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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青州地區其他縣城比起來,青陽縣城關鎮城區麵積不算小,人口也是排前列的,老城區是建國前的,五六十年代又搞了個中心區,改革開放以來建設的叫新城區,城關鎮三麵環山,周邊空獷,可變來變去,中心區還是中心,還是最熱鬧繁華的所在。


    多條發源於青陽山脈深處的溪流,在中心區附近匯成了河,叫青陽河,從城關鎮逶延而出,穿鄉鎮,過望海,在青州附近注入青江及至東海,流域麵積一千五百多平方公裏,乃是青陽縣的第一大河,素有青陽母親河之稱,位於中心區的河埠碼頭,則是青陽河航運的,人民路在此建橋而過,和緊靠河邊的長途汽車站一起,構成了全縣的交通中心。


    常寧不明白,餘春明為什麽要把見麵地點,放在這麽熱鬧的地方,時值下午一點多鍾,信步來到青陽河邊一看,才知道所謂的河埠路一號,就是航運公司開的一家旅館,不過現在被割成了好幾塊,這見麵地點就在這其中的茶館裏。


    望江茶樓,常寧看著那牌匾,不禁啞然失笑,字寫得倒讓外行沒話說,好大的口氣,望江望江,小小的青陽河如果敢稱江,那肯定得羞煞黃河氣斷長江,進去後,在樓下服務台說了預約人的名字,茶館老板是個中年漢子,在前親自引領,來到三樓的一零一號房間坐下,一邊青陽河,一麵人民路,斜對麵是高聳著的人民路橋,和橋那邊的長途汽車站,常寧暗道,倒是個好去處,可惜做了茶館,有些大材小用了。


    房間的牆除了那種綠色的裝飾紙,還貼了幾張港台電影的劇照,什麽鍾楚紅林青霞關之琳李賽鳳,可惜沒有常寧最喜歡的媽媽級影星夏夢,瞟了一眼便匆匆的略過。


    老板的口音不是本地的,“敢問這位貴客尊姓大名?”常寧微笑道:“姓平常名不大,不敢貽笑大方。”老板說:“餘局長請的客人,一定是貴客。”常寧笑笑,來了個不答反問,“老板是青州那邊人,和餘局長很熟?”老板裝得謙恭,眉宇間卻有一絲得意,“貴客好辨力,我正是青州當地人,祖輩以開茶館為業,在青州時,餘局長常常光臨,故此認識。”常寧點頭笑道:“老板,青陽人沒有在外麵喝茶的習慣,你這望江茶樓,應該是青陽縣城第一家茶館,生意可好?”老板道:“不瞞客人,開館三個月來,這個月開始盈利了,做生意和為官是一個道理,貴在堅持。”老板能說會道,是個精明人,看常寧雖然外形偏瘦,卻也是氣度不凡,內斂頗深,又是於局長請的客人,便有心結交,陪著聊了一會,直到服務員在門外提醒,才告辭而去。


    可惜常寧不喜歡喝茶,他的生活定式裏,渴了就喝白開水,不管春夏秋冬,一律涼喝,杜秋蘭高飛丁穎三大青州美女,一齊言傳身教,耐心勸誘,楞是沒有改變他的定式。


    原來,青陽人太窮,曆史以來就沒有坐下來慢慢品茶的習慣,所謂的茶文化,其實就是品茶的習慣而已,青陽的三個山區,大青山、青嶺山和青陽山都出產優質茶葉,卻很少內銷,用常寧的話說,肚子咕咕叫的人,喝茶頂個屁用,一尿,付之東流,肚子照舊鬧意見。


    放下手中報紙包著的東西,常寧在桌邊盤腿坐下,自顧自的抽起煙來,這次見麵,他是故意提前半個小時來的,不知道為了什麽,他總覺得應該早一點來。


    那天晚兩管齊下,大獲全勝以後,於建雲也沒多難為郭義軍,做了口供放他迴了青州,反正你以後不能再在青陽當警察,至於在別的地方幹什麽,那就不是青陽公安能管的事。


    果然如常寧他們所料,李萬韌和餘春明兩人,那天晚在餘春明家裏“幽會”,早已埋伏其中的人,用不帶閃光燈的照相機,拍了許多不雅照片,臨離開時,故意賣個破綻,讓他們發現被人,可是沒有圍追堵截的情況出現,常寧猜得很準,第二天李萬韌依舊按時下班,一切如常,餘春明也照樣迴到了省城黨校繼續學習。


    這比的是誰更沉得住氣,原子彈的威力並不在爆炸的瞬間,而是在你擁有它並隨時待發的時候,牌捏到最後,終究要全部攤在桌,原子彈的威力,有時候能在桌麵逞現。


    國慶節後不久,餘春明從黨校學習迴來了,又過了幾天天,他通過電話,約常寧到望江茶樓喝茶。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常寧心裏微微一怔,難道李萬韌也來了?待到那腳步聲到了門口,他鬆了一口氣,那另一個人,分明是於建雲,他那負過傷的右腿,走路時總是很不著力,故而走路時,總給人以一輕一重搖身晃腰之感。


    另一個不用說,四方步,不急不徐,節奏從容,一定是有著很高武學造詣的餘春明。


    “餘局,於局,你們好,”常寧身子未轉,卻搶先打起了招唿。


    握手時,餘春明含笑問:“叫小常?”常寧也笑著點頭,他便道:“小常,我把建雲也帶來了,你不反對。”


    常寧點著頭,心裏一樂,你要同意把全青州的人請來,我也沒有意見。


    於建雲笑著說:“喝茶是修心養性的好事,我就沾餘局的光,在這裏文明文明。”


    茶樓老板忙著搬來一張四方小桌子,臨時為於建雲加了個座位。


    原來,青州的喝茶,都是席地而坐,桌子的腳也比一般的短,剛好夠人挨著,房間裏的一張長條形桌子,其實是兩人座,主席麵向房門,分坐於長條桌的兩端,於建雲則獨坐小桌旁,正好處於品字形的頂端。


    互相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茶樓老板送來了茶具茶葉和幾瓶熱水,退出房間關門而去。


    餘春明一連串眼花繚亂的動作,早已好了三茶壺的濃茶,常寧和於建雲都是門外漢,隻是客氣的看著。


    餘春明遞給於建雲一壺,然後微微一笑,左手稍許發力,灌滿茶水的白色瓷壺,貼著桌麵向常寧這邊滑行而來。


    象這種長條桌,在青州當地俗稱“琴凳”,四隻方腳,高不過四十公方,寬度約為半米,長度則在二米半左右,其四周鑲嵌一些木花木刻,桌麵多為拚板而成,染成紅棕色,再畫一些花鳥或古典仕女,表麵光滑潔亮,見影猶如鏡子,是鄉下人家嫁女必備的家俱之一,有是當凳有時堆物,搬挪方便,一桌多用,至於青州人為什麽會把它當成茶桌,連青州人自己也解釋不清。


    說時遲那時快,那白色瓷壺向常寧滑行而來,過了一半,眼看就要到達常寧放在桌端的左手邊。


    拿不拿手去接住,一旁的於建雲在猜,兩個人一來就較勁了,反正今天沒自己什麽事,正好可以乘機欣賞一下兩個人的功夫,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餘春明使的是瞬間爆發的巧勁,看得出手法熟練,以前必是沒少玩過這一手,隻是那瓷壺裝滿了熱茶水,加自重,足有五六斤之多,看著常寧坐在那裏沒有反應,心中暗暗替他捏著一把汗。


    餘春明微笑著,常寧也在微笑,絲毫沒有動手或避讓的意思。


    那瓷壺到了常寧麵前,堪堪就要觸手之際,仿佛遇到了一股無形力量的阻擋,恰到好處的停在了常寧的右手邊,“謝謝。”常寧說了一聲,拿起瓷壺為麵前的空杯倒一杯熱氣騰騰的濃茶,然後微微傾身,舉杯淺呷一口,稍一品之,客氣的讚了句“多謝餘局,好茶,好茶啊。”


    於建雲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也不知是餘春明力道精到細致,還是常寧化力道於無形,隻要沒事就好。


    餘春明卻是心中大吃一驚,他對這個動作很有自信,不知道練過了多少迴,可剛才他是心中帶著敵意和怒氣,力道沒有把握好,一出手他就後悔了,常寧要是出手接了,也算是一次馬馬虎虎的平手,常寧要是不接,那茶壺肯定就要滑到桌外,一出手就鬧個洋相,這讓他情何以堪。


    沒想到那茶壺能驟然的停下來,雖說滑到最後,力道幾乎全無,但若沒有阻擋,肯定還會前滑一段,可沒見常寧全身動過一絲一毫,這阻擋茶壺的細微阻力,究竟來自何處?


    餘春明笑著說道:“品茶講究的是放鬆、自然、隨意,今天這裏沒有樓外之事,就以名字相稱。”


    常寧淡淡一笑,“我喜歡人家叫我小常,小者,年輕也,青春永駐嘛。”


    餘春明點頭表示讚同,“年輕就是好啊,象小常你,充滿活力,精神勃發,難怪深得大家喜愛,嗬嗬。”最後一句,語氣說得特別重,分明另有所指。


    常寧笑了笑,掏出香煙向餘春明於建雲各扔了一支香煙,“老餘,你也不差,人到中年,依然思想解放,標新力異,令人佩服啊。”


    說著,擦著火柴為嘴的香煙點著了火。


    突然,仍在燃燒的火柴,無聲的向春明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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