸線中,唯一具有建設國際級碼頭的地方,因此,青陽才是青州發展的重心和中心。”


    “嗯,關於這個問題,我也看過幾篇內參,小常啊,看準了的對的東西,不要放棄它,這才是我欣賞的你,黨校那檔子事,過去了就算了,你剛才說的,才是一個對曆史負責應有態度嘛。”


    “我知道了,謝謝您了。”


    “哼,一聲謝謝就完了?”


    常寧笑道:“老爺子,您老人家的心思我知道,嗯,好,我代表我媽和我,正式向您和奶奶發出邀請,在您二老方便的時候,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歡迎來我們家作客。”


    “嗬嗬,這才象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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